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解

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 / 開 解/看書閣

隨着話語,胤禛便欲甩開胤禩的手,卻被順勢抓住。

胤禩笑道:“若不是這樣,怎能引四哥出來。”

這一路上,他思來想去,已將事情猜了個七八分。

太子召見,他本有防備,只是沒料到太子居然敢在酒裡下藥,讓他防不勝防。

而胤禛去找自己,又匆匆離去,應是聽見自己酒後失言說了什麼,又恰好讓胤禛聽到。

酒是穿腸藥。

枉費他多活了四十幾年,到頭來居然被太子算計。

胤禩一直覺得,自己因爲知道結局,所以比別人多了一些優勢,從前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可以預先避免。

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他在做了一些與前世不同的事時,同時也改變了事情原本的方向。

上輩子他謀求大位,一直韜光養晦,凡事都有大阿哥和百官去出頭,太子壓根不會注意到自己。

但是這輩子因爲與四哥拉近了關係,連帶着也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

太子的心思,其實再明白不過。

目前大阿哥是儲君位置的最大威脅,有他在,太子永遠束手束腳,所以太子也想拉攏兄弟爲自己所用。

只因爲表現不錯,又沒有依附大阿哥,所以太子想拉攏自己。

但他又不放心,因爲自己是惠妃的養子。

所以在拉攏的同時,也要打壓離間,以免將來胤禛被一起拉到大阿哥陣營裡去。

真是用心良苦。

可惜用錯了對象。

若他這番苦心能用在皇阿瑪身上,只怕已經有了百倍回報。

說到底,儲君廢立,不過是那個人的一句話。

想到這裡,胤禩暗自冷笑,太子居然鬼迷了心竅,想算計自己。

這筆賬,自然是要慢慢來算的。

然而因着這次的事情,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爲什麼總想着躲避,就哪一方也不依附?

就連前世的四哥,明面上也是打着擁護正統的旗幟的。

或者說,他猜透了皇阿瑪的心思,在滿朝文武都棒打落水狗的時候,獨獨他擁立太子,給皇阿瑪留下大公無私的印象。

而這輩子,自己如果真想做點對江山社稷,對天下百姓有利的事情,就不能像五哥、七哥那般與世無爭,關起門來過日子。

眼下皇阿瑪交給他的吏部,就有不少弊病需要整治。

吏部被稱爲六部之首,重要性可想而知,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差事辦砸了,也就罷了,辦好了,必然有人找上門來。

但誰也不支持,就會經常疲於應付各種各樣的拉攏與暗算,說不定還會讓皇阿瑪覺得自己奸猾。

自己現在本就是個不及弱冠的少年,有些事情,處處算計,再三思慮,總想着如何示弱,如何不露鋒芒,如何韜光養晦,反而落了下乘。

反倒不如憑着本心行事,只要處處以皇阿瑪爲先,也就不會與四哥的利益發生衝突。

何必每時每刻都想着如何討好四哥,平白給心中增添負擔。

這輩子,他與四哥兄弟感情漸好,這是一樁好事。

其餘的,順其自然也就是了。

話說這頭,胤禛看着他裝暈讓自己跑出來,氣就不打一處來。

袖子甩不開,便也任由他拽着,只是表情冰冷,足以嚇退不少人。

卻不包括胤禩。

他笑道:“四哥生氣了?能不能讓我討杯水喝?”

胤禛不回答,那拉氏也從別院趕過來了,見狀便對府中下人道:“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把八爺扶到裡頭去!”

福晉開口,胤禛不好駁斥,也冷着臉走了進去。

那拉氏看到胤禛的臉色,已知兩人之間必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否則胤禛也不至於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

兩人分坐廳中兩側,卻都不言語,氣氛尷尬。

那拉氏見狀,便揮手讓衆人都退下去,自己也順手帶上門出去。

自然是胤禩先開口。

他起身走到胤禛面前,道:“四哥,好端端的生什麼氣,莫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你罵便是了,可別不理我。”

說罷可憐兮兮地望着他,帶了些討好的神色。

要胤禩來做這種動作,可真是難爲他了,但他知道這個四哥素來是吃軟不吃硬,如果與他硬扛着,那隻能兩敗俱傷,不若自己先放下身段。

他能聽到自己暈倒便二話不說跑出來,可見心中情份並沒有減少,只是不知道自己喝醉說了什麼,居然惹得他發如此大火。

眼見胤禛臉色似乎和暖一點,他又道:“如果四哥還不解氣,打我也行,你若這麼不理不睬的,弟弟我以後出宮可就無處可去了。”

胤禛被這句話氣笑了。“敢情我這府上對你來說就是個出宮的藉口?”

