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發現及時,柳葉被救活,洛醺心情沉重,以爲是自己好心辦錯事,大喜差點變成大喪,問柳葉:“你既然不同意嫁給鐵匠,爲啥三天前還歡天喜地的,臨了就上吊自殺。”
柳葉止不住抽噎,不回答洛醺的話。
大蘭子,還有一貫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何冰同時急着追問:“哭個啥,誰也沒逼你,你不同意這門親事?”
柳葉不點頭不搖頭,仍舊是哭,哭得洛醺心煩氣躁,因爲馬上就得準備拜堂了,冷臉道:“你不說就別怪我不客氣,來人,給她梳洗打扮送過去拜堂,你生是鐵匠的人死是鐵匠的鬼。”
關鍵時刻,柳葉才跪在牀上道:“奶奶我說。”
洛醺氣呼呼的:“牽着不走打着倒退,說吧。”
柳葉哭出聲來:“奶奶,之前我給二奶奶,就是李香韻做丫頭時說過你的壞話,但那都是逼不得已,我不過是想在李香韻面前討個好,哄她高興纔不會被她責罵毒打。”
洛醺不知所云,撥拉着柳葉的腦袋:“我問你和鐵匠的婚事,你離題萬里了。”
柳葉道:“您聽我說完,李香韻走後我也就自由了,並且您也知道,您和老爺在奉天的時候她曾經收買我害沈家,我都沒同意,奶奶您從奉天回來還給我打賞,這回又給我找了婆家,作爲下人我對您感恩戴德,可是奶奶,您把我嫁給一個人販子,就是怪罪我當初說過您的壞話,這是在懲罰我,所以我沒有了活路,才尋死。”
人販子這個詞一出,洛醺立即猜到是怎麼回事。鐵匠的過去唯有沈稼轔、春枝、鬼三和自己這幾個去了北平的人知道,沈稼轔喜歡胡咧咧,但他生性奸詐,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更不會去破壞患難兄弟鐵匠的好事,鬼三當然第一個就可以排除在外的,剩下的唯有春枝了。
洛醺氣炸了肺。心知肚明春枝是爲了報復鐵匠。然而眼下不是找春枝理論的時候,今個是大喜的日子,必須先把柳葉安慰好,把喜事圓滿過去。而柳葉既然知道鐵匠曾經不光彩的往事,捂是捂不住的,洛醺斟酌下,坐在牀邊對柳葉道:“嫁給沈稼軒之前,我曾經喜歡過一個男人,他叫歐陽,這個你應該知道,因爲歐陽去沈家鬧過。”
柳葉點頭,卻不知洛醺想要表達什麼。
洛醺繼續道:“我同別的男人相好過。按理就是不潔。沈家這樣的門戶是不會要我的,沈稼軒那樣的人物也不會要我,可是他爲什麼還要了我,並且那麼溺愛我呢?”
柳葉聰慧,知道洛醺既然這樣問。就絕對不會是沈稼軒因爲她漂亮,所以茫然的看着她,然後晃晃腦袋。
洛醺話鋒一轉:“我跟鐵匠其實是一樣的,我們錯過,但在根本上沒有錯的離譜,比如我沒有同歐陽有過夫妻之實,而鐵匠他在北平時迫於生計是賣過幾個姑娘,二爺的新娶的春枝就是其中一個,可是鐵匠也已經痛改前非,並親自把春枝還有另外幾個姑娘都救了出來,不然春枝怎麼能被二爺娶了。”
柳葉擦了下眼淚,心裡就有點舒坦了,怯生生的問:“是這樣啊?”
