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本以爲讓大蘭子當妾,退一步沈稼轔會接受,誰知那傢伙嘟囔一句:“你喜歡大蘭子你晚上摟她睡覺吧。”
“你個小兔崽子!”老太太氣得拿菸袋鍋子去刨,人家大步飛奔,喊了士兵剿匪去了,聽聞兔耳朵山逃跑的高大棒子投奔去了馬蹄子山的鬍子,兩股勢力集合在一起想攻打縣城,虛張聲勢也好,真要拼命也罷,但不得不防,沈稼轔兒女情長時不擇手段,打起仗來更是毫不含糊,勢必要儘快剿滅附近的鬍子,然後想在張大帥面前討個好,讓自己留在這裡正式做縣長,說來他不想離家都是因爲洛醺,他突然想安穩下來,守着洛醺平平靜靜過日子。
洛醺正如沈稼軒所料,帶着皓暄回了自己家,她本不想帶着皓暄的,小傢伙越來越黏她,推不掉只好帶着,她現在也喜歡和皓暄在一起,幾次都得皓暄保護,兩個人感情上越來越近,儼然就是親人。
父親不在,家裡到處都是灰塵,驀然想起母親活着的時候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景,父母恩愛從不吵架,父親教書母親做家務,非常幸福,如今物是人非她感慨萬千。
皓暄幫着簡單收拾下,沒等坐穩卻見孫猴子到來。
“少奶奶,東家讓我通知你,趕緊離開家裡,說讓你去祝子雄家暫住。”
洛醺茫然的看着他,“我自己有家。爲何去祝子雄家?”
孫猴子當然不瞭解底裡,只說是沈稼軒讓他來傳話。
洛醺認真的琢磨下,也不是完全沒有明白沈稼軒的用意,差不多與父親的身份有關,但是她想,父親離家日久。那些當初追殺他的人當然已經得知。也就不會再來,另外祝子雄對自己一直愛慕,去沈家鬧騰了有那麼幾次,住到他的家裡豈不是招人口實,也讓他差不多熄滅的感情之火復燃,害人累己,所以她堅持住在自己家裡。
孫猴子勸不了她也就由她去。幫着打掃屋子,一折騰就過了午後,皓暄嚷嚷着說餓,洛醺不會做飯,母親活着的時候母親做,母親故去之後父親做,她也曾經想學些做鞋做飯這種女人必備之技能。然父親捨不得她吃苦受累。鞋子就買,做飯更不讓她靠近油煙滾滾的鍋臺,此時幸好孫猴子幫襯,他一個人過日子,男人的活他能幹女人的活他也不含糊,窮人。山珍海味不會做,蒸個餑餑炒個青菜還是可以。洛醺和皓暄步行回來累得夠嗆,所以沒油拉水的也吃的非常香。
眼看日頭西斜,三個人邊吃邊聊天,聽孫猴子說黃織秋的貼身丫鬟死了,洛醺驀然想起那日碰到顧芝山從黃織秋房裡出來的事,隱隱感覺那丫鬟死的蹊蹺,但無憑無據的也沒說什麼。
繼而就聊到孫猴子上盤龍山之後的事,聽說龍獨眼對他還算不錯,孫猴子突然放下筷子嘆氣道:“少奶奶你說這叫啥事,龍獨眼收留了我是恩,東家是我衣食父母更有恩,如今沈家二爺要帶兵攻打龍獨眼,你說我該怎麼辦?”
洛醺知道皓暄錦衣玉食慣了,怕他不喜歡粗茶淡飯,不停的催促他吃不停的給他夾菜,聽孫猴子這樣說,漫不經心道:“能怎麼樣,他們打他們的,不關你的事。”
孫猴子哭喪着臉,“關鍵龍獨眼要我下山當說客,讓沈家二爺退步。”
“退兵?”洛醺可就是哭笑不得了,“那傢伙就是個瘋子,別說你,老祖宗都管不了他。”
孫猴子點頭,“我當然曉得二爺的脾氣,但是沈家大爺能管了他,聽說他從小到大都聽哥哥的話。”
洛醺覺得不盡然,沈稼轔如此冒犯自己,沈稼軒背後也應該會叮囑他,他還不是外甥打燈籠——照舅(舊)。
“剿匪是他的任務,否則他這個剿匪司令配備幹嘛,所以你還是不要管了。”洛醺覺得龍獨眼是此地最大的鬍子,也應該是沈稼轔首要的目標,沈稼轔就是爲了剿匪而回來的,即使龍獨眼對孫猴子好對沈稼軒也不錯,他畢竟是匪,他們不種田不織布,所有的一切都是靠搶奪,所以不能以小善隱其大惡。
孫猴子哭唧唧的,“龍獨眼說了,假如我不能說服沈家二爺退兵,他就把我放油鍋炸了吃。”
皓暄突然捂住嘴巴,“你好髒,怎麼吃?”
洛醺捅了下他,“不要胡說八道。”也知道鬍子都是亡命徒,只怕孫猴子攤上這件事不好抖落掉,思忖下道:“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孫猴子噗通跪在她面前,“少奶奶我知道您足智多謀,您幫幫我。”
洛醺踢了他一腳呵斥:“你多大的人,說跪就跪,也不是沒有辦法,其實之前我就想,龍獨眼對我叔不錯,你說真殺了於心不忍,我覺得他唯一的出路那就是歸順,當鬍子哪有當兵好,沈稼轔不也是拼出來個司令,只要那些鬍子洗心革面改邪歸正,說不定以後也能出息。”
孫猴子喜上眉梢,“這個辦法好。”忽而又擔心,“龍獨眼能答應嗎?”
