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 / 獨 處/看書閣
那個中途病倒的老太醫,終於慢騰騰到了平陽府。
他前腳剛沾上平陽府衙的地兒,後腳就被胤禛拽去給胤禩看眼睛。
“嗯,這個,有點難辦……”
胤禛忍住氣,道:“胡太醫,八弟的病情如何?”
“唔……”鬚髮皆白的太醫眯起眼端詳了半晌,捻着鬍鬚不住點頭又搖頭,就是不說話,不知情的只怕以爲他纔是病人。
胤禛不耐煩了,沉下臉色正要發火,高明忙插口道:“胡太醫,主子的病情究竟如何?”
老太醫嘆了口氣,緩緩道:“八爺的眼傷,只怕有些棘手,現下這裡藥材不足……微臣開個方子,照着方子去抓藥來熬成藥膏,再敷在臉上,如此可稍稍減輕痛楚……”
胤禛聽到痛楚二字,身體一震,往胤禩望去,卻見他臉上雲淡風輕,並沒有什麼痛苦的表情,只是手卻不自覺摩挲着桌上的鎮紙。
胤禛從小與他一齊長大,又怎會不清楚,這分明是胤禩心情煩惱時的小動作。
當年被推下水,胤禩燒得難受,也是這般抓住身下的被褥,面上卻裝成若無其事。
“八爺腦後創傷,本可以鍼灸療之,奈何微臣年老眼花,怕是摸不準穴位……”
胤禛本想讓他冒險一試,可一看老太醫便說話邊微微顫抖的手,立時閉嘴了。
“所以還請八爺儘快回京醫治。”
胡太醫下了結論,最後一句話總算說得快速而又清晰。
馬齊的奏摺上沒說明白胤禩受的是什麼傷,康熙便派了個善治跌打損傷的太醫來,結果對胤禩的病情,卻沒有多大的幫助。
太醫開了方子,高明馬上出去抓藥了,衆人都退出去,餘下胤禛與胤禩兩人。
窗外夕陽西下,光線漸漸黯淡下來,就算點上蠟燭,也亮不了多少,胤禩的眼睛要在暗處看清東西,就顯得有些刺痛,他索性闔上眼。
胤禛覆上他握着鎮紙的手,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抓緊。
“你要是疼,就抓着我吧。”
胤禩微微睜開眼,卻發現自己也看不清什麼,只能笑嘆一聲:“這幾天連累四哥了,你一來,什麼好處沒撈着,倒上了條賊船,陪着我們一起煽動鬧事。”
胤禛也笑,卻是有些冷。“那些奸商與貪官,都是這大清的蛀蟲,遲早有一天,我要一個個剪除。”
胤禩知他脾性,也不多言,只是一笑,轉了話題:“這平陽事了,回程時也不必急着趕路了,聽說太原那地方繁華,有不少吃樂玩意,到時候買些回去給九弟他們,湊湊額娘樂子也好。”
胤禛聽他這麼說,卻又想起他的眼睛,這樣一來,他們回去時,胤禩便只能坐馬車,而不能騎馬了,心中微微一痛,突然接不下話。
胤禩不見他迴應,有些詫異,正想說話,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爺,藥膏已經熬好了。”
“進來罷。”
高明端着黑乎乎的藥膏走進來,依着胡太醫教的辦法,將藥膏塗抹在紗布上,又將紗布覆於胤禩雙目,一圈圈纏住綁好。
胤禩聞着那藥味,略有不適,微微皺了眉。“什麼時候可以摘下來。”
“爺,太醫說這藥可以清肝明目,除了外敷,還得內服,外敷的每日一換,這幾天您都得纏着,直到回京城呢。”
胤禩原本還覺得眼睛不好,未必也全無好處,但此刻聽得如此麻煩,竟連看個模糊大概也不能了,心情不由愈發沉了下去。
高明見胤禩不說話,知道他心裡頭不痛快,卻又不知道要怎麼勸慰,只好望向胤禛。
胤禛使了個眼色讓他退下,才道:“你別擔心,京城名醫國手比比皆是,定會有個法子能讓你眼睛全好。”
胤禩點點頭,突然笑道:“四哥不爲之前的事生氣了?”