洛醺微微一笑:“柳葉,你不也是說過我的壞話,你也錯過,但你也沒有錯的離譜,在李香韻唆使你害沈家時,你站在一個好人的立場,你,我,鐵匠,我們都只是凡夫俗子,既非聖人,誰能無過,鐵匠他沒殺人沒放火,是不是因爲他一時錯就永世不得翻身呢,佛祖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祖都原諒了他,你爲何不能呢。”
柳葉被她說的動了心思:“奶奶,我,我……”
何冰有心幫洛醺,也感覺這件事是春枝使壞,她和春枝勢不兩立,心想絕對不能讓春枝的陰謀得逞,不惜抖摟出自己的身世:“柳葉,我曾經是王八衚衕百花樓的窯姐,這不是什麼秘密,可是你家二爺還不是八擡大轎的把我明媒正娶,二爺是何許人也,堂堂的大司令大縣長,爲啥不嫌棄我?不是我長的俊,而是因爲我是無辜被賣到窯子的,就像洛醺剛剛說的,既然不是我願意人盡可夫,就沒有錯的離譜,堂堂一個司令大人都能允許一個窯姐洗心革面,你爲啥不能給鐵匠一個機會呢?他現在可是六排排長,這也是暫時的,早晚他會飛黃騰踏,你跟着享福吧。”
柳葉又哭了:“可是,可是我只是個丫鬟,我怕鐵匠瞧不起我。”
這一句,就說明她已經想通了,洛醺長出口氣如釋重負,安慰柳葉:“他要是瞧不起你,爲何還這樣隆重的娶你,只要高高興興的去拜堂,且永遠不要提及他做過人販子的事就好。”
柳葉道:“嗯呢,我不提,我知道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他現在是排長了,是官,我不能讓他手下的兄弟瞧不起他。”
洛醺拍拍柳葉的腦袋:“好吧,我的排長夫人,現在陰轉晴,馬上露出你美美的笑臉,做個喜嫁娘。”
洛醺,憑着她的聰明才智,憑着以心換心,拂去柳葉心頭的陰霾,促成一對好姻緣,婚禮繼續,皆大歡喜。
柳葉也說出她上吊自殺果然是春枝的原因,柳葉來到司令部後,因爲是下人身份,是以過去拜見新奶奶春枝,而春枝也知道洛醺把柳葉許配給鐵匠的事,她心裡對鐵匠的怨恨一直沒有消除,見他非但沒遭到報應,還娶了媳婦當了官,更氣,就裝着和柳葉閒聊,說起自己是怎麼嫁給沈稼轔的。
如此,就提到了鐵匠,說自己是被他賣給北平大柵欄的一個糟老頭子,後被鬼三救出,又被沈稼轔相中娶了。
於是,柳葉得知鐵匠是人販子,猜測洛醺把自己嫁給人販子,大概是爲了報仇,因爲自己曾經是李香韻的丫鬟,幫着李香韻詆譭過洛醺,既然如此,自己不嫁鐵匠是不可能了,即使能悔婚,洛醺也會繼續加害自己,所以才選擇了輕生。
總算上天庇佑,柳葉無恙,鐵匠對此事也絲毫不知,婚禮之後洛醺本打算找春枝對證的,又怕鬧起來驚動沈稼轔,他那驢脾氣非得揍春枝不可,於是忍了下來。
因爲鐵匠大婚之喜,留她這個媒人在縣裡住幾天,洛醺答應下來,閒着無事就找了好姐妹祝夢蝶上街閒逛。
逛了一上午,午飯之時兩個人又溜進了小館子,兩三個小菜,一壺老酒,喝不了幾口,充作樣子混個氛圍。
祝夢蝶也得知沈稼軒被刺是無稽之談,問洛醺:“你的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去了哪裡?”
洛醺只知道沈稼軒是爲了保護父親,究竟在做什麼她也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說,正琢磨該如何回答祝夢蝶的話,驀然發現臨近的桌子坐下一個年輕的男人,她用手捅了下祝夢蝶,朝那位年輕人努努嘴。
祝夢蝶轉頭去看,當即哇的一聲驚呼,然後半掩着嘴道:“太他孃的帥了,我要是沒有何衝必定主動追求他。”
洛醺急忙點頭附和:“我要是沒有沈稼軒也主動追求他,世間怎麼能有這樣好看的男人。”
於是她們對着人家指指點點比比劃劃嘁嘁喳喳,那年輕人也發現了她兩個的這種狀況,對她們淡淡一笑,洛醺和祝夢蝶立即春心氾濫的樣子:“哇,他一笑更帥。”
看架勢就要按捺不住撲過去,飯也沒心情吃了,不住的偷窺,最後那年輕人先行離開館子,她們兩個目送人家好遠,繼續花癡般的:“哇,走路都這麼好看。”
回去沈稼轔的司令部時一路都在議論,到了司令部大門口還彼此祈禱:“希望能再遇到他。”
然後,奇蹟出現了,那年輕人竟然從沈稼轔的會客廳出來,同時出來的還有洛醺朝思暮想的沈稼軒。
洛醺揉揉眼睛,祝夢蝶揉揉眼睛,她們彼此給對方揉揉眼睛,不是做夢,就是在館子裡遇到的那個俊朗的年輕人。
“丫頭,傻愣着作何?”沈稼軒見洛醺這麼久和自己分開,都沒有像往常似的衝過來撲到自己懷裡,有點奇怪。
其實是洛醺奇怪纔對,不懂這年輕人爲何在這裡,更不懂他好像跟沈稼軒熟識的樣子,聽沈稼軒問,才跑過去:“叔,你啥時候回來的?”
那年輕更奇怪:“叔?”
沈稼軒急忙解釋:“這就是內人洛醺,習慣了這樣稱呼我,總之古靈精怪的,你接招吧。”
那年輕笑了笑:“不朝我哭着喊着要你就行。”
洛醺搞不懂他們的談話,總之今個怪事連連。
沈稼軒給她介紹那個年輕人:“我的朋友,邵男。”
洛醺看對方朝她伸出手來,嘿嘿的把手遞過去:“我是少女。”
邵男一愣,沈稼軒哈哈大笑:“見識了吧,古靈精怪,頑劣不堪,走吧,我們進屋仔細說。”
三個人進了房內,沈稼軒立即把門緊閉,然後纔對洛醺道:“邵男是你爹的同志,要去北平完成一項任務,要你配合同行。”
洛醺滿面狐疑:“我配合同行,這是什麼意思?”
沈稼軒道:“也就是說,你和邵男要假扮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