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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起初並不在意,待走了幾步,那人又喊起來,才往他那裡看了一眼。

這一看之下,倒看出些許蹊蹺來。

平陽府受災慘重,尋常人家多數都四處張羅着怎樣才能吃飽飯,這種時候又有誰會有閒情逸致去算卦,而這人的正對面,恰恰就是富麗堂皇的平陽首富徐泰宅子。

似乎感覺到胤禩的目光,那人也擡起頭望過來,胤禩注意到他雖然面有飢色,身體也有些消瘦,但身上卻並沒有那種跑江湖的市儈氣息,一雙眼睛清明有神,正看着胤禩,不亢不卑。

他來了些興趣,走上前。

“先生幫我也算一卦如何?”

“閣下所求何事?”

胤禩將一小錠銀子放在他面前。“先生不妨算算我現在想算何事。”

換作尋常的算卦先生,只怕早就以爲這人是來砸場的了,但那人卻懶懶瞥了胤禩一眼,道:“若我算對了,我不要銀錢,只想拜託閣下一件事情。”

胤禩笑道:“尊駕如此自信,不妨先算了再說。”

那人聞言,既不起卦,也沒有用上任何占卜之物,只略低了聲音,看着胤禩,慢慢道:“你們是來查徐泰的。”

惠善臉色一變,便要抽出腰間的刀,胤禩按住他,知惠善行徑已落入對方眼中,索性問道:“何以見得?”

“山西地動,朝廷一定會派欽差大臣來,所以在下日日夜夜守在平陽府衙處,親眼看着幾位進了府衙,又從在府衙做事的親戚那裡打聽到消息,得知諸位諸位正是朝廷派來的欽差……”

惠善截住他的話,冷冷道:“那你在此處裝神弄鬼,究竟想做什麼?”

那人面容一肅,撩起袍子砰的一聲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這才起身,恭敬作揖,道:“草民沈轍,特來伸冤。”

胤禩見他神情嚴肅,已全無之前的慵懶。“我並非欽差,只是隨同辦事,你既有冤情,可是與徐泰有關?”

沈轍點點頭:“正是如此,平陽府的商賈,與山西官場多有聯繫,錯綜複雜,非寥寥幾句能道清,諸位是來勘察民情,必然會提及借糧,而府臺大人也一定會與諸位說起徐泰,我料欽差大人八成會派人來調查徐泰,又別無他法,只好來此守着了。”

胤禩沉吟片刻,道:“此地不是說話之處,你找個地方細說吧。”

“諸位請隨我來。”

沈轍將幾人領到一座屋子前,又當先進去,轉身邊歉意道:“小屋簡陋,請諸位不要介意。”

屋子雖舊,牆壁也有不少裂縫,卻佈置得頗爲雅緻,幾株盆栽擺在各處,還有幾幅書畫掛在壁上,落款都是沈轍。

待衆人坐定,沈轍拱手道:“在下能否唐突打聽一句,公子是欽差大人的什麼人,尊姓大名?”

胤禩道:“我是欽差大人的遠房侄子,叫我應八即可,此番隨伯父出來辦事,若有內情,可與我說。”

沈轍點頭,他實是求助無門,也不計較眼前只是個十五來歲的少年,便道:“此事說來話長。我自幼父母早亡,全靠鄰居一戶姓厲的夫婦,不時幫助我,我才能安心讀書,考取功名,但是三年前發生了一樁變故,厲嫂子出門的時候碰見徐泰,被他看上,他便派人將厲大哥殺害,又讓厲氏宗族出面,說要收回厲家的屋宅和田產,迫得厲大嫂走投無路,她不願被徐泰收爲外室,也跟着投水死了,留下一名幼子,今年才三歲。”

“你說你那個厲大哥,是被人逼死的,可有證據?”

