洛醺所謂的讓龍獨眼發泄,居然是讓他帶着自己練習射擊。
龍獨眼掂着手裡的槍,頗有些哭笑不得的:“不是老妹兒,這槍,這槍能把我憋着的東西放出來?”
洛醺沒搭理他,而是反手拍了拍背後的女兒哄道:“萱萱不怕。”
然後擡手先摟了一梭子,目標是一棵樹,子彈落處距離那棵樹十萬八千里,樹沒打着,打到草窩裡貓着的一隻野雞,把龍獨眼逗得哈哈大笑,這算不算無心插柳之事呢?過去拎起直撲騰的野雞自言自語:“今晚有下酒菜了。”
洛醺無比懊惱,接下來自我安慰,暗想假如自己以後打鬼子,是不是也需要這樣偏離方向的瞄準目標?
向龍獨眼請教打槍的要領,以前沈稼軒告訴過她,沒記得太清,這東西遠不如唐詩宋詞好記。
龍獨眼大概講解了一遍,他這種土匪,能認識自己的尊姓大名就不錯了,對槍也懂,卻叫不出各個部件的稱號,實踐大於理論,一擡手,啪!別說樹幹,人家打的是樹枝,咔嚓折斷,讓洛醺驚呼:“好槍法!”
龍獨眼搖頭:“還是老二的槍法好。”
老二當然是指馮一槍,提及這個人,洛醺忽然想起讓皓暄跟馮一槍學射擊的事,開口對龍獨眼提及,他立即道:“那傢伙心高氣傲的,不會教,另外咱們先別說這些破事,咱說點正事,那小娘們挺俊的,作爲妹妹你應該着急大哥的婚事纔對,沒見過哪個妹妹對哥哥的婚事橫扒拉豎擋的,小心我懷疑你居心叵測。”
洛醺嗤笑:“你懷疑我什麼?說我對你有好感?咱倆現在可是兄妹。”
龍獨眼一撇嘴:“又不是一個爹一個娘生的,你不讓我要那小娘們,你是不是想自己跟我好。”
彼此熟悉了,距離拉近了,男人和女人難免開這種玩笑。哪怕僅僅是過過嘴癮,也樂此不疲。
洛醺欺近他,朝背後的女兒道:“萱萱,罵這個老不正經的。”
小女娃不知是真聽懂了孃親的話,還是以爲孃親和她嘮嗑呢,於是啊啊的喊了幾句,逗得洛醺哈哈大笑。
笑夠,才認真道:“大哥,我們有更重要的事做。”
龍獨眼仍舊忘記不了那女人,嘆息似的:“男人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女人。”
洛醺突然火了:“沈稼轔那麼好色。連我這個嫂子他都惦記。但人家從來不會因爲女人耽誤幹正事。說上戰場就走,絕不拖泥帶水,人家的功名是幹出來的。”
龍獨眼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拉倒吧,他連兒子都有了。聽說他娶了三個呢,合着你沈家人可以遍山放火,不許我半夜點燈,沒這樣的道理。”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遇到土匪你就更別指望能講道理,洛醺氣呼呼的:“你非得要那個女人?”
龍獨眼坦言:“嗯呢,你看我睡她是一回事,我幫你打鬼子是另外一回事。兩不耽誤,你爲啥非得攔着?”
