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醺從褲兜裡掏出那顆作爲罪證的鈕釦,要了針線,一言不發的給沈稼軒這件獵裝縫上,然後就告辭而去,說是急着給麥子和老杜道喜。
她走後,沈稼軒拿着衣服奇怪,衣服上掉的鈕釦就在自己的櫃子裡,何時被洛醺拿了去?他若有所思的打開櫃子去看,鈕釦好好的在呢,他再看看衣服上的,當初買這件衣服的時候,好像沒有多餘的鈕釦,洛醺,她是從哪裡搞來的呢?
沈稼軒如墜五里雲霧,回想着洛醺今日奇奇怪怪的言行,感覺這顆鈕釦有蹊蹺,明天,必須找她問個明白。
只是第二天他讓老郝頭去請洛醺前來問話,老郝頭回來卻說洛醺根本不在房裡也不在府裡。
沈稼軒捏着手裡的鈕釦翻來覆去的想,急匆匆到了府門口,詢問門房洛醺何時出去。
“老爺,少奶奶一大早就出門了,她說是您答應要她回去看她爹的。”
沈稼軒掏出口袋裡的懷錶,時間已經是過了中午,洛醺假如是步行,此時也快進城了,不禁腦袋嗡的一聲,上次去看洛秀才時他千叮嚀萬囑咐,說最近千萬不要讓洛醺來看自己,只怕洛醺有去無回。
沈稼軒立即高喊:“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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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醺打定主意是要回家稟明父親自己要離開沈家的,昨晚通知麥子和老杜,沈稼軒答應了他們的婚事,自己受託之事完成,今個她就起了大早,偷偷跑回了縣城的家裡。
洛秀才見到女兒回來先是高興,接着皺起眉頭道:“我不是告訴沈稼軒了嗎,沒事不讓你回來。”
洛醺走了一上午的路,腳面上被剪子扎的口子都裂開出血,現在更是又渴又餓,掀開鍋看看,什麼吃的都沒有,唯有舀了瓢水咕嘟嘟喝了填充空空如也的肚子,見父親問,答:“他不知道我回來。”
洛秀才驚道:“你是偷跑回來的?”
洛醺也怕父親訓斥,但自己有理在先,於是大大方方的坦言:“是,不過他……”
沒等解釋自己偷跑回來的原因,洛秀才一拍桌子,厲聲道:“胡鬧,快給我回去!”
洛醺聽父親攆自己走,氣道:“爹,沈稼軒他是個大流氓,他欺負我,我要離開沈家。”
聽得洛秀才目瞪口呆:“你胡說,沈稼軒我認識他不是一天兩天,他的爲人我曉得。”
洛醺先是一愣,不知父親如何早就認識沈稼軒,沒工夫求甚解,就把那日沈稼軒口口聲聲說爲了救自己,把自己關進柴房後,他半夜欲行非禮的事說了。
洛秀才又瞠目結舌:“他,他怎麼能?”似信非信,之所以沒有完全否定,畢竟女兒花容月貌,就像當年的妻子一樣,經常被街頭的那些混混調戲。
洛醺氣鼓鼓的:“雖然當時屋裡黑我看不清是誰,但我有他的作案罪證,他衣服上的鈕釦被我拽下了。”
洛秀才忽然如釋重負了,用手點着女兒光滑的額頭氣道:“你就憑一顆鈕釦就說沈稼軒做出那等齷蹉之事,太過武斷,我相信絕對不是他。”
洛醺捂着有點痛的腦門道:“爹,那樣的洋裝別人是沒有穿過的。”
洛秀才語重心長道:“醺兒,爹教過你,無論何事都必須有確鑿的證據,胡亂猜疑一旦錯怪好人,你會後悔的。”
洛醺還想說什麼,這時屋頂上有瓦片被踩碎之聲,洛秀才噓了下制止她說話,然後從牀上捲起的被褥底下摸出一把手槍。
洛醺瞪大了眼睛看,父親怎麼會有這種稀奇玩意?
