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樓偏院,亭中二人對坐,卻是愁眉不展。
“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溜了呢,忒不厚道!”好歹也要叫上他啊,該不是自己摸出去找好吃的了吧?禧歡撐着下巴嘟嘴,一臉的棄婦樣。
“現在非常時期還恁般不注意安全,就算老大說她長的安全也不能如此肆無忌憚啊,怎麼一點逃犯的自覺都沒有?”平安把安全掛在嘴邊,也虧得這些話沒叫那女子聽見,不然指不定又是哪番鬧騰。
二人對視一眼,極爲默契的哎了聲。心裡卻想着那聒噪的女子不在頓覺沒了意思。
禧歡滾着石桌上的瓷杯玩,語氣依舊是悶悶的,“怎麼辦,要是老大發現阿不開溜了……”話還沒講完,只見對面的平安觸電似的站起身,他盯着看,表示不解,平安使眼色不行,只得訕笑着動了動僵硬的嘴皮,“老大……”
“咕嚕嚕”瓷杯滾落一邊,“老、老大,嘿嘿。”禧歡陪着傻笑。
他們面前,一對男女容貌不凡,女子斜身背靠亭中的柱子把玩着手指,十指寇丹妖豔,伴着脣畔的一抹幸災樂禍眼斜斜瞥了過來。
而她身邊的男子神色淡淡,雲淡風輕的樣子,微眯的眸似是不經意的瞥過來,本就是怵着的二人更是一個寒戰,心裡對那出去瀟灑的女子的問候又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不過這無聲的折磨到底沒有持續很久,說阿不阿不就到。
看着被笑三生拎小雞似拎着耷拉着腦袋的女子。
……
“被揍了?”
“沒,他一抓到我我馬上就帶他來這裡了。”
“恩,好妞。”他讚許的點點頭,那女子更是得意的露出一口燦牙。
禧歡羞愧的捂住了臉扭頭不忍再看,平安則是一副掉下巴的樣子。深雪傻眼,這才正了身重新打量起那女子,眼中不掩飾的欣賞,這妞夠味。
笑三生這才從剛剛他們那番雷人對話中回過神來,目光從一開始就高度配合自己的女子頭頂停了會兒,眸色微幽,再對上面前淡定依舊的男子,清明一片,挽了笑道,“狼牙寨主,別來無恙?”
風一橫無言勾了脣,拂拂本就不染纖塵的袖子,無視那數次欲張口求救的女子,悠然落座。
平安禧歡則安安靜靜站在自家老大兩側將眼不見爲淨髮揚了徹底。深雪乾脆自成一派,眸中閃着興味在雙方間來回巡視,想是期待一場好戲。
“大當家不想着先從我手上救下你的夫人麼?”他眸微深,晃了晃手,卻只遭來女子回眸一瞪。
“又穿的一身不倫不類回來,偷去的錢都花在這些上了?”
“偷你個毛,老子光明正大贏回來的!還有,這明明是一身高檔貨,高檔貨懂不懂!”
“是麼,不過在你身上還真沒看出來。”
“呵呵,”她冷笑兩聲,“總比某人衣冠禽獸好。”
“彼此彼此。”
“別,別侮辱了這個詞。”
……
果然,風一橫身後的平安禧歡抽搐着臉,還以爲開頭那段對話能好好繼續下去,果然是妄想了麼~~
深雪在旁看的津津有味,臉上的新奇像是發現新大陸般,不曾想到眼前男子居然還有如此一面,她發現對那個女人更感興趣了。而且隨着對話的激烈,她驚喜的發現居然還挖出了一些驚天內幕,深雪眼前大亮,她最喜歡飯後八卦了!
“我說,”笑三生深呼口氣,“能不能稍稍理一下我?”
“喲,當初還不知道是誰一襲紅妝死纏爛打的纏着老子坑了老子的全部身家。”尖酸加刻薄。
“我也不知道是誰爲着我被打成一條蟲還對我念念不忘。”陳述句。
“你欺騙在先!”
“你背棄在先。”依舊是陳述句。
“放屁!”
“跟你在一起,侮辱都覺得是侮辱了。”他語氣還算平靜,不過不妨礙其中的殺傷力。
若說剛剛還只是爭論,再演升爲吵架,不過這會子某人真的要動手了。被氣的全然忘了自己還是人質的阿不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手狠狠拂了身後的手,眸中燃着怒火似要將毒舌男焚燒殆盡。
她蹬着腳走近,一把拽緊了風一橫領口扯起他,牙齒咬的咯咯響,眼瞪如銅鈴,彷彿要生吞了這討人厭的傢伙般。
“這不是自己出來了?”
