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國
“公主,黛國來的密報。”
聞言,那半臥在雪白貂絨毯子上的女子依舊保持着慵懶姿勢,視線不曾從打造精緻的銅質養蠱鼎中移開,藕臂輕擡,手臂上戴着的一串金釧碰撞着發出輕響。
隨隨將信中內容看了,看着紛落的信紙在腳塌下的火爐裡燃成灰燼,“好戲要上演了。”
“公主,黛國此番情景於我們與辰國而言亦是千載難逢之機,爲何不聯合辰國趁此——”
“你以爲黛國是這麼好吞的?”歐陽汐芮一聲冷嗤下,那人立馬垂了首噤聲。
辰國政權變更,自顧不暇。出擊黛國?難道還想讓那弱不禁風的太子殿下迎戰那黛國戰神?女子輕笑一聲,且不說她與那人早已約好,他要他的國,她要她的權。這場爭鬥,她便權當看戲了,反正,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個男人的算計中。
想起那不爭氣的兄長,還有他依她之言送來的嫂嫂,上挑的眼角眸光流轉,坐起身,立馬有侍候在側的侍婢取了大氅披她肩上,將手中的蠱爐交由下人,“走吧,正好送些丹藥給我那太子哥哥補補身。”
三天前,黛國境內聚集了一支浩浩大軍,據稱,這支僅有5萬鎧甲大軍進發的地方正是直指京都,而奇怪的是,旌旗上獨屬於黛國戰神的黑鷹標記在軍隊中顯得尤爲醒目,而爲首一襲玄色戰袍戴着玄鐵面具的將領似乎印證了所有目擊者的猜想:黛國戰神沒死,他集結着數萬雄獅回來了!黛國有救了!
這種激盪、興奮幾乎點燃了黛國上下一衆的希望,軍隊所到之處無不是民衆高昂的呼聲與擁護。漱漣王迴歸的消息傳的飛快,眨眼便到了鳳珏的耳裡,朝堂裡隸屬鳳珏勢力的朝臣如遭雷擊般的不安了。
與此同時,民間對先前傳出的漱漣王不幸病歿的聖旨便多了質疑與猜測,而緊接着京都裡又馬上傳出消息,指出此漱漣王不過是亂黨假扮,意圖謀逆取代黛國江山。
一時間兩種截然不同的輿論爭持不下,孰真孰假除了當事人便再無人洞悉。就在衆人夾在兩種輿論中傻傻分不清時,鳳帝又“親自”下了一道聖旨,命三皇子鳳珏代駕親征,將假冒漱漣王一干叛賊拿下誅殺。
朝堂上,鳳珏冷着一張臉,他料到鳳無聶不會這麼容易死,轉瞬又想到另一個問題,他既然能再出現,是不是說明日前送來的人頭根本不是她?
天命之女,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殞命?
想到這個可能,心竟不知爲何的微微鬆了些許,至於鳳無聶,他眸眼倏地一厲,這次他讓他沒有機會再假死!
