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寫滿了‘積極改造’、‘好好表現’標語,並且到處都被鋼筋護欄封死的監獄走廊,終於來到了一個看起來有些像登記處的地方。
在這坐着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帶着一副眼鏡,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我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他竟然還緊張的腦門上冒出了汗。
我心裡苦笑了一下,沒想到,我竟然會成爲一個殺人犯,而且還是連獄警都怕的殺人犯。
不用說,他們一定是都知道我在外面的身份,一個黑社會大佬。
這些獄警雖然都是公職人員,但畢竟也有妻兒老小,也怕被人報復。
我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告訴他別緊張,可我的手剛移動一下,身後拿槍的獄警就端起了手裡的步槍指着我。
“我只是想告訴他別害怕而已,我劉峰殺的人都是該殺的,不會傷害無辜。”
一開口我才知道,原來這麼久沒喝水,嗓子已經沙啞的不成樣子了。
兩名獄警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被我的話驚訝的愣了一下。
“過去吧,來探視你的人已經在裡面等了,你只有十分鐘時間。”
果然,我這一友好的舉動,得到了對方的肯定,那文弱獄警友好的提示了我一句。
跟我感情不錯的人也就那麼幾個,有本事走通關係進來探視我的,更是爲數不多。
打開大門,走進去,一個房間內中間橫着一道鋼化玻璃,兩側只能用對講機對話。
或許我已經被列入危險分子的行列了吧,上次我來探視王泊強的時候,也僅僅是把他銬在椅子上而已,而我,卻被完全隔離開了。
“在裡邊感覺怎麼樣?”
原本我以爲會是黑子他們來看我,可沒想到,坐在外面的竟然是林瑞。
“額,還沒什麼感覺,只是睡了一覺而已。”我笑了笑,沒多說,“黑子他們怎麼沒來?”
“這小子從你被抓那天開始就消失不見了,一起離開的還有大憨子。”
林瑞想要點上一根菸,但卻被獄警給阻止了。
我的情況的確沒什麼好說的,在這呆着也不算難受,只是心理的折磨有點讓人發瘋,我想知道,外面到底怎麼樣了,歐陽菲...怎麼樣了。
“放心吧,歐陽菲死不了。”林瑞活了四十大幾歲了,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我砸擔心什麼,一開口就笑了出來,似乎在對我兒女情長的這點出息而調笑。
“你...沒騙我?”
雖然後來我沒看到歐陽菲掉下來的情景,但是我卻親眼看到吊着她的繩子斷開,三四十米的高空掉落,沒人能承受的住的。
“具體的情景我也說不太上來,反正她沒事,當時郭梟那小子聽見你大喊以後就衝過去了,這貨真是個猛人,竟然硬生生的憑着雙臂,接住了高空落下來的歐陽菲...”
說到這,林瑞砸了咂嘴,那味道,就像是在說郭梟是怪物一樣。
“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沒有然後了,那麼高掉下來,歐陽菲再輕也有九十多斤,重力加速以後,那就有幾百斤了,郭梟兩條手臂都被砸斷了,肌肉嚴重撕裂,歐陽菲嘛,運氣不錯,腿骨粉碎性骨折,肋骨也斷了幾根,不過好在有郭梟給她緩衝,還死不了,兩個人都在醫院呢。”
聽到這,我再也忍不住了,雙手死死地抓着桌子,哈哈大笑了起來,“媽了個逼的,老子的兄弟,老子的女人,命都特媽的這麼硬,哈哈哈...”
林瑞看着我放鬆下來的表情,也終於把懸着的心放下了,緩緩的出了一口氣。
“你不用開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笑完了,看着想要說什麼但又在猶豫的林瑞,我伸手阻止了他,“林叔,別因爲我的事,跟蘇家鬧翻,現在的青竹已經不是當年的青竹了,更何況現在也因爲小妖和我的關係,弄得你跟蘇家反目...就讓青竹獨善其身吧,好好謀發展,將來總有機會翻身的。”
林瑞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恐怕在他來之前,青竹內部就已經做了這方面的決定了。
我知道,他只是代表青竹來跟我說明這件事的,放棄我,是情非得已。
“劉峰,你放心,就算青竹其他人不管你,我跟迪迪也不會放棄的。”我知道青竹那幫商業分子的嘴臉,他們自然不會願意花錢救我這樣一個人,“青竹把你領上了這條路,現在卻到了這步田地,是青竹對不起你。”
林瑞是個漢子,論勇猛,年輕時候的他比大憨子、郭梟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可現在卻因爲這件事情滿臉羞愧的坐在我面前,就好似做了愧對我的事情一樣。
“青葉...我交代過黑子,永遠都是青竹的青葉,不論什麼時候,只要青竹有事,都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當然,如果我死了以後,青竹想要收回青葉,我也不反對,只是希望到時候能善待我手底下這些兄弟,他們都跟着我走過生死路...”
