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暴 雨

一切都發生在猝不及防之間,胤禩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牙關已被撬開,對方的舌頭**,激烈而粗魯。

彼此的身體緊緊相疊,壓得胤禩幾乎喘不過氣來。

最初的驚訝與震愕過後,自然是掙扎,無奈胤禛早已料到他的反應,死死按住他的雙手,加上身體年齡上的優勢,令胤禩一時也掙脫不開。

這一失利,隨即又被捲入另一場瘋狂之中。

如果有人上輩子對胤禩說,有朝一日他會坐下來與胤禛握手言和,他只會一笑置之。

這一世,絕不可能相信的事情變成了現實。

但即便如此,他也從沒想過,此時此刻,兩人至於如此情境。

當年大婚之時,他將自己按在府中樑柱上的情景,猶可理解爲這位四哥在醉酒之下加上心情激盪的失禮。

兩人平陽賑災時,胤禛將自己緊緊抱在懷裡時說,他是在教弟弟行人倫之事。

所以胤禩一直沒將兩人之間若有似無的曖昧放在心上,就算感覺些許異樣,也只對自己說是錯覺。

那麼現在呢?

在兩人都神智清醒的狀態下做出的這種事情……

胤禩重重喘了口氣,還是推不開他。

胤禛的吻愈發激烈,以至於帶上一絲絕望的意味,甚至將他的脣咬破,血腥味混着彼此的氣息交纏在一起,讓他們都失了平日的冷靜。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會有如此瘋狂的時候,就算面對四福晉時,亦是相敬如賓,如同完成任務一般,談不上受罪,但也絕對沒有那種忘卻一切的快樂。

然而現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對方衣裳凌亂的模樣,連帶在平陽那一夜的景象,也走馬觀花似地閃現出來,令自己情難自禁。

剛纔兩人都氣喘吁吁地坐倒在地上,轉頭一看,胤禩正好微仰起頭,汗水順着白皙的額角蜿蜒至下巴,劃出一道優美的痕跡,連帶着那清俊的側面,也彷彿變得有些魅惑。

這張臉上若是染上情 欲的潮紅,不知是怎樣一種風情。

這樣的想法不過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逝世,自己竟真的鬼迷心竅地付諸實踐了。

出來這些日子,衆兄弟或多或少都曬黑了些,惟有胤禩的膚色依舊不變,染了汗溼的脖頸更顯白皙,在陽光下倒映出光澤。

戀戀不捨地從他脣上移開,脣角摩挲着他的下巴,轉而含住對方上下滑動的喉結。

胤禩倒抽了口氣,心道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咬咬牙,趁胤禛放鬆防備之時,手腕用力,肩頭隨之往側一頂,將人一把撞開,擺脫鉗制。

“四哥。”胸口起伏,胤禩竭力使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目光也隨之冷淡下來。

“這樣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有第二次。”

就算再怎麼退讓,依舊有些底線,是不可逾越的。

而今天,卻已經過火了。

說罷也不看胤禛反應,徑自翻身上馬,往來路奔去。

身後聽不見追上來的呼喊聲或馬蹄聲,胤禩也沒有回頭,一路往前疾馳,一直到了端靜公主府附近才停下來。

被胤禩他們借走馬的下人早已在那翹首以盼,見胤禩歸來,不由大喜過望,趕忙迎上前。

“爺,您要是再不回來,奴才就得稟告皇上了……”那人看不見胤禛的身影,笑容一凝。“這這,四爺呢?”

“興許一會就回來了。”胤禩淡道,把繮繩遞給對方,便往府中走去。

那人見胤禩面色不佳,也不敢再追上來打聽。

胤禩回到廂房,隨手拿了本書翻開,看了半晌,卻始終停留在那一頁上,心中煩亂,半個字也入不了眼。

四哥……

眼前浮現起那人的容顏,他只想撫額嘆息。

這麼多年,兩人一路相伴,要說他毫無所覺,那是不可能的,但對方一日沒說,自己也樂得裝傻。

上輩子鬥了那麼多年,這輩子不僅兄友弟恭,還……

胤禩的心徹底混亂了。

他已經弄不清楚,自己究竟要抱着怎樣的態度。

一會兒胤禛回來,兩人又該如何相處?

