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皓暄撞門而入,跑過來使勁撕扯着沈稼轔:“二叔,二叔你怎麼了,你不要欺負醺姐姐。”
沈稼轔不捨得對侄兒發狠,唯有直起身子,看着洛醺咬牙道:“小騷蹄子,老子想幹的事沒有幹不成的,當年離開金水灣時發誓不等十年就衣錦還鄉,現在老子做到了,遇到張大帥時發誓非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老子也做到了,所以你聽着,你,老子要定了。”
他用手戳在洛醺的腦門上,本來殺人般的氣勢洶洶,突然又美美的笑了起來,順勢捏了捏洛醺的臉蛋:“真他孃的俊。”說完拔腿走了出去。
皓暄費力拉起倒在羅漢牀上的洛醺,麥子也衝了進來:“少奶奶,你怎麼樣。”
洛醺平靜的問:“是你讓皓暄救我的吧?”
麥子點頭:“我想進來不敢,我怕二老爺殺了我。”
洛醺摘下脖子上的珍珠丟在桌子上,無盡的憂煩起來,沈稼轔回來的第一天就鬧到如此地步,以後該怎麼相處?
噹噹噹!有人敲門,隨後是沈稼軒的聲音:“洛醺,睡了嗎?”
洛醺突然想起沈稼轔說的,沈稼軒已經點頭把自己許給他,氣衝牛斗,喊了句:“老子睡了!”
門吱嘎打開,沈稼軒邁步而進,眼角眉梢掛着笑:“跟誰學的這樣說話。”
跟誰學的?跟那個野人沈稼轔嘍,想起他洛醺眼眶突然潮溼了,憋憋屈屈半晌,沒好氣道:“老子本來就會。”
沈稼軒也猜到剛剛大概發生什麼,顧芝山前去稟報說沈稼轔來了洛醺房裡,自己弟弟是什麼脾氣他一清二楚,想必是爲難了洛醺,爲了逗洛醺笑。他左右的圍着洛醺轉,慢悠悠道:“我看看你哪裡老,眉若刀裁、眼似春水、膚如凝玉……分明是二八好年華。”
洛醺被他誇讚的想笑沒有笑,眼眶噙着淚,咬着嘴脣不吱聲。
無論二叔怎麼收買,皓暄還是心偏洛醺,向父親告狀:“爹,二叔欺負醺姐姐。”
洛醺再也控制不住撲在皓暄懷裡哭出聲來。
皓暄反手摟住她哄着:“醺姐姐你放心。我保護你。”
沈稼軒更明白髮生了什麼事,驀然發現羅漢牀前桌子上的那串珍珠,也知道必定是稼轔送的,站在那裡靜默良久,道:“麥子,今晚你和皓暄都陪着洛醺睡,有事趕緊告訴我。”
麥子點頭:“放心吧老爺。”
沈稼軒說完轉身離開,徑直去到弟弟房裡。
沈稼轔正在喝茶,雖然被洛醺拒絕他也沒有特別生氣。知道美人脾氣都大,輕易到手的他還覺得不夠味,見哥哥到來急忙請坐,環顧自己的房間感慨:“大哥,我的房間和我當年離家時一個樣,那個時候你好像也才從北京回來,咱哥倆經常比比劃劃的切磋功夫,大哥你那是真功夫我也就是瞎胡鬧,不過這些年我可是真學了不少,來來。咱哥倆比量比量。”
他拉開架勢。沈稼軒按下他的拳頭語重心長道:“稼轔,洛醺不是大蘭子不是李香韻不是黃織秋甚至不是周靜雅。”
他的話讓沈稼轔如墜五里雲霧,“大哥,你這是何意?”
沈稼軒沉吟半天,“洛醺還小,沒經歷過世事磋磨,單純脆弱。受不得委屈。”
沈稼轔似乎明白了什麼,“大哥,你是不是聽說我剛剛去向洛醺求婚了?”
求婚?沈稼軒駭然的看着他,只以爲弟弟去騷擾洛醺,沒想到他這麼直接這麼迅速,“稼轔,你才認識洛醺,怎麼就求婚?”
沈稼轔指着自己風塵滿面的臉道:“大哥你看我都多大歲數了。見了中意的女人還拖拖拉拉那不完蛋了,是的我懂。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談個戀愛什麼的,可我是軍人,我玩的是刀光劍影,沒時間和精力來陪她談情說愛,放心,嫁給我之後我一準對她好,保證不對她使脾氣,你說她長的弱不禁風的也不經打。”
秀才遇到兵,沈稼軒不得不直言:“我的意思,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你不能一廂情願。”
沈稼轔自詡曹操,奸詐,心知肚明哥哥想表達什麼,卻還是故作糊塗,“女人都是追來的,我追她還不行嗎。”
沈稼軒看着弟弟一臉茫然的表情,三緘其口,最後艱難道:“這不是追不追的問題,這是……”
沈稼轔截住他的話問:“大哥你也喜歡她對麼?”