“?”她明顯一愣,看着還被自己拽着的高自己一個頭的男子正微眯了眸看着自己,不鹹不淡的語氣,她怎麼就覺得這麼欠抽呢?
她剛嘖了聲眼梢處人影一晃自己已被平安禧歡一左一右架着退下,一路上女子不甘的踢踹着要跟風一橫決一死戰的吼叫不絕——
“風一橫你妹的,老子詛咒你生兒子沒屁`眼生女兒鬥雞唔唔……”
隨着後面尾音的模糊消跡,院中才重新換了種氣氛。
“哎,碰上你們,我可得多留點心纔是。”笑三生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一口氣嘆下,收回手,擡眸,臉上卻是一派無所謂的樣子。暗暗心驚,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罷,想起上次也是被她輕輕鬆鬆餵了藥,雖不是毒藥,可若真是毒藥……
“你該慶幸遇上的是她不是麼,聖手神偷?”宛若有讀心術似的,笑三生微斂了神端詳他。他依舊如先前一派隨意安然。
倒是深雪擡眸看了笑三生一眼,眸幾不可見的劃過一抹幽邃,瞬間無痕。
“也是。”笑三生摸摸鼻子,全然不在意身份被看破,兀自笑開了。見風一橫自顧飲酒,他伸長了脖子綿長了呼吸汲取酒香,然後眯了眼喟嘆道:“醇厚柔和,清香四溢,好酒!”
他睜眼,“如此好酒卻一人獨飲豈不可惜?”
“無與之配者,如何同飲?”
“我又如何?”
“你?”他微垂的眸看不出是何神色,只是微揚的語氣帶着一絲玩味,“不妨一試。”話音剛落,他執酒壺的手一揚,竟是迅雷般急速劃破半空而去。
笑三生眼疾手更快,探手轉身一旋,已翩然落在假山上。
“咕嚕咕嚕”他坐着,支着腳,仰着頭,月光下呈琥珀色的酒從壺口傾瀉而出,流入喉間,流向脖頸,飲畢,隨手一扔,眉宇間盡是愉悅之色,“好酒,暢快!”
卻說那被擲向空中的酒壺,升至半空竟詭異的化爲齏粉消散了,再也尋不出半毫蹤跡。
深雪眸眼一厲,卻也只是一瞬,靠着柱子把玩着手指。眼梢一瞥,那亭內的男子卻悠然款步離去。
“哎,怎麼走了?”
“人家去哄小媳婦兒去了,你摻什麼熱鬧?”
“他們真是夫妻?”望着那逐漸隱於黑暗的背影,笑三生側了頭有些懷疑道,“我以爲他是投奔你這個情人來着。”
深雪掩脣嬌笑起來,媚眼輕擡,手搭上他的肩,“他們啊,”她的手撩撥的撫過肩,停至他的下巴,擡高,神情輕佻,“是野夫妻。”朝他嘴邊吹了口氣,見男子果然一瞬的晃神,撤了手咯咯笑着扭着細腰走了。
“哎,你們就不怕我出去告發了你們?”通緝犯竟堂而皇之的隱匿在青樓,藝高人膽大麼?
“哦,是麼?我以爲剛剛已經是很好的警告了。對了,”行至半路又停下來的女子攏了攏發,“那酒可是上好的桂花釀,明日去我那裡把錢交了,雖然你是神偷,卻也別想着順手牽羊。哎,最近吃白食的人忒多了……”
笑三生眉眼抽搐的看着搖曳着身姿招搖而去的女子,直至看不見了,他臉上才慢慢顯出凝肅之態,那酒壺投來之時便凝聚了內力,若不是他察覺的早趁勢扔了,恐怕他的那隻手就要廢了吧。
那個男子,明明從他手中救出她是輕而易舉的事,卻非要如此折騰一番,搞不懂,實在搞不懂。
不僅是他,他的一幫手下也都不是省油的燈,伊人樓,果然不似外界傳言的人間天堂啊。
舉頭望月,笑三生拭拭鼻尖,眨眨眼,貌似只有那個女人什麼都不知道……
這一夜,總之發生了很多事,很多折騰。
平安禧歡爲讓阿不消氣又是當沙包又是煮薑茶兼燒洗澡水結果集體陣亡了;阿不因連續喝了好幾碗薑茶而夜半勤跑茅房最終還是讓自己傷寒了;笑三生難得因爲想還債而去別家順手牽羊了;而深雪則決定以後要好好傍傍某人從而獲得更多八卦了;至於風一橫也破天荒的失眠了,至於原因,不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