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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雷夾雜着他驚慌的呼喊,屋外的人皆是一哆嗦。高無庸先是衝了進去,接着便是青荷和紫荷。

宮女死死地抓了一下太醫的袖子低沉着嗓音“我想你知道該怎麼說。”那太醫慌亂的擡頭與她對視一眼,匆匆的扯開袖子,小跑進殿。

“景嫺,景嫺····你看看朕”手不住的在她失盡血色臉上輕輕拍打,聲音亦是有些顫抖,眼角的水澤混着莫名的情愫,定定的凝悌着她絕色的容顏。窗外的纏纏細雨柔柔的漾在風中氤氳着她周身散開的茉莉的清香,依舊是那麼濃烈,那麼美好。

弘曆抱着她的上身,將她的右手輕輕遞給了立一旁戰戰兢兢的太醫,口中呢喃着“景嫺,你醒醒!都是朕的錯,你醒醒····”然而他只知她的喪子之痛,猶不知他的輕言相負與她纔是真真的錐心刺骨。

她被弘曆緊緊圈在掌心的左手倏的抽動,黛眉深深地凝在了一起,緊抿着櫻脣,似在極力的掙扎。細微的動作卻掀起了他心上的一片悸動,輕柔的拭去她脣角的嫣紅,彎彎的眉眼噙着淚滴在昏暗的燭火下熠熠生光。

“皇后怎麼樣了?”見她有了甦醒的跡象,弘曆微微鬆了口氣。

“這····”太醫的眼睛不住的躲閃他深邃的目光,跪在地下顫顫巍巍的發抖。

弘曆不禁擡高了聲調“說!皇后到底如何?”

蝶翼般的睫毛猛烈的顫動了幾下,像是做了個噩夢一般驟然驚醒。還未定神,迎上的便是又一番驚濤駭浪。

“皇后娘娘剛小產不久身子本來就弱,再加上方纔急火攻心,傷了身子。怕是····怕是不能···不能再生育了”冷汗淌入他泛霜的華髮,頭狠狠地磕在地上。

他佈滿血絲的雙眸的募的驚出了紅色,熊熊烈焰燎着他眉宇之間的悔恨,驚恐和憤怒。清癯的臉上連那強裝出來的鎮定也隨着太醫愈說愈低的嗓音煙消雲散。嘴脣上下蠕動着,似說着什麼卻是沒有半分的聲響。

一念之差,完成的是計劃,失去的卻又何止是他心心念唸的皇家尊嚴。連心愛的女人都不能護得周全 ,還談什麼君臨天下。

突覺懷中的人兒猛的一顫,垂眸之時已是恍若隔世。寢殿的血腥味愈發的嗆人,嗆得的景嫺流不出一滴眼淚。

得了弘曆的眼神,高無庸隨即領着太醫退了下去,青荷跟着太醫去了太醫院取藥材。

第四十三章續

景嫺奮力的掙脫,驚的他不知所以。兩臂僵在她身側,進退兩難。弘曆定定的望着那張美得有些過分的臉,四目相對恍若隔世。

蒼白的臉上映不出一絲血色,漆黑的瞳仁卻在燭火的挑逗之下,亮的驚人,散着徹骨之寒。她宛若生自冰山,那般玲瓏剔透,那般清冷孤傲。

“皇上!您還是走吧!娘娘剛剛小產怎受得了這地上的寒氣?皇上,奴婢求您了!皇上!”紫荷再顧不得什麼,哭喊,哀求,爲了景嫺她什麼都可以不要。

弘曆全身猛的一震,寒意將他一寸一寸的侵蝕。“景嫺…”他都做了什麼!他發誓要一生一世保護好的人正跪在他的面前一心求死,他勉力支撐的意識漸漸消散,潰不成軍。

她單薄的身子顫抖的愈發厲害,死撐着,絕不乞憐。

他終是拗不過她“景嫺…朕走,你千萬不要做傻事……”由着高無庸扶着小臂,踉蹌的淹沒在雨中

“去叫老六…”

“皇上,王爺正在審問步青雲等一杆犯人,您……”

“去叫老六!聽不懂嗎?!”

“是,是!”

爆呵之聲震得雨愈發的大了。

銀光猛的劃開被黑雲緊緊裹住的天空,暴雨傾盆,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紫荷慌忙將她扶起,然而她已麻木的不能自知,只是再抑不住眼淚,伴着大雨簌簌的落了一夜……

“皇兄…”弘曕楞在原地,從未見過他如此頹唐,狼狽。

“老六……”他將太醫的話原原本本的說了個遍,眸中失了往日的華彩,空洞的駭人。

弘曕緊緊的攥着拳頭,手背上青筋凸起,心疼至於卻是忘了那最重要的事。

“皇兄放心,臣弟這便去景仁宮!”他要如何放心,可不放心又如何,他當真是怕了,怕她咄咄的質問,怕她冰冷決絕的眼神,更怕她再以死相逼……

“皇上,太后請您明早去一趟坤寧宮。說是有重要的事同皇上商議!”

“景嫺……”剛剛喚出她的名字,懷中的人兒已是在懷裡抽離,毅然,決絕。他緊緊的握着她的手,不願放開,她卻死死的扣着他的手掌,景嫺指尖泛起的白色深深的刺進他的心,生疼。掀起冰涼的薄脣,勉力擠出“放!開!”水汽在她紅腫的眼眶中蒸騰,聚集,淌不下亦收不回。他早該想到,憑她的心性今後怕是都無法挽回了。

“臣妾累了,皇上回去吧!”別過頭,不敢再看他。

“景嫺,朕錯了,讓朕補償你好嗎?不要拒絕朕……”聲音低微的幾近哀求。他小心的從身後環住她的雙肩,卻被硬生生的退出去好遠。

她抽動着嘴角,滲出了慘然的笑意。補償?補償她的曾經不計回報付出?還是補償她今生都不會再有孩子?眼淚在煽動羽睫之時悄然滴落,艱難的扯開被子,撐着要起身。紫荷忙上去扶住她冰涼的身子,不等弘曆緩過神,便是清脆的一響。圓潤柔膩的膝蓋狠狠的磕在了墨色的地磚之上“求皇上賜臣妾一死!”嬌弱的她錚錚傲骨,語氣平淡的沒有一絲的起伏。四目相對則是無線的徹骨之寒。然而一切都是他親手點染,從甜蜜到冷淡,從冷淡到炙熱,從炙熱到如今的心如死灰。不待他俯身將她扶起,又是一響,額頭狠狠的朝地下磕去。旋即印出大片的淤青“臣妾求皇上成全!”弘曆不由分說的握緊她單薄的肩頭,她奮力掙脫,凌亂了如潑墨般的長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