洛秀才靠近女兒輕聲道:“等會爹去門口打槍把敵人引過來,然後你從後窗跳出去,趕緊回沈家,記住,現在這個世道,唯有沈稼軒才能保護你,他不僅僅有錢有功夫,還有靠山,他弟弟現在更是軍權在握,他們沈家是棵大樹,大樹底下好乘涼這個道理你懂。”
敵人?洛醺聽見這樣的詞彙更懵了,想父親一介書生,幾十年辛苦育人,不說是桃李滿天下,也是規規矩矩本本分分,怎麼能有了敵人?她壓低聲音道:“爹,你……”
沒等說完,房上的人已經噗通噗通的跳下,在院子裡高喊着:“洛秀才,趕緊出來投降,不然我們就把你亂槍打死。”
洛秀才一推女兒:“你趕緊走。”
洛醺拉住父親:“爹,我雖然暫時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我不傻,你是不是革命者?你這樣出去就死了,我們一起逃。”
洛秀才急道:“他們人多,我們兩個是逃不掉的,你放心,爹不會有事,和這些惡人周旋又不是一次兩次,我本打算今日就離開縣裡去南方的,回來取些隨身用的東西,不料想被他們跟蹤,你快走,否則我們兩個都活不了。”
洛醺哪裡肯,死死拽着父親,她和父親相依爲命多少年,怎麼能丟下父親不管:“爹,要死我們兩個一起死。”
啪!洛秀才甩手就給她一個耳光,這是他第一次動手打女兒,洛醺驚呆的看着他,洛秀才滿臉肅然道:“假如你再不走,爹就立即死在你面前。”他說着把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知道女兒孝順,這一招百試不爽。
洛醺捂着臉愣愣的看着父親,也明白父親的良苦用心,一咬牙騰騰跑向後窗,洛秀才微微一笑,然後走到前面的正門,先朝外面開了一槍,把敵人全部引了過來,他怕後窗處也有人埋伏。
洛醺就推開窗戶跳了出去,跑了幾步耳聽前面的槍聲越來越密集,她感覺自己的腿重得像灌鉛,彷彿父親正在被那些惡人千刀萬剮似的,她突然停下腳,絞盡腦汁的想辦法,福至心靈,突然就有了主意,騰騰奔去家門口,卻見父親已經衝了出來,至少五六個人在後邊追,街上的百姓紛紛避讓,她突然大喊一聲:“龍獨眼來了,不好了,土匪下山了!”
這一嗓子,行人和街上擺攤的小販們個個拔腿就跑,慌不擇路跑亂了套,你撞我、我推你,攤子倒了橫斜在地,追着洛秀才的那些人被多番阻礙,氣得罵爹罵娘罵東罵西,都知道龍獨眼是附近盤龍山的大當家,時不時的下山掠劫百姓的財物,那些人的頭目道:“剿匪不歸我們管,趕緊抓人。”
大家聽命繼續追洛秀才,就在這微乎其微的一個空當,洛秀才已經趁機鑽入旁邊的衚衕,那些人繼續追,洛醺也在後邊追,忽聽背後有馬蹄的噠噠噠聲,她回頭去看,竟然是沈稼軒,遙遙的朝她高喊:“上來。”
洛醺把手遞給他,他就抓着用力一帶,把人帶上了馬,然後追去洛秀才和那些惡人,卻見洛秀才和那些追擊者正在對峙,這,竟然是條死衚衕。
沈稼軒使勁抽打跨下馬衝了過去,手中的馬鞭揚起,打倒一個,打掉另外一個的手槍,眼看又一人把手槍朝他開火,他使勁按下洛醺,兩個人齊齊躲了過去,接着手指輕彈,嗖的飛出一粒東西,正打在那人的額頭上,那人當即倒地,剩下的幾個因爲忙着對付突然而來的他,洛秀才藉機開槍一一擊斃,不留一個活口,他是怕這些人一旦有逃出去的,沈稼軒和女兒已經暴露就危險。
沈稼軒看着敵人悉數而死,急忙下了馬,也把洛醺扶下,然後對洛秀才道:“趕緊上馬,往北出城。”
洛秀才應着,上了馬,事情緊急容不得贅言,他看看洛醺朝沈稼軒抱拳道:“小女就託付給你了。”
沈稼軒急忙揮手:“快走,剛剛有槍聲,等下敵人必定趕來。”
洛秀才又看看女兒,喝令道:“再敢不聽沈家大爺的話,爹就不認你這個閨女。”他說完打馬而去。
沈稼軒目送他的背影不見,終於放心,然後滿地的找,洛醺不知他在找什麼,終於給他找到,剛剛用做暗器打死敵人的,原來是一粒鈕釦,他拾起給洛醺看:“雖然我不知道你從哪裡得來的那顆鈕釦,但我知道這其中有事發生。”
洛醺不明所以,沈稼軒已經用胳膊夾住她,看着死衚衕的那道牆,突然飛奔借力,三步開外已經點地飛起,輕鬆的越過牆頭而去。
只等兩個人出了城,看着安全了,沈稼軒才坐在路邊的一塊樹墩上歇息。
洛醺咬着嘴脣思忖半天,突然跪在他面前道:“我爹說,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我經常說着說着就拐到當以身相許那裡,讓您見笑,但是今天你救了我爹,假如,假如你要我報答你……”
“等等!”沈稼軒驚駭的看着她,以身相許這個詞把他腦袋敲擊的嗡嗡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