沈稼軒愣愣的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沈稼轔已經得到了答案,仍舊揣着明白裝糊塗的,“老弟說笑的,你當然不會喜歡她,你心裡只有大嫂我知道。”這一招是爲了堵住哥哥的嘴,怕沈稼軒真的說出喜歡洛醺,他可以同任何人爭奪一切,就是不能同哥哥,一奶同胞,也才兄弟兩個,彼此珍惜。
沈稼軒再沒轍跟他講道理,唯有道:“其實大蘭子人挺好的,又等了你這麼多年,你……”
話沒等說完,沈稼轔伸手製止:“大哥,看到洛醺後,我這眼裡,不,是心裡再也裝不下任何女人,我這麼多年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拼命,總算飛黃騰達,不瞞大哥,我玩過的女人不少,但沒想過要娶哪一個,可我見了洛醺就想娶她,我閱人無數,一眼看穿那丫頭是個可以跟你同甘共苦相守一輩子的好女人。”
沈稼軒何嘗不知,“可是稼轔……”
沈稼轔又搶話道:“大哥,你娶了幾個嫂子我恭喜你,你也不想弟弟我一輩子孤家寡人。”
沈稼軒無言以對了。
沈稼轔鬼精,用兄弟感情來逼迫哥哥。
沈稼軒沒有點頭沒有搖頭,只道:“你就是不要爲難洛醺。”
沈稼轔信誓旦旦,沈稼軒才離開而去,這一夜他輾轉難眠,放不下洛醺又捨不得弟弟。
這一夜的沈稼轔都在想着怎麼討好洛醺,總算想出一條妙計,次日一早興沖沖地的去找洛醺,打算首先對昨晚的衝動道歉。然後開車拉着她去兜風,卻在半路被管家顧芝山追上。
“二爺,老祖宗讓你過去一下。”
沈稼轔嗯了聲腳步不停:“告訴我娘,等我辦完正事就去給他請安。”
顧芝山情知他是去找洛醺,急忙道:“那個,寡婦村來了個姑娘,說是找你的。”
寡婦村?沈稼轔眉頭皺起,猜想大概是自己的舊相好大蘭子來了。思忖半天,這個麻煩必須得解決,不然影響自己和洛醺的感情,於是往老太太房裡而去。
到了老太太門口就聽裡面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喊娘,他走進去沒鼻子沒臉的呵斥:“誰是你娘,哪個娶你了。”
炕上,和老太太手拉手坐着一個年約三十的女人,模樣周正穿戴樸素,她就是寡婦村的大蘭子。沈稼轔衣錦還鄉的事不脛而走,半天時間驚動方圓幾十裡之地,她聽聞後天不亮就往金水灣趕,見了沈稼轔她突然捂着臉嗚嗚哭了起來,不是被他訓斥的,而是久別重逢的激動。
沈稼轔沒耐煩道:“嚎喪呢。”
大蘭子挪開手仔細打量着他,“我還以爲你死了呢。”
沈稼轔立即呸了口,“你個破嘴,老子好好的胡說八道。”
大蘭子抹了把眼淚,“嗯呢我不哭。我這是撥開烏雲見日出了。總算把你等回來我該高興,娘也答應我們的婚事了,我這就回家去收拾收拾,也不用大操大辦,你騎着馬把我接過來就行,甚至連被褥衣服都不用做,跟着你我吃糠咽菜都心甘情願。”
大蘭子一番話把沈老太太都說的眼眶溼潤。沈稼轔卻毫不動容,“誰同意了,我沒打算娶你。”
大蘭子頗有些意外,“啥,你不娶我?我們兩個當年不是相好來着,你爲啥不娶我?”
沈稼轔沒辦法說明白這件事,即使沒有洛醺他也不會娶大蘭子,誰沒有年少輕狂。他和大蘭子好是因爲當初在金水灣附近沒有比大蘭子更俊的女人,可是這些年他在外面見了世面。比大蘭子好看又懂風情的女人多着,並且兩個人分開這麼多年感情早已被歲月沖淡,再見面只是感覺比一般人更熟悉罷了。
“年頭太多,我都把你忘了。”
他冷冰冰的話讓大蘭子心寒,騰的跳下炕奔到他面前,“可我沒有忘記你,我就等你回來娶我呢,我都打算好了,假如你死在外面,我就爲你守寡。”
“你可拉倒吧,我當年走的時候也沒說一定回來娶你。”沈稼轔躲開她湊到母親旁邊坐下。
大蘭子嗚嗚又哭,“我是非你不嫁的,你現在當了大官,就學陳世美。”
沈稼轔被她哭的心煩,哧溜下地咚的一腳踹去,“別他孃的大早晨就嚎喪,我又沒娶你怎麼就陳世美了,實話告訴你,我心裡有了別的女人,你非我不嫁,我還非她不娶,滾!”
他說的斬釘截鐵,大蘭子捂着臉哭着跑了。
沈老太太指着兒子罵:“兔崽子,這麼好的女人你不要,人家不要彩禮,還說過門後能下地幹活。”
“娘,年輕人的感情你不懂。”他心裡也不是滋味,從敞開的窗戶看着大蘭子踉蹌的背影,喊進副官何衝道:“追上剛剛跑的那個女人,拿一百塊大洋給她。”
何衝領命而去。
沈老太太驚訝道:“啥,一百塊大洋,你瘋了,她都說不要錢就嫁給你,你倒好,不娶人家還給人家錢。”
沈老太太好一頓把兒子數落,沈稼轔耐着性子聽了半天,最後實在忍不住,心煩氣躁的轉身出來,想去找洛醺,卻見副官何衝跑來道:“不好了司令,那個女人她投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