那會胤禛一見自己主動請纓要來山西,立時氣得拂袖而去。
胤禩舊事重提,胤禛表情一僵。
他自然還介意的,只不過這陣子事情太多,他一時忘了去問。
胤禛沉默半晌,道:“八弟,太子殿下是儲君,我們效忠於他,是應該的,只不過有些事情,卻不好摻和過甚。”
他說得含糊,胤禩卻聽懂了,他一面驚異於胤禛敏銳的觀察力,一面奇怪,前世一直到二廢太子前,他這四哥都是堅定不移的太子黨,起碼外人看來就是如此,這不僅掩蓋了自己真正的野心,也獲得皇父極大的好評,覺得他忠直剛正,是個純臣。
但是早在這個時候,其實胤禛心裡頭就有自己的主意了?
想歸想,胤禩卻點點頭,笑道:“四哥的意思我懂,但你這次卻誤會我了,我素來憊懶,你又不是不知,這次我本是想好好表現,在皇阿瑪面前博個主動權,到時候指婚,好求段好姻緣。”
胤禛一愣,剛因他解釋而泛起的淡淡喜悅,又被另一種心情給掩了下去。
一晃眼,胤禩也到了指婚的年紀了。
也是,他自小穩重老成,什麼時候要別人操過心,那個毓秀格格,入不了他的眼,自然要另外挑個。
忽略心底的淡淡失落,胤禛道:“男大當婚,也是正常,你心目中有人選了?”
胤禩正欲開口,那邊又響起敲門聲。
“四爺,八爺。”
是胡太醫。
很想知道的答案被打斷,胤禛滿心不痛快。“進來。”
胡太醫進來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想來查看下藥膏的效果。
他上了年紀,動作就有些慢,加上前陣子被胤禛迫着趕路,累得老胳膊老腿抽疼,走起路來晃晃悠悠,慢慢吞吞。
胡太醫圍着胤禩的眼睛,左右端詳了半晌,又輕輕按揉着他的後腦,這些胤禛都忍了,畢竟是爲胤禩好。
可這些做完了,胡太醫還不走,又皺眉思索了半天,臉上眉毛一跳一跳的,看得胤禛嘴角**。
“胡太醫,還有事嗎?”
胡太醫被這一問,突然像從夢中驚醒過來似的。“哦,微臣還沒走,該死,該死,告退,告退。”
胤禛看着胡太醫終於退了出去,揉揉額角。
“你心裡頭,可有指婚的人選了?”
胤禩搖首笑道:“此事不急,現在我眼睛還沒好,回去之後正好當擋箭牌呢。”
性格驕橫跋扈的,這輩子是不能要了,家世太高的,也可以排除,免得將來與額娘相處不好。
胤禩心中早就有了標準,只是還沒有確定的人選。
胤禛不止一次聽他說過這樣的話,雖然他話語裡,並沒有自憐自艾的意思,但自己心裡頭,總歸隱隱作痛,便截斷他的話,道:“你四嫂孃家,也有不少適齡的,到時候讓她多留意一下便是。”
胤禩點點頭:“那就勞煩四嫂了。”
能跟這四哥親上加親也好,將來抄家滅族的危險性,也能降低許多。
胤禛捺下心中那丁點不舒服,正想問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敲門聲又一次響起。
“又,是,誰?”
胤禛陰惻惻的聲音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門外的人似乎也聽出他的不悅,頓了頓,才道:“四爺,是奴才惠善。”
他們讓惠善幾人夜探徐泰府上的行蹤,這會想必是有消息傳來了。
胤禛斂下心神,道:“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