沈轍搖頭:“沒有,當時厲大哥的死訊傳來,說是走夜路,失足落入水塘,但是水塘邊上那條路,平坦寬闊,厲大哥也無眼疾,怎會走着走着掉入水塘,就算是掉了進去,他水性極好,又怎會活活淹死,而且厲大哥死了不到三天,就發生厲家宗族逼迫厲嫂子,然後徐家管家出面的事情,又如何不令人聯想起來。”

“既然如此,你爲何不直接向知府伸冤?”

沈轍嘆道:“在下實在是走投無路,求助無門了,此案發生在浮山縣,至今已有三年,三年中換了兩任縣令,我皆去告過,都無功而返,縣令推諉拖延,就是不查。”

他微微苦笑:“幸而我有功名在身,否則只怕早已被冠上誣告的罪名斬立決,後來我又找上上任知府,那知府對我說,徐泰是山西巡撫噶爾圖的妻舅,他姐姐是噶爾圖身邊極爲受寵的側室,勸我回去安心讀書,不要瞎折騰,後來被徐泰知道,還派人打了我一頓,威脅我莫要多管閒事,現今這位知府大人,聽說官聲極好,我卻是不敢再冒險了,只想着自己能早日考取功名,給厲大哥討個公道,不想又碰上天災,知道朝廷十有八九會派欽差前來,便又燃起一絲希望,做了點故弄玄虛的把戲,想引起諸位注意。”

惠善與高明聽了他一席話,都露出義憤的神情,胤禩卻神色未動,慢慢道:“依你所說,山西巡撫是徐泰的後臺,你就算殿試第一,至多也就是個六品翰林,屆時說不定噶爾圖早已高升,你又要到何時才能扳倒他?”

沈轍長嘆一聲:“我又何嘗不知,可是說句不敬的話,這官場黑暗,官官相護,我又要到何年才能得報此仇?”

說話間,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沈叔……”

沈轍回過頭,露出慈愛神色,招手讓他過來,又對胤禩等人道:“應公子,這便是我說的,厲氏夫婦的遺孤,名喚清和。清和,快跟客人行禮。”

厲清和有模有樣地拱手作揖,童音清脆,讓胤禩想起宮中年紀尚幼的十三和十四。

“清和給各位請安。”

“你想扳倒徐泰,未必需要自己去考取功名。”

沈轍奇道:“應公子的意思是?”

胤禩淡淡道:“惠善,高明,你們先出去。”

待兩人都退了出去,他才續道:“徐泰既是你的仇人,莫非你就一點都沒有去調查?他的弱點,他的把柄,有時都可置對方於死地。”

惠善是康熙指給他的貼身侍衛,再怎麼忠心,說話也需顧忌三分,他並不想讓這席話傳到康熙耳中,被他認爲自己是個工於心計的人。

沈轍本還在想方設法說服這少年幫自己傳話,沒想到他一下子就道出自己的心事,不由對他又高看了幾分。

“應公子年少聰慧,我知道欽差大人與府臺大人,想必現在都爲糧食一事而煩憂,區區不才,正有一計獻上,或許能讓徐泰心甘情願交出糧食,只求事成之後,能將徐泰治罪,全我報仇之願。”

胤禩明知故問:“怎麼,徐泰說他家中沒有餘糧,是假話?”

沈轍嗤道:“平陽百姓,人人皆知徐泰家財萬貫,糧食裝在糧倉裡,多得都腐爛了,他若沒有餘糧,何處還有?”

胤禩挑眉:“既然如此,你有何計策?”

沈轍張口欲言,忽覺腳底微微震動,桌椅枱櫃也跟着搖晃,不過瞬間,晃感已越來越強烈,沈轍變了臉色,身邊的厲清和已是滿臉惶恐害怕。

胤禩剛來得及起身,身後轟隆隆一片屋瓦牆壁俱都倒塌下來,高明與惠善臉色大變,想也不想就往屋裡闖,卻還沒踏出半步,就看見胤禩頭頂的房樑倒塌下來,砰的一聲,整間屋子化爲廢墟。

“爺————!”高明淒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