我的語調有些像交代後事,但我卻不得不把這些先說出來,因爲我怕,我怕這次過後,就再也沒人能進來看我。
“你放心,蘇家雖然在想盡一切辦法置你於死地,但也還沒到必死的局面,法律,不是給他一家定的。”
從林瑞的口氣裡,我已經看到了後面的路,不過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我也沒什麼可後悔的,蘇賢他敢動我的女人,我就得弄死他,這件事就算是告到閻王老子那,我劉峰也敢挺着脊樑罵上他幾句。
“你在裡面小心點,我收到消息,蘇家已經買通了監獄裡一些人,包括獄警和罪犯,不論到什麼時候,都小心點,我怕他們會對你下手。”
林瑞眼睛瞟了一眼旁邊拿槍的警察,壓低了聲音對着話筒說道。
“恩,早就想到了,不過現在還好,我身上還有傷,還在享受特殊待遇。”
不多說,這種傷至少也得三五天才能自由活動,應該還不會把我送進集體牢房。
“現在最讓我擔心的,除了你,還有另外一件事。”林瑞依舊是壓低着聲音,“剛跟你說,黑子帶着大憨子離開了,這小子跟你的感情那可不是一般的兄弟能比的,他這反常的舉動,讓我有點擔心,我怕他會有大動作。”
這話不用林瑞說,一開始告訴我黑子離開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
他的本事我比誰都清楚,而且在前段時間出海又讓我見識到了他背後的那些班底,我擔心的事情跟林瑞一樣,我怕他衝動,做了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
要是我死了也就算了,再搭上別人的命,那就是罪過。
我跟林瑞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那個...這件事別告訴小妖吧,等有了結果再說。”
我知道小妖心裡有我一個位置,如果她知道現在的情況,一定會什麼都不顧的從學校跑回來。
“你這小子...我女兒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我是不會同意她跟你怎麼樣的,就算你活着出來也不行。”林瑞的話說的斬釘截鐵的,一點縫隙都沒給我留。
“時間到了。”
這時候,外面那個文弱的獄警打開們喊了一聲,我也只能就此離開了。
“兄弟,有煙嗎?”一邊往牢房走,我一邊問旁邊帶着我的警察,“放心吧,規矩我懂,不管我能不能出去,煙錢會交到你手裡。”
聽手底下小弟講過,在監獄,能買到一切想要的東西,只不過價格,卻是外面的十幾倍。
煙、毒、黃,只要肯花錢,就沒有得不到的。
那獄警知道我在外面的身份,自然也不會懷疑我說的話,再說了,一包煙的事,就算我沒給他錢,不也就是十幾二十塊麼?
進了之前那個牢房,獄警左右看了看沒人,塞給我了一包點八中南海,外帶一盒只有十幾根火柴頭的火柴盒。
不用說,他一定也是怕我用火幹什麼不妥的事,嚴格控制了火柴的數量。
就這樣,靠着這一包煙,我在這件窄小的牢房裡,度過了整整五天的時間,除了偶爾去醫務室進行必要的治療之外,幾乎其他時間都是躺在這度過的。
包括獄警允許的自由活動時間。
“劉峰,劉峰!”
就在我睡得正舒服的時候,一個尖銳的嗓音鑽進了我的耳朵,這人手裡正拿着一個橡膠警棍敲打着我的身體,想要把我弄醒。
“站起來,醫務室給與了證明,現在你的傷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要給你轉移到集體牢房了。”
我站了起來,看着這個比我矮了一個頭的獄警,心裡冷笑了一聲。
終於來了嗎?
這人一臉病態的慘白,應該是常年呆在監獄裡不見太陽造成的,矮小的身軀卻有了一個不小的肚子,三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更像五十歲的。
一路帶着我穿過層層監守,來到了一處樓房門口,這裡上去,全都是集體牢房,一個個鋼筋‘籠子’在半空中牢牢地掛着,連只體積大點的老鼠都鑽不過去。
一直走到五樓,那矮子警察才停下了腳步,在樓道口的一件牢房門口轉身看向了我,“進去,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這間牢房的成員了,編號等你正是判了刑在發給你。”
說完,這人就打開了牢門,硬生的把我給塞了進去。
“操你媽。”
我低聲的咒罵了一句,我手上的手銬還沒開就被他扔了進來,我敢肯定,這矮子是故意的。
被他這一推之下,我險些趴倒在地上,好在反應不慢,膝蓋一彎就頂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