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杏自己動手脫了衣服,泡進水裡,溫熱的水讓受傷的位置有一些刺痛,可片刻就讓全身都舒服了起來,山杏把整個人都貓進了水裡,被水包圍的感覺,就像是在母親的懷抱,溫暖而柔軟。
在溫熱的水裡,山杏落下淚來,有委屈,有難過,有不甘,可她不想讓別人看見,所以偷偷地把眼淚流在水中,眼淚帶着氣泡浮上來,在水面上爆裂開來,變成碎裂的泡沫,
“夫人——”
拿着衣裳進來的丫鬟,看到世子夫人整個人都埋在了水裡,嚇得大叫起來。
她扔下了衣裳,衝到浴桶旁邊來,伸手就去抓山杏,正巧山杏從水裡鑽了出來,突然的動作,淋了她一身的水,她反倒鬆了一口氣,
“夫人,您可是把奴婢嚇死了。”
山杏看到她一身水淋淋的,很是抱歉,
“快去換身衣裳吧,別再凍着了。”
丫鬟回身去揀扔在地上的衣服,發現它們也髒掉了,只好對山杏抱歉到,
“對不起,夫人,是奴婢不小心,奴婢這就去幫您再拿一套過來。”
小丫鬟急忙出了裡間,山杏聽到她囑咐別的丫鬟幫自己找衣裳,自己卻跑了出去,大概去換衣裳了,畢竟,溼淋淋的一身,在這樣的門戶裡,就是對主人的失儀,是不被允許的,主子心情不好的時候,甚至還會被打板子,主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因爲幹活才弄髒了衣裳的。
山杏在浴桶裡正感嘆着世間的不公,就聽到裡間的門響,果然,有一個丫鬟把衣裳送了進來,就很快地退了出去,看來,是被前面那個丫鬟叮囑過了,倒是個有眼色的,山杏快速的擦乾身子,穿好了衣裳,出來時,就看到換衣服的丫鬟已經回來了,
“你倒是速度蠻快的。”
被世子夫人這麼揶揄了一句,這個丫鬟也沒敢回嘴,只是麻利地湊到山杏跟前,幫她擦起了頭髮,
“夫人的頭髮真好,油黑油黑的,抓起來也柔軟。”
剛纔被夫人謝過了,又被開了句玩笑,丫鬟大概覺得山杏不是那麼難相處的人,這時也變得大膽起來,主動地跟山杏聊起了天。
“嗯,從小我的頭髮就好,黑黑的,但不夠順滑,後來也不知道怎麼長的,就油亮起來,變成了現在這樣順順滑滑的了。”
山杏說這話時驀然想起,自己在六歲前,在吃喝上沒什麼着落的,雖然天生一頭好髮質,也扛不了沒營養不是,後來回了伯爵府,雖然不自由,卻吃喝不愁,再後來去了莊子上,日子更是自己說了算,不說頭髮,這身材、皮膚也變得好了不少。
說話間,頭髮也幹得差不多了,丫鬟又幫着山杏用梳子通了很多遍,沒幹透的頭髮也徹底地乾透了,果然黑亮順滑,手感超好的,
“夫人想梳個什麼髮型?”
丫鬟幫山杏通好了發,就詢問了山杏一聲,山杏倒是無所謂的,
“你看着來就好了,只要適合一會兒過去請安就成了。”
兩人趁着梳頭的功夫,就這麼閒聊了兩句的時候,外面突然有丫鬟回稟,說是陳媽媽來了,丫鬟們都知道陳媽媽是侯夫人身邊最得力的管事媽媽,自然都很敬重,恭恭敬敬的給進來的陳媽媽行了禮,山杏卻是對這個沒感覺,誰來對她都無所謂的,卻也禮貌地起身迎了一下,
“陳媽媽好,您來有什麼事麼?”
雖然不知道這位是哪一位重要人物,但看到小丫鬟們的恭敬,也知道是個得用的。
“世子夫人,奴婢是侯夫人身邊侍候的,得了夫人的令,過來取東西。”
陳媽媽見了世子夫人,看到雖然披散着頭髮,卻是位容顏精緻的,再看此時對自己也很精心,不散漫,心裡對這位世子夫人倒是高看了一眼,
“不知道您來取什麼東西?”
山杏沒不出這一大早的,有什麼東西是需要侯夫人派人上自己屋子裡來取的。
山杏不知道,可她身後的丫鬟到是個知機的,立馬轉身去枕頭下邊,取出了一方疊得整齊的帕子,這是她在早上收拾牀鋪的時候,特意收好的東西,只是,小丫鬟把東西遞過來時,臉色有些羞紅,陳媽媽倒是很高興地把東西接了過來,當着山杏的面展開了,一看到褶皺卻潔白的絹帕上面,那幾抹刺目的嫣紅,山杏也立刻紅了臉,畢竟,這幾乎是把昨夜的荒唐呈現在了衆人眼前。
“恭喜世子夫人,賀喜世子夫人,奴婢這就回去稟告侯夫人這個好消息,也祝世子夫人和世子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看到陳媽媽小心翼翼地把帕子裝進了一個錦盒裡,再次躬身福了一福,才轉身出了門去,山杏卻在心裡暗自咒罵了一聲,去你的貴子吧,本姑娘要出府逍遙去了,讓你的世子爺跟別人好合去吧!
