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伢沒有想到,一次漫無目的的散步,居然認識了王遠這樣一個兄弟。
人就是這麼奇怪,有些人你認識了很久,可是你一點都不想和他交往,而有些人明明剛認識,甚至是隻看了一眼,卻有種相見恨晚,知音難求的感覺。
現在王遠給山伢就是這種感覺,所以他儘自己知道的開導他。
山伢笑笑。“那是,我也想啊!光想是不起作用的,所以我們還得加倍努力。兄弟,你比我幸運的多,最少不愁吃喝。不象我,十多歲出門打工,一個人過了這麼多年。”山伢長長嘆口氣。
“唉,還好,現在比剛出來那會,強到哪去。”他簡單地說,不想說的太長太沉重。“所以說——事在人爲。”
王遠很健談,有很高的文化底蘊。雖然神情很有點知識份子藝術家的清高,但言談舉止並不裝樣。
山伢和他越聊越過癮,因爲山伢欣賞王遠有理想有追求的勁,又可能是他倆的內心都不爲別人所瞭解,都感到孤獨,今天敞開心扉,一吐爲快。
旁邊桌上的六人也喝得興起,吵鬧聲划拳聲越來越大,在這個並不算大的餐館裡迴響。
王遠皺着眉頭,很不滿意。“老闆娘,你這怎麼這麼多蒼蠅,都什麼季節了,還嗡嗡叫得人心煩,給我拿一特大號的蒼蠅拍來,我要把它一個個給拍了。”王遠有些藏不住東西,心裡想着啥,就要表現出來。
山伢想這可能跟他從小生活的環境有關,不過,自己比較喜歡他這種簡單直率的性格,說白了小憤青一個。
旁邊的六個人靜了下,臉色都很難看。
“何必和這樣的人計較。”山伢小聲勸王遠句。
“我就是煩他們,剛纔我在吃飯,看着窗外車流如梭,人來人往,突然來點靈感,正準備整理思緒,這幾個人大呼小叫地鬼汪,啥都搞不成,別說構思了。媽的,他們就是仗着人多。”
山伢看向手無縛雞之力,身體顯得單薄的王遠,心想:他們就算人不多,估計……“這些人本來就是沒事找事的隊伍,你不理他,他可能還想着法惹事來着。不是怕,犯不着理他們,掉自己的價,丟份。”
“好,我聽你的。”
兩人又聊開了。
旁邊的六個人嘀咕會,站起身來。山伢以爲他們要走,沒想到一個二個都提着酒瓶子圍上來。
“哥們,剛纔對不住,讓你受了點委屈。俗話說不打不相識,今天以酒爲媒,交個朋友一起喝幾杯。”一個打頭模樣的人假惺惺地說,滿嘴噴着酒氣。
山伢撇下嘴角。爲什麼出門在外的人,幹什麼都愛用喝酒來解決問題呢?尤其是外面道上混的,都以能喝酒論英雄,誰喝得多誰就是老大。
還真拿自己當曹操和劉備了!
不過他們可能根本不知道,這世界上,真英雄是不以喝酒來衡量的。
王遠翻他們一眼。“憑啥,我不樂意。”
“怎麼,不給面子?”
“不給又怎麼樣?裡子都沒有,還什麼面子。再說,我不認識你。”王遠還是那樣,沒有城府,心裡藏不住東西。
場中氣氛有些不對,好像一點火星就可以點着一樣。
“別,”山伢站起來。“兄弟,我跟你說,在外面混啊,憑的就是義氣,靠的就是朋友。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今天人家那麼賞臉,咱不能丟自己的臉。不就是喝酒嘛,比打針掉腦袋還嚇人?我雖然不會喝酒,也要豁出去,把哥幾個陪好陪高興咯。”
他看着王遠,故意這麼說,給旁邊的人打馬虎眼。
“這哥們說的好,來,交個朋友。”他們把酒倒上。
“我問下,是我和你們一起喝呢,還是你們一起和我單獨喝呢?”