胤禩笑眯眯的。“自然不是啊,還有四哥家裡的好菜,待我如親弟的四嫂。”

居然沒有我。

胤禛氣哼哼地想,看着他眉眼彎彎,心裡卻不由一陣發苦。

那天那句醉話,到現在依舊縈繞耳旁。

讓自己無法不去介意。

撩撥幾句,胤禩看火候差不多了,又軟下聲道:“四哥,我一直沒來得及問你,你被太子軟禁在毓慶宮,可有受了什麼委屈?”

胤禛想起他這些時日爲自己奔波的情景,縱是有再多的氣,也不知不覺消弭大半。

“沒有,太子待我甚好,只是聽說太子後來又將你召去,說了什麼?”

胤禩苦笑道:“那天我眼傷發作,去了之後被太子拼命灌酒,沒多久就醉得人事不知,哪裡記得,只是近日京城戒嚴,人心惶惶,四哥自己萬事小心些,莫落了他人把柄。”

胤禛點點頭:“你自己也多注意,沒事就待在阿哥所或吏部,別到處亂跑。”

兩人很有默契地繞過那個敏感的話題。

胤禛那日,只聽到胤禩醉後太子誘話,聽了半截便怒氣衝衝地離去,渾然不知後來又發生了何事。

幸而他生氣中仍有一絲理智,心中總對太子留着幾分防備,又讓蘇培盛去通知太子妃,這才免了一場彌天禍事。

許多年後,胤禛知道真相時,幾乎沒有暴跳如雷,又懊悔自己當初怒火攻心,轉身就走,讓那人白白被太子佔了便宜。

這是後話了。

胤禩在四阿哥府用過晚膳,這才趕在宮門落下前回去。

他前腳一走,那拉氏便見胤禛的表情有些忡怔失神。

揮退左右,她柔聲道:“爺有心事?若是家事,不如說出來聽聽,也好幫爺參詳一二。”

胤禛皺了皺眉,本不想說,但見她目光殷殷的模樣,想了想,還是簡單敘述一遍。

語氣淡淡,卻隱隱有難以釋懷之意。

胤禩那句話,就像一根刺紮在他心裡,面上再若無其事,心也會被扎疼。

如果他與胤禩的關係就像普通兄弟,那倒也罷了。

他充其量冷笑幾聲,從此與這人劃清界限,生疏客套便是。

可惜不是。

兩人從小到大,先勿論自己對他的感情,光是一起經歷的那些事情,也遠遠超越了普通的兄弟情誼。

自己可以忍受他對自己說出這種話,卻不能容忍自己聽到他對別人說出來。

那拉氏心思通透,心念一轉,已經知道癥結所在。

“爺,其實八爺並不是在埋怨任何人,只不過酒後吐真言,說出自己的心情罷了,其實說出來,反倒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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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挑眉看她,那拉氏續道:“八爺與您身世相仿,你有佟皇后庇護,雖然佟皇后早逝,可有這份關係在,誰也不敢欺辱你,八爺卻不一樣,良妃娘娘能封妃,還是因爲八爺得了皇阿瑪的青眼,在那之前,八爺背地裡受了多少白眼和閒氣,就算你能幫他,畢竟也有限,不可能每時每刻都與你一起,你仔細想想,八爺可曾向你抱怨過?”

胤禛一怔。

是了,他連被太子推下水,都再三隱瞞,後來還是因爲實在瞞不過了,才說出來,雖然那時候胤禩並沒有說自己落水就是太子做的,但胤禛又怎會猜不出來。

自己待他好,可也無形中給了他不少壓力吧,皇宮裡頭,處處都是玄機,他既要防着別人暗算,也要防着因爲自己對他好,而惹來有心人的眼熱妒忌,又怎會不累?

那拉氏嘆道:“爺,都說八爺少年老成,但依我看,他是長年累月思慮過重,小心謹慎以致於失了少年人的朝氣,你若連他抱怨兩句也和他置氣,只怕他最後連個最親近,能說說心裡話的兄弟也沒有了。”

這句話直指胤禛的心結,讓他聞言一震,久久沒有說話。

良久才道:“他說你待他如親弟,就這份心思而言,也確實不虛。”

如此說着,心中的陰影卻也漸漸消了。

那拉氏暗自鬆了口氣,面上卻笑道:“女人家的心思往往要更細膩些,你們大老爺們,有時候就是想岔了半步。”

無論怎樣,她也不希望這兄弟倆生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