這個女人身份可疑,但目前自己沒有證據,不能隨意告訴別人,以防打草驚蛇。假如她真是浪雄派來搞情報或者其他目的,洛醺還想利用這個女人做點文章,必須穩住她,但不能讓這個女人接近龍獨眼,因爲龍獨眼是盤龍山大當家,一旦他出了事情,盤龍山羣龍無首隻怕要亂,大當家的假如移位給馮一槍,那傢伙根本不喜歡自己和沈家人,自己於此就無立足之地。
考慮再三,洛醺既然講不清道理,索性蠻橫不講理:“你要那個女人,我就走。”
龍獨眼定定的看着洛醺,真搞不清狀況了,哥哥娶媳婦妹妹爲何這麼緊張?他想自作多情,又覺得自己給洛醺提鞋人家都嫌棄,於是道:“那我就娶了看,看你是不是真走。”
洛醺冷冷的一笑,對女兒道:“萱萱,我們下山。”
揹着女兒就朝通往山下的路走去,走出去老遠了,龍獨眼看她沒有回頭的意思,知道是動了真格,大步飛奔追上來,一把拽住她。
“這咋還真生氣了,不娶就不娶唄,這麼多年哥哥我摟着槍當女人,還不是過來了。”
洛醺也不理他,轉身又往山上走。
龍獨眼看着她的背影自憐自艾道:“龍老大啊龍老大,你這輩子白託生一次爺們了,到手的女人飛了。”
無可奈何,回去告訴弟兄們,這個娘們自己不能要。
沒一個勸他的,心說你不要纔好呢,這就像王位繼承權,上面的人都不要,逐個排隊等着繼承。
於是,這女人被二當家馮一槍繼承了,洞房花燭夜,龍獨眼拎着酒罈找到洛醺,唧唧歪歪的:“你陪我喝酒,多俊個小娘們愣是拱手送人,哥這心裡貓爪狗啃的難受。”
洛醺抱着若萱呢,道:“我不能喝酒,我叔特別叮囑過我的,我現在是我女兒的糧倉廚房,我找人陪你喝,祝子雄、鬼三、老杜、老魯都行。”
龍獨眼聽她說了一圈,都是男人,不依了:“騷老爺們有啥意思,老二現在摟着小娘們快活,你弄一羣老爺們來糊弄我。”
還爲這件事糾結,洛醺呵呵一笑:“女人啊,沈家更多,等着。”
出去溜達一下,不多時帶着一干女人回來,還都是年輕俊俏的,祝夢蝶、柳葉、小桃、麥子,還有幾個是沈家的丫鬟,事先知會好了,這些女人一進來就把龍獨眼團團圍住,大當家的、大哥、大爺的亂叫一氣,祝夢蝶爲首,這丫頭更瘋,和龍獨眼拎着酒罈子對嘴吹。
明知道任何一個都不屬於自己,龍獨眼還是飄飄欲仙了,感覺自己就像當年的皇上,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
洛醺瞭解龍獨眼這個人,雖然上山當了鬍子,也都是被生活所迫,鬼精鬼靈的,心地不壞,是以告訴他:“你的婚事包在妹妹我身上。我沈家就是女人多,改天給你物色一個。”
龍獨眼晃着腦袋:“我沒喝多呢你就忽悠我,當初祝子雄帶着這老多口子來投奔我,哥哥我是二話沒說都收留,有我一口吃的不會餓着你沈家任何一個,可是那祝子雄,彷彿你沈家的女人都是他閨女似的,看的賊嚴,我的兄弟多看了哪個女人一眼,哎呦喂不得了。他就又動刀又動槍的。要不是我壓着。兄弟們早把你沈家人攆下山了,這老多口子啊,一天吃飯都讓我招架不住。”
這個問題洛醺一直在考慮,盤龍山雖然比周圍所有的山頭都富裕。但也總歸田無一壟,靠的是搶那些爲富不仁的地主老財混日子,能維持到現在已經不錯。
“大哥,我們不能坐吃山空,得想辦法。”
龍獨眼聽洛醺這樣說,立即道:“對,是該下趟山了。”
鬍子,考慮事情難免從職業角度入手,下山意爲打家劫舍。
洛醺居然沒有反對。不過她的意思不是搶那些地主老財,更不能是平民百姓,而是鬼子。
“鬼子!”龍獨眼驚呼,心說和洛醺這纔多久沒見,這丫頭的膽子是越來越大。回想當初自己曾經攻打沈家那一次,洛醺就是單槍匹馬的堵着沈老太太的房門不讓自己進去,這丫頭的膽子一直都很大。
“怎麼,你怕了?”洛醺譏笑。
被她一刺激,龍獨眼豁然而起,嚷嚷着:“你個丫頭片子都不怕,我個大老爺們會害怕,從孃胎出來哥哥我壓根就不懂害怕爲何物,就搶鬼子。”
兩個人正說話呢,山上排得上座次的許老六和劉老八過來找龍獨眼,還帶回一個人,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老耗子,他一直都安插在山下,有個風吹草動的趕緊回來稟報龍獨眼。
“大當家的,浪雄瘋了。”
老耗子脫口這麼一句,把龍獨眼鬧愣了,洛醺也愣了,龍獨眼奇怪的問:“浪雄瘋了?他爹死了咋地?”