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沒明白有什麼區別,反而沒有底了,最後目光落在打頭的人臉上,那人硬撐着。“隨你,怎麼喝都行。”
“好,爽快。不愧是外面混的,長的清爽玩的清爽。”山伢誇他們句。
“這樣吧,剛纔你們也喝了不少,我不賺你們的便宜,我先陪你們一起喝一杯,然後我一個一個喝一杯,喝完了大家若是覺得沒喝好,我再單獨陪他喝。總之一句話,今天一定要喝好,喝高興。但我話說在前頭,誰要是偷奸耍滑,裝賴皮狗,我就叫他爬着出去。”
山伢猛一拍桌子,雙眼瞪起掃一圈衆人。
每個人心裡都是一顫,王遠更緊張,不知他玩什麼花樣。
“喝就喝,到時還不知道誰爬着出去。”帶頭的騎虎難下,不過他覺得自己這邊人多,還是有底氣的。
“算我一個。”王遠也站起來。
山伢拍他的肩膀,“好,等會我不行了你再上。”他遞王遠一個放心的目光。
二兩多一杯的酒山伢端杯一碰,仰頭就喝,從容不迫,兩輪下來,喝得一干人心驚肉跳。本來一干人就喝了不少,這下子更是舌頭打卷,腦袋漲大,身子搖擺,都不行了,其中兩個直接到地上去坐到了,看得王遠拍手直笑。
“再……再……再來。”帶頭的就是不一般,居然還能撐。
“好呀,倒酒。”山伢端起空杯子,舉於胸前。
帶頭的哆嗦地拿起酒瓶,半天才找到山伢的酒杯,正準備倒酒。山伢把杯子輕輕往旁邊一挪,他撲了個空。再對準,山伢再挪。來回幾次,急得他頭上冒汗。“媽的,這杯子也會走路,我還不信對付不了它。”他叫着。“哥幾個給我把它按實嘍。”
“大哥……不是酒杯在走……是你的手在……抖。”有個人看的很清楚。
“不對,不對……,是,是他在耍你玩。”另一個人說。
看不出還有清醒的嘛!
叫大哥地翻起紅眼睛,神采全無。“你小子敢耍我……我……我他媽的……揍……你。”他舉起酒瓶子,半天落不下來。酒從瓶中漏出,灑在他頭上,也有的流進他衣服袖子裡。
山伢擡起腳,使勁揣在他的肚子上,把他揣得人仰馬翻,爛泥一樣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就爲了王遠,山伢也要教訓教訓他們,沒想到自己找來了,自不量力他還客氣啥,今天不給他們點顏色,他們往後不知道收斂。
其他人反應過來,有的摸酒瓶,有的想操凳子,可腳底下已經軟了,沒有根基,反應自然非常遲鈍。
山伢兩三下又放倒兩個人,就這些還真不是他的菜,好歹他天天練着,是個會家。這六個喝得連自己是誰,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的傢伙,還輪不到山伢傷筋動骨,使出渾身解數。
剛纔不是煮酒論英雄嗎,怎麼現在一個二個都趴在地上?這演的不對呀,反轉是不是大了點,哪有這樣的賴着不起來的,全他麼狗熊。
最絕的是王遠,丫個小樣,你別看他顯得瘦弱,文質彬彬的,到滿靈活,他先是身手敏捷的操一凳子,“叭”地聲就從身後打趴下一個,接着又使出連環鴛鴦腿,輪番揣了幾腳,把兩個想爬起來的又放倒在地,臉上那個笑,高興地手舞足蹈。
“再來呀!剛纔不是很狂嗎?”他叫。
看到六人中帶頭的掙扎着想坐起,王遠拿椅子按住他,並一屁股坐在了上面,還身子抖三抖,開心流了。
我勒了個去……
山伢爆了個粗口,好傢伙,真看不出來還有這天賦。剛纔山伢還以爲王遠文弱,似膽小的老鼠,沒想到,是個敢調戲湯姆貓的傑瑞鼠,他有了個精靈鼠小弟。
不過, 幸虧是和平年代,又是個學畫畫的,若是再來個‘XXX革命’類似的運動什麼的,估計準一湊豁子,專幹打砸搶的積極份子。
當警察趕來時,山伢和王遠正開心的聊着些高興的事,那六個人還或坐或臥的在四周唉聲嘆氣,嘿嘿哈嗨呢,就是沒有雙節棍給他們,不然準能掄圓了。
這回他們可好,可算盼到救兵,山伢發現他們的眼睛似乎溼潤了,滿眼的期盼之情。
山伢想一定是老闆娘打的報警電話。
警察非常客氣的一敬禮,對山伢和王遠說:“我是張堅強警官,負責這片轄區的治安。剛纔接到報警,說這裡有人打架鬧事。希望你們拿出證件並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
山伢看着眼前年青健壯肩上一槓三星的警官,笑笑。
“警官,沒什麼,我們是朋友,難得聚在一起,因爲高興,喝酒稍微過了。都是鬧着玩的,不當真。不信,你問他們?”山伢指着地上的人。“兄弟,是這樣吧!”他拉起那個帶頭大哥。“告訴張警官,是不是這樣?”他把嘴伏上去,小聲說:“我想我們都不願意到公安局、派出所去把事情說清楚吧?”
還好,在這點上大哥還是比較清醒,連連地點頭,臉上堆着極不自然的,生硬的笑。“只是開玩笑,只是開……玩笑。”他的舌頭還打着卷。
張警官盯着山伢,看着酒氣熏天的一幫人,看着山伢和那個人親熱的肩並着肩,互相拍着對方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