等到丫鬟把頭髮給梳好了,山杏看到鏡子裡,是一個高高的,花朵般的髮髻,襯着自己的個子都顯得高挑起來,脖子也顯得修長有型,因爲山杏昨天剛剛及笄,所以她還沒有梳過成人的髮式,倒不知道這個髮髻是個什麼名堂,
“這個髮髻叫什麼名字?倒是蠻好看的。”
聽到夫人誇獎,丫鬟倒是有些開心了,臉上有些微微的羞澀。
“夫人,這個髮髻叫做簪花髻,我覺得您的臉型很適合這個髮髻,這個髮髻也很莊重,去請安也不顯得隨意,所以我就做主給您梳了這個。”
山杏對着鏡子左右照了照,確實很漂亮,小丫鬟的手世不錯,
“很好,我很喜歡。”
看到這個丫鬟又想給自己抹胭脂,山杏就拒絕了,自己挑了些香脂,淺淺地抹了些,看了看鏡子,感覺很滿意。
“夫人,戴這幾隻釵可好?”
沒想到自己抹香脂的功夫,丫鬟已經挑了幾隻釵出來,這要是都插上去,還不滿腦袋開花了,山杏也不敢想像自己那樣的妝扮,
“只戴這一隻就好了。”
山杏挑了一隻鑲着淺黃色玉石的流金蝴蝶釵,這個看起來樣式最簡單,而且,山杏喜歡上面那一小點黃色的玉石,顯得很嬌嫩,卻又不顯眼。
“夫人,這樣太素氣了吧,會不會顯得不夠莊重?”
丫鬟有些擔心,山杏想着,倒是個好心眼兒的,
“不會,第一天去見侯爺和侯夫人,戴得太繁瑣會讓人覺得張揚,還是素一些的好,不容易讓人挑理。”
雖然和山杏接觸的時間不長,但丫鬟也已經看出來,山杏是個有主意的人,也就暗自嘆了口氣,不再勸了。
隨便地吃了兩口粥,吃了一個小小的豆沙包,山杏就放下了筷子,事情沒按自己的想法處理乾淨,山杏也沒什麼胃口吃飯,只想着快點去見侯爺和侯夫人,順便見一見那個臭男人,抓住他,別再讓他跑了,總得把話談清楚了才行,這樣不清不楚的算是怎麼回事,怎麼也得要他一句準話,是給個和離書,還是給封休書,痛快點兒放馬過來,反正伸脖子縮脖子都是一刀,還不如利利索索地解決呢。
漱過了口,山杏就催着丫鬟帶自己去侯爺和侯夫人的房間,雖然時辰尚早,但丫鬟也抵不住山杏的焦急,還是把人領了過去,果然,到了侯夫人的正房,侯夫人和侯爺正在用早膳,山杏就坐在廂房裡等着,很快,裡面就傳了話過來,讓山杏過去晉見,山杏起身抻了抻衣裳,這身大紅的衣裳,此刻看在山杏的眼裡,卻是分外的刺眼。
“快來快來,讓母親看看,可真是個精緻的人兒呢。”
當丫鬟掀了簾子,把山杏讓了進去,侯夫人第一眼,就看到了個小美人,不愧陳媽媽回來說,新媳婦容顏俏麗,身材適中,這一搭眼看過去,比想像中的還要漂亮,個頭中等偏上,身材雖說有些纖細,卻是有胸有臀的,太符合侯夫人的眼光了,這個媳婦簡直是說不出的合心意。
山杏幾步到了侯夫人跟前,卻發現侯夫人往自己身後瞄了又瞄,山杏也禁不住偷偷回頭看了看,難道自己身後有什麼?可她偷看過後,沒發現有什麼呀,
“你一個人來的?”
侯夫人的問話倒是讓山杏有些愣怔,這話什麼意思?她又看了屋子一圈,瞬間明白了,該死的,那個臭男人不止放了自己鴿子,竟然連正房都沒來。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侮辱了,這根本就是沒拿自己當成一回事,哪有新婚第一天,不說陪着新娘子,竟然是連請安都不來的,山杏幾乎要掉下淚來,就算自己心再寬,再有前一世的豁達,可這幾乎被人踩在腳下碾碎的自尊,還是讓山杏酸得不行,仰了仰頭,強制讓涌到眼睛裡的淚水,沒有掉下來,然後,她露了個燦爛的笑容出來,這個笑容不是給別人的,而是給自己,她不能讓自己如此卑微。
“侯夫人,我今天一早起來,就沒見到世子爺了,給您賠不是,沒看好世子爺,但我想,即便他不願意見到我這個新媳婦,可最起碼的禮數總應該有的,真沒想到,他竟然連這裡都沒露面,我也沒什麼話好說了,不知道,您和侯爺能不能做主,給我一份和離書,強扭的瓜不甜,也許,世子爺有什麼苦衷呢,放過我,也許能圓了世子爺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