洛醺也拿捏不住,鬍子不好,但龍獨眼也是一呼百應的老大,當兵他就需要從頭做起,他肯讓自己從零開始嗎?
兩個人繼續商量對策,說着說着日頭卡山了,洛醺催促孫猴子趕緊回金水灣,至少給沈稼軒報個平安信,否則他該掛懷自己和皓暄,這時突然外面有人喊:“家裡有人嗎?”
洛醺從窗戶看出去,發現進到自家院子的是個二十七八的男人,面生,而且他左顧右盼非常警覺的樣子,驀然就想起當初與父親槍戰的那些人。又想起沈稼軒讓孫猴子來叮囑自己的事,不免害怕了,對孫猴子道:“不好,好像是仇家。”
孫猴子非常吃驚,“少奶奶,你這樣好的人怎能有仇家?”
洛醺看外面的人慢慢走近門口。道:“誰沒有仇家。小時候偷了張家的杏,長大後打過李家的狗,這都是仇家,你快出去應付下。”
孫猴子看着登門者來者不善的樣子,滿腹疑慮,覺得偷把杏子打了狗不至於這麼氣勢洶洶的找來,只怕洛醺的話不是事實。他趕緊來到外面後問那人:“你找誰?”
那人道:“這家是姓洛吧?”
孫猴子鬼精,搖頭,“不姓,姓洛的搬走了,這房子我買了下。”
那人從敞開的窗戶望見了屋內的洛醺和皓暄,也就是隨便的問:“那是你什麼人?”
孫猴子不假思索道:“我媳婦和兒子。”他覺得一男一女一個孩子就應該是一家人。
壞就壞在他安錯了輩分,這人離開後越琢磨越不對。屋內那個小姑娘也沒多大。說是屋主的媳婦有情可原,但怎麼可能是那個男孩的母親?這裡面有詐。
他轉身又折回,還拔出腰間的槍,回到洛醺家也不詢問了,直接衝進屋子對準孫猴子就摟着火,所幸孫猴子眼疾手快噗通撲倒在地躲開。還是慢了些,子彈擦破肩頭。
躲在門後的洛醺趁機拉着皓暄就跑。那男人拔腿就追,一前一後來到院子裡,他舉槍射擊,槍響之後洛醺嚇得急忙按倒皓暄,所幸均沒有受傷,眼角餘光卻發現一條白影閃過,感覺熟悉,擡頭才發現果真是沈稼軒。
沈稼軒過去看看被自己用大洋打中太陽穴昏迷的兇手,卻發現從衚衕口出來更多類如兇手同夥的人,他抱起皓暄拉着洛醺就跑,僥倖街上此時行人多,他們穿梭在其中,追者被行人左右的擋着無法迫近。
跑了好一陣,眼看追者無法擺脫,突然就發現了街邊停個汽車,沈稼軒拉開車門把皓暄塞進去,又喊洛醺:“上車!”
洛醺上去後,他也鑽入,打着火就開動起來,後邊是剛剛去街邊買香菸司機的大喊大叫。
洛醺看他熟練的駕駛汽車非常驚奇,“你會開車?”
沈稼軒邊開邊往後面看追者,已經被遙遙丟下,他道:“飛機我都會開。”
皓暄拍手爲父親喝彩,“爹,你就是英雄。”
七拐八拐終於不見了追者,沈稼軒知道這輛汽車也是目標,於是停下,喊了洛醺和皓暄下車,又逃了一條街,找了家旅館趕忙走了進去,丟給櫃檯裡的店家幾個大洋,指指樓上,店家讓夥計帶着他們上樓安排了一個房間。
有驚無險,沈稼軒向夥計要了壺茶水,三人同飲,總算平穩了心情,洛醺才發現他嘴脣上有處破了,好奇的問:“撞門框了?”
沈稼軒心知肚明她問的是什麼,看她一臉的認真猜測她大概已經不記得醉酒時的事,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搖頭。
洛醺又問:“被人撓了?”
沈稼軒忍俊不禁,“誰敢撓我。”
洛醺真奇怪了,總不能大活人自己撓自己,於是自作聰明的道:“被狗咬了。”
沈稼軒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的洛醺暈頭轉向,“我說錯了?”
沈稼軒一本正經道:“你說錯了,我不是被狗咬了,是被一隻可愛的小狗給吻了。”
他目光灼灼,看的洛醺更發毛,聽了他剛剛的話不禁駭然道:“叔你口味真怪,家裡三個老婆你吻狗幹嘛。”
沈稼軒突然滿臉柔情,嘆息似的道:“我不僅僅想吻那隻可愛的小狗,我還想娶她。”
洛醺掩口不能語,瞪大了眼睛呆愣半天道:“娶、娶狗?皓暄,我不知怎麼形容人和狗的調和物了。”
皓暄逐個的數着她說過的話,比如雞和狗的調和物叫禽獸不如,馬和驢的調和物叫騾子,那麼人和狗的調和物……他醍醐灌頂般高喊道:“叫人模狗樣!”
噗!沈稼軒一口茶噴了洛醺和皓暄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