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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門而出,卻見伊人靜立花叢。燁燁秋菊分外奪目,那身影,單薄的叫人心疼。

他愣在原身後瞧着她的側顏出神。也難怪他,此女之色本應天上有,人間見得自是難捨難分,他只怕一生都看不夠。悄然行至她的身旁“景嫺····”

轉身“參見皇上!”她說的平淡,垂眸遮過眼底的顏色。不等她蹲下,便被一雙大手穩穩地托起。她極不自然的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他溫熱的掌心。

他黯然收手,見她脣上的紅腫,不由的自責“景嫺,昨夜的事,是朕的事疏漏。”疏漏,說出這寥寥兩字他不知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勉強開口。這事無論是到後宮的哪一處都是莫大的榮耀,偏生到了她這兒倒是成了他的疏漏。

“臣妾不敢!皇上是天子,怎會有疏漏。”

“景嫺,你當真要與朕這般生疏?”他竟不知,她亦是會說如此冠冕堂皇的話。

“不知皇上想要臣妾如何?”她默然應答,從始至終眸光從不曾與他有片刻的相對。

“景嫺,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想要她如何,她還不清楚麼。他有些怒了,大手禁錮她的雙臂,強迫她看着自己。

“臣妾的意思,何等輕賤!一國之君,自可爲所欲爲!”她與他四目相對,朱脣輕啓,擲地有聲。

“爲所欲爲?你當朕是什麼?烏拉那拉景嫺!你不要太過分!”他的反應全然在她的意料之中,以他那倨傲的性子,此後必是半步也不會踏足景仁宮了,如此最好,糾纏不如相忘,相見不如思念,與彼此未嘗不是件幸事。

他緩緩放開她,面色青白,猛地冷笑,拂袖而去。

她捂住胸口,跌坐在石凳上。真心如何,相愛又如何,不還是一樣的遍體鱗傷。她當真是怕了,只那麼一次,便輸的徹徹底底,一無所有。至於他,她或許還是愛的吧,但終究是沒有了理由,再想從前一樣,將自己完完全全的交於他的。不問後宮三千粉黛,但求他片刻的回眸。

秋光正盛,秋意正濃。菊花的這樣繁茂,卻早已不是茉莉盛開的季節了。

“拿本宮的琴來!”不知爲何,她此刻竟想撫琴一曲。她端坐在桌旁,神色略有異樣。

絲絹輕輕撫去瑤琴上的薄塵,纖指一撥,金聲玉振。她滿意的點點頭,這琴擱置了許多年,仍寶刀未老,當真難得。

閉目凝神,素手輕揚,琴音驟然響起。宛若溪流潺潺,綿長悠遠 。幾度春秋,幾度輪迴,深埋在心裡的點滴,愈發的清晰。

“額娘,我要這朵!”

“嫺兒,你看這是茉莉!”

“茉莉?”

她第一次知道,那白白小小的花,有個極好聽的名字,茉莉。花亦如人,奈何這樣清雅,恬淡的一朵與她,這一生註定不平凡的女子,不知是福是禍。

羽睫輕顫,微微側耳,指尖一頓,琴音轉低。如煙波飄渺,又似珠落玉盤,忽遠忽近,似幻似真。墨發無飾,粉黛未施,瑤琴玉指,好一副如詩的丹青!

“長姐你聽!是阿瑪和額娘在喚我們回家呢!”

眉心微動,兩清淚毫無徵兆的自緊閉的雙眸中墜下。琴音倏變,浤浤汨汨,如泣如訴。如孤鴻清啼,悽婉悲切。幾度春秋,幾度輪迴,悠悠數載,至親不在。那一聲“長姐”,話盡悲涼,而“家”與她不過是癡心妄想。那拉府歷經滄桑早已斑斑駁駁,如今的皇城竟是叫她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與她到底算是什麼。牢籠也好,歸宿也罷,還不都是取決於他。

“景嫺,你瞧那鳳凰花燭燃的多美!”

“洞房花燭,禮應如此。”

“真好!”

瑤琴之上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忽的一陣的散亂,她只覺心煩意亂,覆水難收。動作愈發牽強,愈發的失衡,彈的曲子爲何她已不能自知。

“砰!”絃斷,琴音戛然而止。她癡癡的瞧着斷絃,你若不是帝王,那該多好。又是兩滴清淚,情淚。心如死灰又怎會心煩意亂,做不得,此生都做不到。

“皇后娘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