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風捲瑟瑟蒼穹,人間芳菲已盡。一顆心禁於一座城,爲他畫地爲牢。

“什麼?選妃?!”可憐她機關算盡,終是棋差一招。萬萬沒想到太后橫來一腳,幾乎攪亂了她所有的計劃。錦袖狠狠一揮“啪!”桌上的的碗傾覆在地,騰起的熱氣烤的空氣滋滋作響。氣氛霎時凝重,令妃面容扭曲,眸中之色宛如劍鋒冷冽駭人,手上的帕子碎的慘烈,全無平日裡的柔婉嫵媚,倒是像極了市井的潑婦。底下的人皆是一驚,不禁暗歎這哪裡還是自己的主子啊!

正自無人敢言語半句之時,外面突的進來一宮女“娘娘,太后身邊的姑姑來了,說是太后讓您去一趟壽康宮。”令妃聞言十指兀地死死扣了下一旁的桌角,用力的閉了下眼,等到再睜開時已是瞳眸清澈,盈着汪汪水意的柔婉佳人。扶着小腹緩緩起身,片刻已是入了壽康宮。

“皇兄!皇兄!”弘曕一入景仁宮便喧嚷個不停,只見弘曆神色遊離,眸光渙散,正由高無庸撐着先前艱難的挪着。

容不得多想,便徑直奔了過去“皇兄!臣弟有要事稟報,步青雲……”不待他說完,弘曆只覺身體驟然失重,腦子中混沌,眼前一黑,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皇兄你怎麼了?皇兄!”急忙伸手將他扶住,轉身,又頓了頓。眸中突的流光溢彩,不禁抿嘴笑出了聲。匆匆低頭遮過,與侍衛一起將他擡到了景仁宮的偏殿。

景嫺癱坐在牀邊,耳邊陣陣充斥着他奮力的辯解。不管是如今,還是從前,他的話,她一直辨不清真僞。從前,他的話,她信,從不過問半句,原以爲心照不宣便是如此。猶不知是她的一廂情願,自欺欺人。

“娘娘,喝藥吧。”紫荷聲音放的極輕,似是不想打擾她。景嫺擡手抹掉鬢邊的水澤,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從沒有似這般暢快,淋漓。喉間傳來緊密的苦澀,眼眶漲的通紅,緊緊咬住貝齒,不讓眼淚輕易決堤。果然,身上苦了,心裡也就沒那麼苦了。

紫荷實是心疼的緊,卻又不敢多言。景嫺的性子自小便是這樣,若是自己不想的明白,透徹,任誰,如何說,也都是沒用的。

自偏殿震出一聲爆呵“太醫,皇兄如何?!”

花盆底輕擊石磚之聲已是許久都不曾在壽康宮響起了,今日乍聞,倒是令人頗感不適。

令妃眸光一轉,眼見高貴妃已是坐在了正殿。便走上前“參見太后!”福了福身子“參見貴妃娘娘!”這個女子太后看在眼裡,她因何得寵太后她怎會不知,不過是仗着與景嫺眉目之間的幾分相似罷了。想到這,不禁嘆惋,景嫺的孩子終是沒有留住,不然瞧着弘曆與景嫺的模樣,這生出來的孩子還不知是有多俊呢。又是一番唏噓,如今……唉,也真是可惜了這個妙人兒,以後也是不行的了。

頓了這許久“起來吧,賜座!”太后緩緩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茶。又不緊不慢的拿起一旁的緗帙,翻閱,輕嘆。

這個兒媳她實是喜歡的緊,帝后二人和如琴瑟太后又何嘗不是高興的,偏生在這時選妃自是委屈了景嫺,但她到底也是無奈之舉。令妃也好,高氏也罷,只要有人能爲皇帝綿延後嗣,她也便不做它想了。待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她,便可以隨他去了。

令妃冷眼旁觀,竟辨不清太后眼中的神色。挪了視線,高貴妃正自不知氣惱着什麼,心中所想盡數寫在了臉上。令妃不由得輕蔑一笑,面上卻是不改的柔婉。還真是蠢!真不知這樣的人是怎麼坐上貴妃的!

姿色,這深宮裡的女人那個沒有幾分,自己到底還是出挑的。這些年,皇上身邊的人也是不斷的,自己不還是聖眷優渥。玉手輕柔的攀上耳後的流蘇,眉眼含笑,似是有意無意的撫了撫。高氏仗着家世日盛聖眷亦是有增無減,不管是爲了什麼,皇上總要去她的宮裡坐坐。後位,她,是最大的障礙。寒光募的掠過,匆匆被掩在了濃密的羽睫之中。

宮外忽的一聲驚呼,太后倏的站了起來。

“皇兄,皇兄!你了好些了?”弘曕俯身將他扶起,關切的問着。

“咳咳……朕沒事。”他靠在牀頭,磕上疲累的雙眸。

“皇兄,先喝着水吧!”弘曕將茶盞遞到他的脣側,他點點頭,突的想起了什麼。

“弘曕,你方纔不是說有要事稟報嗎?”他推開他的手,對上他略顯驚慌的眸子。

“皇兄,這件事還是以後再說吧!你安心養好身體,臣弟……”

“到底何事?朕的身體沒事,你儘管直言!”

“這……”朝堂之事早已是千頭萬緒,如今他病了,弘曕着實不願他再分神了。

“你……”話未出口,凌厲的嗓音已是凌空漾起。

“太后駕到!貴妃娘娘駕到!令妃娘娘駕到!”

聞聲,弘曆便要起身。太后忙快步上前,免了他兄弟二人的禮。

“皇帝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因何會暈倒?”太后盯着太醫發問,那太醫嚇得先是磕了幾個頭纔敢起來回話。

“回太后,皇上是憂思過重,加回太后,皇上是憂思過重,加上長期的辛勞,這幾日又着了些風寒,所致暈倒。”他自是不敢說皇上是因爲在景仁宮外守了一夜,着了風寒所致。

太后微怒“皇帝身邊的人也不知道提醒個一二!都是幹什麼吃的!”此話一出便跪滿了一屋的奴才,轉了語調“皇帝也是,怎不知愛護自個兒的身子?國事再忙,也要以龍體爲重。”太后的話語重心長,弘曆頻頻點頭。

“對了,皇帝何時可挪會乾清宮?”

“皇額娘不可!太醫說了,皇兄身子虛,又染了風寒,現下有些高熱可要好好的將養,不宜挪動!”不待太醫回覆,弘曕便急急的開口。弘曆微怔了一下,旋即眸中閃出了大片的明媚。太醫更是雲裡霧裡,明明只是小小的風寒,一碗薑湯也就便沒事了,何以說的這般的駭人?

“皇額娘放心,兒臣定會服侍好皇兄,您還是安心回去吧!”太醫向來圓滑,自是不會拆穿他的。弘曕扶着太后緩緩站了起來,與令妃高氏說了會子選妃的事,又驚聞皇帝暈倒,太后着實是有些心力交瘁。沒有多想,拍了拍弘曕的手。便轉身欲走,那朱脣輕啓“可皇上如何能住偏殿?”

殿中霎時靜的出奇,面面相覷,弘曕心底不由的一驚。看不出看似柔弱的令妃城府竟如此之深,一語雙關。難道,步青雲所言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