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伢是初次和朱總見面打交道,剛聽朱總講了下自己曾當過兵,腦子裡一閃想起個網上看過的段子,現在看朱總感興趣,清了下嗓子慢慢說出。
“剛您不是說當過兵嘛,當兵的人都愛打仗,有股子熱血勁,而喝酒是和平年代沒有硝煙的特殊戰爭。這種戰爭絕大多時是以親朋好友爲假想敵,在歡聲笑語中進行拼殺,其成本有時還比較高,往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酒戰期間,指導方針是‘感情深一口悶、感情鐵喝出血,’‘寧讓胃腸穿個洞,不讓感情有個縫,’以麻痹中樞神經,摧毀抵抗意志爲目的,做到消除恐懼,視死如歸,往往是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可別小瞧了喝酒,酒場如戰場,酒品如人品,酒量如膽量!”
“有道理,說的很形象,我以前怎麼沒有想到。這方面,我不如你。”
“見笑,我也是看網上說的在結合自己的體會瞎胡謅的。”
“胡謅都比我強,年輕就是好。”
“朱總真是勝不嬌敗不餒。”
“少來,你小子也開始奉承人來。”朱總很受用。“不過還說真的,我已經十來年未遇到真正的對手,今天看樣子,嘿嘿……”
“不怕,我想今天應該是個平手,往後就說不好了。”
“哦,此話怎講?難道今天你要讓着我。”
“不是,還要讓朱總看在我年輕的份上,讓到我點。”山伢笑笑。“我是說,您喝酒時間長,酒的經驗豐富。而我,年輕,身體好些。最主要的是,我倆都不想真讓對方喝醉,只要喝好喝高興,就達到了目的。您看我說的對嗎?”
“好,說的好。”朱總一連說了幾個好字。“爽快,誠實,我喜歡你這直來直去的性格,象我年輕那會。我以前一直以爲南方人含蓄,北方人豪爽,今天你讓我看到南方人的另一面。”
“過獎。我只是這些年漂泊在外,知道工作來之不易,所以要努力,要珍惜。”
“我已經十來年沒遇到對手了,今天看樣子……嘿嘿。”朱總笑笑,他已經把山伢當成酒桌上的對手和朋友了。
“過不了多久會見分曉的。”
“我們喝了有一斤酒了吧?”
“一斤多了。”山伢說。
“那就不羅嗦,下面怎麼喝?”
“朱總說吧!,你大我小,全聽你的!”
“再來一瓶,我兩分了。”朱總可能許久沒有這麼開心隨意的喝過酒了。
“行。”
兩人旁若無人,其他人目瞪口呆,象看外星人似的。
這年頭,吃請請吃成爲一種時尚,尤其是公款吃喝。若是你吃不到,每天下班就早早地回家,反而會被人譏笑、瞧不起,說你沒本事。全國一年公款吃喝高達幾千億,總是居高不下,**用了不知多少辦法,就是管不住這上下兩片嘴。其實裡面也沒有什麼深奧的學問,主要是主管部門他們自己也不乾淨,還能管誰呢?
曾經有個笑話,說大慶油田厲害,每年向國家創利多少多少億,有吃客笑笑,厲害啥,沒碰到吃喝大軍,若是全國吃喝大軍都發動起來,浩浩蕩蕩開進大慶,一年就把它吃沒了,連骨頭都不剩,用個很酷的詞——消失。真是‘一杯酒十斤油,一頓飯兩頭牛’。
最近幾個月活躍在餐館酒桌的山伢,見多了吃喝辦事的工作作風,已經見怪不怪了。這樣還是好的,很多人吃了喝了最後拿了還不辦事,跟你擺譜。
‘三餐在外不回家,喝傷身體沒有啥,喝壞腸子喝壞胃,喝倒革命的老一輩。’在他們觥籌交錯,推杯把盞時,是否想到過那些飢寒交迫,或者爲了生活努力掙扎的人羣。
朱總眉飛色舞,山伢擺正位置,做好忠實聽衆。
“痛快,今天真痛快。過癮了!”朱總用餐巾紙擦下嘴。
“這麼多年酒齡,我也碰到不少高手。有一次酒席宴會,在我旁邊桌上有一女子,長的不錯,男士們跟蒼蠅似的圍着她嗡嗡轉,開她的玩笑,逗她喝酒。
開始她沒準備喝,後來勝情難卻,就開始敬酒,有人想爲難她,說要敬就一人三杯(那種小酒盅,三杯足有一兩酒)。女子豪爽地答應,在場十人,一女對九男,一人三杯,各個不捺,把平時自以爲是的大老爺們喝得一個二個低頭髮雞瘟似的縮個脖子都沒了生氣。
女子一輪下來少說也是斤吧酒,喝完了她說:還有人喝嗎,不喝就到此爲止。她這才夾口菜放嘴裡,很牛氣地樣子。
可笑啊,剛纔跳得歡得幾個,一個個把臉夾在褲襠裡屁都不敢出。”
“那是朱總愛惜她,不然……”
