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羅鍋山,洛醺和皓暄、英子,一路往盤龍山去,她想的是,自己人單勢孤,想要對付浪雄必須有人馬有槍,祝子雄在盤龍山呢,鬼三在盤龍山呢,沈家人也在盤龍山呢,更爲重要的,她想拉大當家龍獨眼入夥,和自己共同對付浪雄。
路上皓暄很是奇怪的問:“醺娘,浪雄幾次去金水灣都是爲了抓你,他爲何在亂葬崗明明看見你又不抓了?”
這一點,洛醺也在狐疑,想來想去唯有一種可能,浪雄更想要鬼三的命,自己對他可有可無吧,而昨晚去鎮裡抓捕小姚和老許定然是之前下過死命令,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走一個,否則也不會屠鎮,他一旦抓了自己,也就意味着必須殺了自己,或許他不想。
洛醺從感情角度,亦或是女人角度,亦或是善良人的角度只猜到一點,更爲真實的原因卻是,浪雄想找到鬼三或許是洛秀才,洛醺是個很好的線索,放長線釣大魚,人家已經密切注視她的行動。
洛醺對此渾然不覺,但在去盤龍山之前,她打聽到放馬甸子有日本兵駐紮,放馬甸子是個小村子,她覺得大概就是浪雄帶兵屠鎮之後返回路過,不然一個小鄉村,浪雄不可能把兵駐紮在那裡,四面空曠,又非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要地。
洛醺聽聞此事本打算繞路而行,對於浪雄她還是惹不起躲得起的概念。
然而,趕了大半天的路,口渴,出門時只帶了乾糧竟然忘記帶水,看路邊有個茶棚,於是讓趕車的英子把車停下,決定喝碗茶再走。
鄉野間搭設的茶棚,是天氣熱時方便往來之行人的,賺點微薄的錢。補貼家用,茶沒好茶,管飽,用具也簡單,別嫌髒。客人稀少。落得清靜。
洛醺讓皓暄拿出從葛家帶來的烙餅,就着茶水各自吃點,就連幾個月大的若萱都伸着小手從孃親這裡搶了一塊。還大口的吃了起來,惹得洛醺幾個人哈哈的笑。
“寶貝,跟着孃親遭罪了,之後孃親要做的就是,爲你和你這一代人解決麻煩。”
她的話英子和皓暄似乎都聽懂了,兩個人聚攏過來偷偷問洛醺:“你想幹啥?”
洛醺閃着慧黠的大眼,狠狠的咬下一塊烙餅:“想把放馬甸子那些鬼子給收拾了。”
皓暄和英子簡直難以相信也難以想象,英子比比劃劃,皓暄也急着道:“醺娘。那老多鬼子,我們三個,還有妹妹拖累呢,怎麼收拾?你可別惹禍了。”
就連功夫不賴的影子都反對,連連搖頭頻頻擺手。
洛醺端起茶來吹涼,餵了女兒一口。然後嘆口氣道:“鎮子裡的百姓,幾乎都沒了,不給他們報仇,我寢食難安,雖然好像是浪雄抓不到小姚和老許。但我感覺他或許也是在向我示威。”
皓暄感覺此時斷然不可雞蛋碰石頭,於是仍舊勸:“在亂葬崗時你不也說什麼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還說韓信都受過胯下之辱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洛醺憤怒的都想吶喊,因爲還有一對老夫妻在喝茶,所以她壓低聲音,眼睛卻瞪得溜圓:“我不是君子,我報仇只爭朝夕,韓信只是鑽胯下,鎮裡的百姓卻是丟了性命,那老多口子,再說,我也不是蠻幹,這裡說話不方便,路上我告訴你們。”
喝好茶,丟了幾個銅板,英子過去解開拴在茶棚邊木樁子上的驢車,剛想走,卻發現洛醺臉色凝重的盯着距離茶棚不遠的兩個人。
那兩個人牽着馬,像是纔到,大概也想來喝茶,英子不明白洛醺在看那兩個人幹啥。
洛醺若無其事的上了車,然後對英子和皓暄道:“聽我說話,但不要回頭看。”
皓暄和英子會意,驅使叫驢往前走。
“剛剛那兩個人,是鬼子。”
皓暄和英子聽了大吃一驚,本能的想回頭去看,被洛醺制止。
皓暄畢竟是個孩子,略有些膽怯,挨近洛醺悄聲問:“醺娘,你怎麼知道那兩個人是鬼子?”
洛醺輕蔑的笑笑,知道這是浪雄所爲:“其中一個上馬和留下的這個道別,雖然距離遠我聽不清楚,按常理也就說個再見、再會、保重、我走了這樣的話,可是打馬離開的那個人走時和留下的這個告別,開口竟然至少在四個字以上,按脣形,極有可能是日語的‘沙揚娜拉’,也就是再見的意思。”
皓暄和英子不得不佩服洛醺的觀察入微,皓暄再問:“怎麼辦?”