老耗子說浪雄瘋了是一種誇張的修辭手法,忙不迭的解釋:“他沒真瘋,我的意思,有人把一個日本武士給殺了,據說還個女人,那女人乾巴瘦小揹着個孩子,明顯的標識是,小女娃用紅絲帶扎着一個朝天撅。”
龍獨眼邊聽他說邊把目光移到洛醺身上,老耗子也才發現抱着女兒的洛醺,話還沒說完,繼續道:“還留下一張紙,上寫,冤有頭債有主,殺人者洛醺。”
老耗子越說聲音越低,盯着洛醺看,很難相信日本武士那樣的高手,能被一個揹着孩子的女人給殺了,自言自語似的:“謠傳吧,但浪雄非常憤怒,誓要抓住洛、洛醺。”
龍獨眼靠近洛醺,扒拉下若萱頭上的朝天撅,問洛醺:“你別說那個鬼子真是你殺的。”
洛醺點頭:“就是我和英子皓暄三人殺的。”
龍獨眼感覺有點發冷:“老妹兒,你敢殺鬼子?”
洛醺恨恨的:“是鬼子先殺了咱們的百姓,一個鎮子有多少人你知道嗎,血流成河,大哥,假如你是個有血性的漢子,我們就聯合一起打鬼子,保護百姓。”
這件事龍獨眼仍然沒決定,眼下軍閥混戰,那些正規軍都不管百姓,憑啥自己一個鬍子狗拿耗子。
洛醺退而求次:“我們先搞糧食吧,別等吃光了山上的東西再搞就麻煩了。”
這個龍獨眼同意。
第二天盤龍山這方面,龍獨眼把二當家的馮一槍和諸位頭目都叫來,沈家這方面,洛醺把祝子雄、鬼三、老杜、老魯也都叫來,一起商量如何搞糧食。
馮一槍又有意見:“搞小鬼子的糧食,你們這不是自投羅網嗎,浪雄正要找我們報仇呢。”
洛醺挑了下眼皮:“假如我能搞到呢?”
馮一槍不甘被她叫板,反問:“你的條件?”
洛醺道:“盤龍山和沈家合二爲一,成立盤龍山抗日大隊。”
馮一槍還有意見:“前提是,你們自己去搞,別拉盤龍山做墊背。”
洛醺一拍桌子:“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兩下里說好,不提洛醺回去準備,再說馮一槍,新婚,貪戀溫柔鄉,晌午回來摟着媳婦繼續睡覺,這女人被抓上山來起初反抗了過,後來發現反抗沒用,索性既來之則安之,又聽說馮一槍是山上的二當家,管他是鬍子是響馬,有身份地位吃香喝辣就行,所以對馮一槍還是用心伺候。
“喂,你原來的爺們沒我猛吧?”馮一槍雲雨過後累得汗流浹背,還不忘調戲媳婦。
這女人嬌羞的笑着:“他一個土老帽,哪能比得上二當家的。”
馮一槍就喜歡聽吹捧他的話,得意洋洋道:“那是,咱在山上就連大當家的都禮讓三分。”
那女人赤條條的起身,拿過手巾給他擦汗,邊漫不經心的問:“你剛剛被大當家叫去幹什麼?”
馮一槍平素很機敏的,此時沉醉疏忽,信口道:“沈家那娘們要搶鬼子的糧食,二爺我纔不陪她去送死。”
這女人眼珠嘰裡咕嚕的轉,沒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