“你少來。女子天生半斤酒量,只要敢端杯,那就不一般。再說,我不會和女的計較,纔不出那個大頭呢!”朱總哈哈地大笑。
“是,在理。”
“還有一次,在一個聯歡酒會上,是幾大商貿集團組織的,其中有不少外國人,仗着牛高馬大能喝點酒,就在酒會上發彪,目空一切的,最後見沒人吭聲竟得意地跳起舞來,其中有個藉着酒裝瘋,嘟嘟囔囔的胡說八道,居然標出一句‘東亞病夫’。
這都什麼年代,剎時惹怒不少人,我也氣不過,顧不了自己的身份,和他們喝起來,沒幾下,喝得他媽的幾個洋鬼子一個個狗一樣地連滾帶爬的。我操,還以爲八國聯軍那會,隨便來幾個洋鬼子胡亂放兩槍就嚇得老佛爺尿牀。”朱總大聲說,一臉的自豪。
“好!”山伢也吆喝。“爲這當飲三百杯,只敬英雄不敬仙,好,真是大快人心。”
杯一碰,飲得滴酒不剩,要的就是這股子豪氣。
兩人打開話匣子,就象滔滔江水,大有一瀉千里之勢,剎不住車了。
朱總很健談,天南海北,人情世故,形形**的都知曉個一二,海闊天空地就聊開了。
山伢走南闖北稀奇事也聽過不少,現在更是沒事就在網上到處閒逛,新聞八卦摸得門清,在認真的做好聽衆的同時,偶爾來上幾句,恰當的時候再把酒給朱總勸下去,氣氛很融洽。
兩人都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到最後朱總可能在酒的烘托下,竟然和山伢稱兄道弟起來,山伢也在酒的刺激下,稀裡糊塗地應着,一點都不客氣。
“若是有機會真想介紹一人認識你。”山伢興致盎然地說。
“誰?”
“旺福大爺。一個好人,爲人豪爽。”山伢說。“他的傳奇故事幾天都講不完,我離開家鄉的時候,他就七十多八十了,聽說到現在他身子骨仍然硬朗,頭不昏眼不花耳朵不聾。他有個生活習慣,每天一斤米、二斤肉,三斤酒(家裡人自釀的一種米酒,度數不高)。”
“哦,這樣的老人真是很少聽說,有點意思,有機會一定結識一下,跟他好好的聊一聊,喝喝酒。”
一瓶酒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下肚,山伢和朱總瞪着興奮發紅的雙眼,注視着對方,大有英雄惜英雄之舉。
“痛快,痛快,來十斤牛肉八碗老酒。”朱總哈哈大笑站起來,突然身子一晃。
山伢反應還算不慢,趕緊伸手攙扶住。
朱總司機也過來幫忙着。
“沒事。說實話,好多年沒喝得這麼痛快了,老弟……今天我是真高興,俗話說的好,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這酒喝得對脾氣……我可領教了你的……年輕有味……”朱總推開山伢的手。
“放心,這點酒還放不倒我。老弟,以後有什麼事……儘管開口就是,只要老哥我辦的到……一定不讓你失望。”
山伢也笑了。“朱總,一定。哪天要是還想喝酒,您就打個招呼,我隨叫隨到,決不打哽。”
“好、好……小夥子,不錯,我喜歡。”看樣子朱總有點暈。“今天和你,真有一見如故啊!”
“不過朱總,眼下就有事想麻煩你,而且只有找你才能辦成,就怕你不答應。”
“什麼……事,你儘管說。”
“今天喝酒爲哪般?”
“是呀,爲什麼?”朱總愣住,一下明白。“哦,我知道了。好說,這事好辦,反正找誰來做都差不多,過幾天具體談一下,再籤個合同,只要老弟在,這事……這事就這麼定了。”朱總拍着山伢的肩膀。
李總‘騰’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把拉住朱總的手,竟有點眼淚汪汪,象一個多年沒爹沒孃的孩子,突然找到了親孃似的。
“朱總,太感謝你了,太感謝你了!”他緊緊地抓住朱總的手,生怕朱總跑了。“我代表本人,代表我們公司全體職員向你說一聲,謝謝啊!”
他不好的口條,咋就捋順了呢?
這個老狐狸,剛纔可會裝孫子,死狗爛泥一樣地縮在椅子裡,等山伢把事情擺平,他到象個接收大員,獨攬戰利品,竊取勝利的果實。
得,看樣子沒山伢什麼事了。
山伢看向朱總,朱總寓意深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山伢知道,他還有許多事需要去學習。
山伢回報一笑,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