此時情境,他倒寧願去面對那些兄弟們的勾心鬥角了,起碼駕輕就熟,沒有絲毫負擔。

自己本想當個太平閒人,勤懇辦差,安守本分,孝順額娘,順道拉攏四哥,討好皇阿瑪,誰曉得這路並不由着人來走,生生出了岔子,讓他走不下去。

人活着,怎的總有那麼多的問題,本以爲能夠避開一樁,結果卻又來了一樁。

胤禩苦笑。

他這頭煩惱着,卻左等右等,一直到掌燈時分,都等不到胤禛的身影。

原以爲胤禛惱羞成怒不願見他,去問下頭的人,才知道四阿哥還沒有回來。

外頭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雨勢越來越大,眼看着演變成滂沱大雨,胤禩心中的煩躁更深了些。

又等了片刻,再也忍不住,騰地起身推門而出。

隨侍胤禛的人沒見他回來,早已通報康熙,康熙將胤禩找去,問清來龍去脈,又下令衆人出去找,外頭人來人往,混着外面雨聲,更顯嘈雜。

草原上看似平坦寬廣,實則危機四伏。

且不說蒙古全境眼下並非完全臣服於朝廷,還有一小撮親近噶爾丹和羅剎國那邊的勢力在邊緣活躍,就胤禛一個皇阿哥,單槍匹馬流落在外頭,也實在令人放心不下。

胤禩這纔有些慌了。

按理說胤禛不該會有什麼事的,否則也不會有後面的雍正皇帝了,但他心頭卻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

縱然沒有生命危險,也難保碰上什麼意外……

哎,當時自己若再鎮定一點就好了,他已經是重活過一回的人了,跟個十幾歲的四哥較什麼勁。

此刻再想什麼已是沒用,胤禩披上蓑衣就要跟着出去找,高明拉着他的衣角,跪在地上怎麼也不放行。

“爺,您就甭去了,四爺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若您也……那可怎麼辦!”

他不勸還好,這一勸,尤其最後那句欲言又止的話,讓胤禩心頭猛然一跳,一把推開他,在外頭隨手牽了匹馬,就跟在侍衛們後面出去。

“爺!”

這會是八月,北京那邊一片炎熱,但到了蒙古大草原,便只餘一片清爽而已,此時暴雨傾盆,還夾雜着電閃雷鳴,清爽涼快化作陣陣冷風伴隨雨點打在身上臉上,讓人忍不住打寒戰。

草原上本就少有雷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閃電打雷,卻是頗有驚天動地的感覺,莫說當地人被嚇了一跳,便連胤禩他們在北京也很少見到過這樣的雷雨。

胤禛身上穿的還是夏衣,若是馬受了驚……

胤禩不敢再想,只是加快了速度往前奔馳。

連御前侍衛都被康熙打發出來找人,不見的是個皇阿哥,找不到人,回去都得領罰,衆人自然不敢怠慢,在附近一處處地找,不肯放過任何一處可能藏人的地方。

雨點打在臉上,令人睜不開眼睛,草地被雨水打溼,弄得泥濘不堪,這一快馬加鞭,又將泥水都濺到身上,不一會兒,每個人便已滿身泥水。

“八爺,前面有幾個氈包,我們過去看看!”御前侍衛額爾德克大聲喊道。

他是滿洲鑲黃旗人,姓赫舍里氏,跟赫舍裡皇后孃家能沾點遠親關係,但他爲人耿直勤懇,從不摻和其他事情,只對皇帝一心效忠,所以頗得康熙重用。

胤禩剛想點頭,思及這狂風暴雨的,別人也看不見,便也大聲回道:“去看看!”

這幾個氈包是附近人家的,隸屬於喀喇沁部的,找起人來自然方便,但衆人翻遍裡裡外外,依舊不見四阿哥的身影,氈包裡的人家也說並無看見有人前來求救。

胤禩心頭更急,又帶上衆人往前尋去。

先前兩人出去時,只是一直往前走,此刻風大雨大,早已辨不清方向,胤禩只好憑着記憶去找。

若那人真有點三長兩短……

胤禩喘了口氣,不願再想。

“八爺!您看,那是不是有個人?!”額爾德克指着不遠處一堆敖包。

用力抹去臉上雨水,胤禩循聲望去,卻瞥見熟悉的服色一角。

他顧不上說什麼,趕忙驅馬往前,繞過那堆敖包,果然看見一人靠着石頭堆坐倒在地上,手按着腳踝,另一手撐着草地,似乎想站起來。

“四哥!”胤禩大喊,那人擡起頭來,混着雨水的臉上依舊不掩驚愕。

胤禩下了馬,並作幾步跑到那人跟前,彎下腰將他緊緊抱住。

連他也沒察覺到此刻自己的身體是微微顫抖着的。

“你沒事……”

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