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友

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 / 樂 友/看書閣

曹樂友是在頭痛欲裂的感覺中醒過來的,他扶着額頭,愁眉苦臉,一邊回憶着之前的情景,心說自己酒量難道就差到三杯能放倒的地步麼。

邵白一臉壞笑湊近他。“你知不知道昨日你喝醉之後做了什麼?”

曹樂友一愣,忙追問原因。

邵白將他在廂房外抱住人家不放的事情加油添醋敘述一遍,末了道:“人家可是正經人家的公子,你就算喜歡,也不能這麼唐突吧,居然還把他錯認成橫琴!”

“橫琴又是誰?”曹樂友一頭霧水,對昨天自己的失態完全沒了印象。

邵白瞪眼。“你不記得,爲什麼還抱着別人喊他的名字,橫琴就是我第一回帶你去留香樓的時候,那裡頭的一個相公!”

“我是真不記得了。”曹樂友苦笑,早知道他就該滴酒不沾。“那個人,嗯,那位兄臺,沒有怪罪吧?”

邵白搖頭。“他的護衛一開始連刀都拿出來了,後來彼此說開,我也一直賠不是,還邀他到雅間裡聊了好一會兒,那公子倒是個雅人,如果你見了,定會喜歡。”

曹樂友漲紅了臉,又羞又愧,只覺得自己真是白讀了聖賢書,一世英名付諸流水,竟做出這些有辱斯文的事情來。

邵白看着他的模樣,心道這曹樂友真不像是揚州第一大鹽商的兒子,人家都是子承父業,滿口言利,流連於煙花柳巷,惟獨這個曹家大公子,飽讀詩書,潔身自愛,就連這留香樓,也是自己死皮賴臉拉着他來的。邵家有三個兒子,他又不是嫡出,所以父親也不怎麼管束他,但曹家就這麼一個兒子,將來偌大的家業,難道要讓這麼一個文質彬彬,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公子來繼承?

“好了,燕豪,你也莫懊惱了,酒量這玩意是鍛煉出來的,這會你宿醉不適,咱們就去找個清靜的茶館喝茶吧!”

胤禩那頭,一行五人,卻正微服走在揚州的大街小巷,在他的要求下,幾人特別穿了粗布衣裳,看起來像是普通百姓,縱然身上氣質難以遮掩,也沒有那麼顯眼了。

“八爺,我們到了揚州,要不要去給揚州知府打聲招呼?”隆科多問道。

“給揚州知府打了招呼,還能查出什麼來?”胤禩一笑。“皇阿瑪讓我們查,也沒說用什麼法子查,只要能查出結果來就好了,難得來一趟江南,你且放下心好好賞玩。”

這麼走下去能查出什麼?

隆科多心頭嘀咕,但畢竟城府頗深,面上不露,也就恭聲應了,幾人走走停停,四處閒逛。

兩旁店鋪林立,吆喝聲此起彼伏,鋪子外面掛了一溜的布面,上面寫着店鋪名稱,一眼望去,繁華程度並不遜於京城。

胤禩拐進一間鋪子,隆科多幾人忙跟上去。

偌大的店鋪,只有一個夥計趴在那裡打盹,他擡眼瞟了他們一眼,見對方衣着不鮮,只是懶懶地打了聲招呼,也沒有起身。

胤禩道:“你們這兒有賣鹽麼?”

“客倌說笑了,鹽莊不賣鹽,又能賣什麼?”

“怎麼賣?”

“每斤五十文。”

胤禩大吃一驚:“爲何這麼貴?”

夥計愛理不理:“海上遇了潮災,竈丁死了不少,鹽灘也遭災,就沒鹽唄,我說你問這麼多幹什麼,到底買不買?”

“爺……”隆科多見胤禩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低聲提醒。

“這兒的太貴了,我們去別處看看。”胤禩回過神來,道。

夥計冷笑道:“你們去別處也一樣,這揚州城裡的鹽莊,價格都是一樣的,起碼得過了下個月初十,鹽價纔會低下來,你們這麼多天吃飯不用鹽嗎?”

“爲何是下個月初十?”這回問話的是隆科多。

“哼,掌櫃說的,我哪知道爲什麼,我告訴你,如果你今天不買,明天鹽價指不定會再漲,到時候你就等着哭吧!”

隆科多挑眉。“看你模樣像是底氣很足,難道你是鹽運衙門不成?”

夥計洋洋得意。“我當然不是官老爺,可揚州城裡誰不知道曹家說話比鹽運還管用,這鹽莊的東家就是曹家!”

隆科多還待再說,胤禩阻止了他,幾人走出來。

“八爺,這曹家,不就是前日我們去喝酒,撞見的那個曹樂友的曹家?”