意思是鬼子都追上來了,走的那個大概是回去搬兵來殺咱們,民以食爲天,人以命爲天,咱得逃。
洛醺惡狠狠,出口卻非常詼諧:“涼拌!”
皓暄和英子不明白她的意思,涼拌是怎麼個辦法?洛醺解釋:“涼拌就是,吃了,先殺一個,滅滅浪雄的威風。”
她也才明白浪雄爲何幾次去金水灣抓她,抓不着就放火燒了沈家老宅,而在亂葬崗卻把她放了,前後一個抓一個放,還以爲浪雄是被曾經的感情糾纏,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不是因爲仍然喜歡自己,而是想把自己做誘餌。
好吧,較量開始了,想自己渾渾噩噩的活了這麼多年,只一心老婆孩子熱炕頭,或許應該說丈夫孩子熱炕頭,過一種最平淡的日子,如今這種平淡的日子成爲奢望,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這是基本道理,所以她突然間有了目標。
和英子、皓暄商量,殺一個鬼子兵倒不是很難,難的是怎麼讓那個人靠近,他和自己這裡保持一定的距離,身上也必然有槍。
洛醺拍拍皓暄的肩膀,“等上了盤龍山,你棄文從武吧,這個時代弱肉強食,你能寫一手好文章頂不上打一手好槍,你開始和鬼三、英子學武功,若是能跟盤龍山二當家馮一槍學打槍就好了,聽說他百發百中是個神槍手。”
皓暄突然挺起胸脯,一副男子漢頂天立地的陣勢,長的不僅僅是年紀,聲音都變得更爺們了:“我也是這麼想的,你看我都這麼大了,文弱書生一個,我爹也不教我,這樣吧,我先拜英子嬸嬸爲師父,然後再拜鬼三,至於馮一槍,聽說那傢伙老高傲了,又一直瞧不起我爹和沈家,還得醺娘你想辦法,否則他不會教我。”
這孩子說着就跪在車上朝英子磕頭,英子笑眯眯的也不拒絕,鬼三雖然是沈家的下人,她是獵戶,自小長在山裡,不懂凡俗的太多規矩,諸如主子和下人之間的區別,欣然收下皓暄,擇日才能開始教授功夫。
皓暄稱呼她爲英子師父,想自己馬上可以文武全才非常高興,接過洛醺懷裡的若萱抱着:“等哥哥學好功夫然後教你。”
洛醺連忙擺手:“這丫頭脾氣比你大得很,這麼小個人我有時都擺楞不了,學會功夫更了不得。”
開了幾句玩笑,三人開始研究怎麼把這個鬼子兵解決了,人家已經知道自己這方面的身份,不然也不會跟蹤,所以美人計啥的不好用,得來點實際的。
洛醺忽然想起英子是獵戶出身,問她:“會做弓箭嗎?”
英子點頭,打獵的時候經常用到,只是必須有專門的用具。
眼下自己如喪家之犬,顛沛流離,找那些做弓箭的東西很難,洛醺又想了想:“那就做彈弓。”
英子目光中都是狐疑,意思彈弓打鳥可以,怎麼殺人?
洛醺狡黠的一笑:“我的彈弓用的彈子不是泥團不是石子,而是火藥彈。”
她本來想用這種東西對付浪雄的那股兵力,所以想先在這個鬼子上實驗下,看自己能否成功。
決定暫時不去盤龍山,就近找了個小鎮住下,身上所帶的錢不多,還得留着吃飯住宿,所以做火藥彈的用物,她舔了下嘴脣,有點害羞的:“……偷吧。”
苦恨飛檐走壁的鬼三不在身邊,問英子:“我開個單子,你能去把這些東西偷來嗎?”
英子在山間追捕獵物身手不錯,但偷東西,還真不能肯定,看着單子上寫的什麼,硝石、硫磺、木炭……又非蘿蔔白菜那麼遍及,有點難度,唯有試試。
上天保佑,三天時間,她把洛醺列出的那些藥物全部搞到,洛醺於是回想父親曾經在家裡偷做火藥彈的事,又借鑑諸如《天工開物》、《火龍經》、《抱朴子》等書籍上的記載,連煉丹的都借鑑上了,就在自己住的客棧研究起火藥彈來。
爲了能夠專心,更因爲怕自己失手傷到女兒和皓暄、英子,她故意讓皓暄帶着女兒和英子三人睡在別的房間,自己單獨一個房間。
整整一個晚上沒睡,然後天亮時就聽砰!她的房門被哐當撞開,隨着濃煙跑出一個人,邊咳嗽邊高興的小聲、壓抑的、僅能一個聽見的吶喊:“我成功了!”
火藥彈研製成功,先把自己給炸了,客棧裡的人都聽到這身算得上巨響的動靜,紛紛出來看,同時還有那個一直尾隨洛醺的鬼子。
皓暄抱着若萱,還有英子也過來看。
洛醺拉過英子面授機宜,她兩個人,就要進行復仇屠魔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