他早已將二十萬大軍聚集在近郊以防萬一,他倒要看看,他臨時聚集的5萬烏合之衆如何對抗他的二十萬精兵。
戰爭,轉瞬即到。
景瑞四十三年冬,黛京都迎來了數十年來第一場冬雪,亦是從這一夜伊始,爆發建國近百年以來最厲害的內戰,史統稱奪嫡之戰。
這場戰爭在黛史上留下了最濃重的果斷殺伐的一筆,以少勝多的壓倒性制裁,這樣的戰果以震顫人心的方式簡述在冊,還有便是從那血色之夜後留下的諸多不解之謎,史書記載的寥寥之筆,是黛史後人孜孜不倦鑽研且不得而解的終生課題。
時光重新定在歷史性的那刻。
天邊,殘月。
夜,被火光淒厲照亮,血色的風似要將旌旗撕裂,硝煙瀰漫在戰地之間,屍體的血腥味道盈·滿整個天空和大地。
“哈哈,痛快,老子好久沒這麼殺過癮了。”
“阿史那將軍未免說太早了,夜還長着,不留着點精力可不行。”
禧歡一身鎧甲,手持長槍,縱身一刺直透敵方一個小將脖頸,動作疾如閃電,濺着血的臉卻是和旁人談笑風生。
“桑副尉不要再叫我將軍了吧?烏金國早已投以王爺部下,等解決了這班雜碎,還要巴着您在那位面前多多美言幾句。”
馬上一頭戴喇叭形尖頂紅纓白氈帽的中年男子露齒燦笑,平直鼻樑下留着兩撇鬍子便舒展了些,一個大刀砍下,又斃了一命。
“將軍嚴重了,若不是將軍相助的4萬精兵,恐怕單以王爺的一萬親兵對抗那人的二十萬大軍還是有些吃力,此等大功,你就等着受封吧。”
平安駕馬插話進來,早已不是平素老實巴交的樣子,一雙眼殺的赤紅,回頭瞥了眼後方仍靜坐馬上冷眼看着他們前面廝殺的人,癟嘴的動作實在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待墨那小子,裝的是越來越欠抽了。”他喃喃,話隨風散入夜,片刻無痕。
夜,未央……
在前方廝殺的鳳珏何曾想到那個帶兵與他對峙的將領竟還不是鳳無聶本人,平安禧歡的在場,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而此時,本以爲戒備森嚴的皇宮已悄無聲息的潛入了一個身影。
未央宮
“皇上,該喝藥了。”
“撤了吧,朕不想喝。”
鳳帝儼然是已病的厲害了,一句話說完便有些喘,見自己還是被皇后扶起便有些慍怒,“皇后,朕說不用了。”
似乎根本沒察覺到他的怒意,戚氏自顧舀着藥湯輕吹着氣,對上他的眸,展顏,“皇上,臣妾也是爲您好。”
說着便不顧他的意願強行灌喂,她臉上依舊帶着清淡風清的笑,看着不斷搖頭抗拒的人,她的丈夫。
“皇上,臣妾已經擬好了聖旨,喝了藥便將那玉璽蓋了吧。”
“你!唔唔——”
“至於虎符,您不給,那臣妾就不勉強了。當心些,別喝嗆着。”
“皇后娘娘,皇上既然不想喝,你有何必強迫於他?這一幕若是被恭謹孝親的太子看到了,怕是不妥了吧。”
被這突然響起的話驚的摔了碗,戚氏猛地轉身看向來人,已然變窄的眸閃着凜意,“是你!”
想起這後宮早就被鳳珏控制着,她是如何進來的?臉色頓時一變,“你到底是誰?”
“姐姐說笑了,臣妾不就是殿下封的芸貴人?”女子掩脣一笑,一襲華麗宮服襯得人華如錦,被身旁一個紅衫宮婢扶着走進了些許,戚氏被逼着倒退了幾步。
似乎是被她這幅模樣逗笑了,“我又不是洪水猛獸,姐姐何故如此懼我?”說着,頭轉向那被藥水嗆得連連咳嗽的鳳帝,佯作可憐的搖搖頭,“紅萼。”
那叫紅萼的婢子會意,從袖中取了絲帕去擦拭,又餵了一顆藥丸。
“你給他吃了什麼!”
“自然是保命的,怎麼,你以爲是與你那藥一樣的?”她別有深意的看了那打碎的藥碗一眼,語氣幽幽。
“你——”
“皇后,天快亮了,你也是時候上路了。”
煙綻看着窗外慢慢褪淡的夜色,語氣輕描淡寫。話落,早已有人同樣端了一碗藥上來。
戚氏臉色大變,要逃,卻被人鉗住撬開了嘴灌下了藥。
看着無力趴在地上赤紅着眼狠狠着自己的女人,煙綻不以爲意,眼神有些憐憫,“你放心,太子一家已經在路上等你了,你不會寂寞的。”
“你!你——”
戚氏氣的混着毒血一口噴出,陰鷙不甘的眸直至死前都不曾闔上。
轉變來的太快,看着這一幕,鳳凌霄也是一震,後背突地泛起陣陣涼意,渾濁的眸驚疑不定,“你是老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