胤禩點點頭。“應該是了。”

隆科多皺眉。“如此明目張膽地哄擡鹽價,戶部看不見,難道鹽運衙門也不看不見麼,這其中指定有貓膩。”

“再去別的鹽莊瞧瞧。”胤禩話剛落音,大街的另一頭傳來一陣喧譁,由遠及近,幾名官差衙役揪着兩個人的衣領,殺氣騰騰往這邊走,見者莫不退避路旁,指指點點。

“喬安錦!邵福安!你們會有報應的!”

淒厲的聲音自那被半拖着走的人口中發出來,他滿臉血水,連衣衫也襤褸不堪,早已辨不清本來面目。

其中一名衙役二話不說,提起刀柄往他臉上啪啪兩下,又給了兩巴掌,他被打得牙齒混着血水自口中噴濺出來,再也說不出話,只能哼哼地喘着氣。

旁人看得熱鬧,瞧那樣子似乎也知道幾分內情,隆科多便隨手拍了一個人的肩。

“這位大哥,他說的那兩個人是誰?”

“哦,是我們揚州城的鹽商。”

“那他爲什麼被抓?”

“這我就不知道了,興許是得罪了貴人吧。”那人一拍腦袋。“對了,前兩天也有兩個人被抓進去,倒沒這麼慘,一名少女,一名老婦,看那模樣像是附近的竈戶。”

說話間,衙役拖着人從他們身邊走過,這條路是去衙門大牢的必經之路,路人倒也似見怪不怪,議論幾句就四散了。

“阿林。”

“奴才在。”

“你去打聽打聽,前兩天被關進去的那兩個人,少女和老婦,姓名來歷,儘可能打聽詳細些,不要暴露身份。”

“嗻。”粗壯的漢子領命而去。

惠善突然道:“八爺,我和阿林一起吧,多個人多分照應,他這人平時大大咧咧的,只怕辜負了爺的厚望。”

胤禩搖頭笑道:“阿林看似粗豪,也有心細的時候,三國時張飛還善畫美人圖呢,你也畫張我瞧瞧?”

惠善苦了臉。“爺您這不是爲難奴才嘛!”

幾人說說笑笑,沒注意迎面走來兩個人,倒是對方先出了聲。

“應兄?”

邵白上前幾步,哈哈一笑:“我們可真是有緣,燕豪還想作東請你們吃飯呢,這不又撞上了!”

曹樂友也反應過來,忙道:“前日之事甚爲失禮,若不嫌棄,諸位便一起吧。”

胤禩自然點頭應了,幾人就近找了一處地方,各自落座。

曹樂友等胤禩坐下,反而站起身來,朝他躬身作揖。“兄臺雅量,不與曹某計較前日之事,曹某卻不能不計,在此謝過,以後兄臺若在揚州有什麼需要,曹某當盡力幫忙。”

換作別人,定要笑他好大的口氣,但胤禩卻知道,以曹家在揚州的實力,也確實有底氣說這句話。

只是這位曹公子就不知道,隨意許諾會讓自己陷入困境麼,或者他只是隨口一說罷了?

胤禩心中玩味,一邊打量着他,卻見曹樂友一臉誠懇,面容端整,似乎有別於一般的紈絝子弟。

他的笑容淡淡:“曹公子客氣了,俗話說酒後亂性,也是情有可原的。”

這句褒貶不明的話入耳,曹樂友越發不安,想再說點什麼,菜卻陸續上來了。

邵白趁機岔開話題,介紹起桌上的揚州菜。

隆科多他們剛到揚州的第一天已經品嚐過不少,這會兒已經十分平靜,只是邵白的講解直白易懂,又摻雜了不少典故,倒也讓衆人聽得津津有味。

杯碗輕響,銀箸擱盤,幾番下來,衆人已經熟稔起來,隆科多知道胤禩想借機親近這位曹家公子,更是天南地北說了不少話題。

邵白嘆道:“可惜我自小生在揚州,這裡好似連山山水水也沾染上了脂粉味,聽說北方美人別有風情,竟是無緣得見。”

隆科多幾人失笑,這真是砍柴的羨慕打漁的,打漁的羨慕砍柴的。

“以邵兄的家境,若想去京城看看,又豈是難事?”

邵白搖搖頭,誇張地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曹樂友也笑起來:“我這位朋友家中高堂尚在,都說父母在,不遠遊,不肯放他出門,過兩年我倒興許要上京城去看看的。”

胤禩道:“看曹兄的模樣,像是讀書人,這上京是爲了趕考,還是做買賣?”

曹樂友有些赧然。“若能過得了後年的鄉試再說。”

“曹兄家大業大,何不幫着令尊做買賣?”

曹樂友撓頭。“我做不來,父親老說我不開竅,也不強逼我學,我便索性讀書了。”

胤禩嘆了一聲:“也好,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做買賣需得成天奔波,自然不如閉門讀書來得自在,就如眼下,家父讓我在揚州找點京城沒有的物事帶回去賣,我也是一籌莫展。”

曹樂友關切道:“應兄想做什麼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