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映下金光,入眼的白雪,望不到邊際。
突然,刀劍碰撞聲刺耳響起,腳下的白雪瞬間被鮮血染盡,殘肢滿地,奪目刺眼,灼着她的心。
驚慌不及,聽到有人驚呼,猛地擡頭,卻是一隻淬着寒光的箭羽直直朝她面門射來,她臉嚇得慘白僵在那動不了。
千鈞一髮,一個身影擋至身前,鮮血噴了她滿臉,只是驚恐的看着那渾身是血的人。
那是一張她沒見過的陌生人的臉,有人追他們,她被拽着沒命的跑,直至被逼到沒路。
河水湍急似野獸怒吼,她只覺得絕望。那人卻笑了,似乎一點也不怕,可眼裡的絕決看的她心驚。
“我拿命還你,不恨我了好不好?”
根本來不及反應她被推入河中,驚恐的瞪大了眼,看着岸上的血人一瞬不瞬盯着她慢慢血肉模糊,眼眶深陷皮膚腐爛枯萎,最後竟變成了一具骷髏向她撲來——
“不要!不要——”
悠然嚎啕大叫着一振而起,眼中的黑暗更加重的她的恐慌,拼命揮舞着雙手想抓住任何一個東西,周身鬼一般的寂靜,沒有,什麼也沒有!
“阿水!阿水!你在哪裡!”
沒人應,她一邊哭喊着一邊揮舞着雙手急忙下牀。
看不見,就在房間裡四處亂撞,也不知道撞了什麼整個人撲倒在地,冰涼的地面她瑟瑟抖着,可她根本不敢繼續呆着,找不到出路,揮舞着雙手在地上跪爬,所到之處被碰倒的東西“砰砰乓乓”砸了一地,尖銳的碎片刺入肌膚流了血她也不管。
“阿水!你在哪裡,阿水!”
柳無殤批改奏摺直到深夜纔到偏殿睡下,聽到內寢她的叫喊幾乎是一下子就衝了出去,趕到時卻還是被驚痛到。
“悠然不怕,阿水在這裡,阿水在這裡。”
他想緊緊擁着她,可地上的人像受驚的小鹿一碰到就激動的揮舞着手掙扎着,根本聽不見他在講什麼。
“阿水!阿水!”
地上的瓷片因她的動作扎的更深,血流的更多,他再管不得許多欺身一手將她揮舞的手固定住,一手緊緊抱着她,臉緊貼着她耳一遍遍安撫着,“悠然不怕,阿水在這裡,悠然不怕。”
“好多血,全是血,很冷,水、很冰,他死了,他、他死了。”
她的脣還在不停的翕動着,斷續的隻言片語,卻是她夢魘裡最深的恐懼。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阿水在悠然身邊,不怕,悠然不怕。”
他的安撫讓懷中的人從開始激烈掙扎到慢慢軟了身體,只是滿是淚痕的臉依舊慘無人色,身子也抖的厲害。拽着他衣襟如小獸般低低嗚咽着,驚惶的像夜裡迷路的孩子。
他不厭其煩的輕拍着她後背,就像哄小孩般。
目光落至女子被劃傷光着的腳丫上,眸光一變,打橫抱着她放牀上又是好一番安撫纔將她各處傷口處理包紮好。
此時宮女已重新將一地碎渣清理好。
“皇上,您的手——”
剛剛接近時,他手背上也被女子抓住幾道血痕,血已經半乾看着有幾分駭然,他似渾不在意,姿勢改爲半側身摟着女子的姿勢,讓她更舒服的靠在他胸膛上。
“把上朝衣物拿到這裡來。”她這樣他自是無法離開的,待會只能直接在這裡換衣上朝了。
宮女一愣,這才發現原來剛纔他們的王匆匆忙忙趕來,竟是連鞋子都沒穿。
他對那個女子的在意竟到了這種程度?
心中的震驚還未散去,那頭又幽幽落下一句——
“撤了長陽殿內一切瓷器及尖銳物,重新換一批守值宮侍。”
說完,便擺擺手揮退了那已變了臉色的宮女。
“我是不是又惹麻煩了?”
懷中本擁着他腰掩面哭泣的女子擡頭不安的問,一雙眼紅腫的如核桃般,羽睫上還溼漉漉的掛着淚珠,睜着的眼如雨後碧空,黑的璀亮,倒映着他怔怔看她的樣子,可惜,裡面並無焦距。
他一滯,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輕拂去了那滴淚珠,卻不是回答她的問題,“不會有下次了。”
不會有下次了,讓她再陷入那種恐慌中。
他的話,一成不變的溫柔潤雅,鼻尖是她熟悉且貪戀的清雅梨香,她一瞬的迷失,心就奇異般的安定下來。
這才後知後覺發現此刻二人相擁的姿勢有些不妥,她摟着他精瘦的腰,剛剛一直在哭,淚水鼻涕蹭溼他前胸衣襟,似乎還能感受剛剛緊貼着胸膛時裡面傳來的有力跳動。而此時,他溫熱的大掌還是一下一下的輕撫着她後背,似根本沒發覺她的異常。
面頰忽的就有些熱,一下掙起身。
“怎麼了?”
“沒、沒事,現在什麼時辰了?”
如玉的眼淡淡從銅壺滴漏上移回,“將至寅時。”言罷,將錦被又往她身上拉了些,“時辰還早,再睡會兒?”
悠然此時已然睡不着了,可想着自己折騰了別人大半夜,心裡有些愧然,仍是點點頭。改握他的手身子往牀裡縮了縮。
“你躺下再睡會兒。”
說完,沒見上面有絲毫動靜。
“放心,我不佔你便宜。”
柳無殤視了面色坦蕩的她片刻,驀地垂眸一笑,是她看不見的流光瀲灩。
他哪裡是怕被她佔便宜,只怕今夜過後,會橫生更多關於她的猜測。
不過,他會護着她。
思及此,微動了身,竟真的在她身側躺下,隔着一尺距離細細打量這個心無城府的女子,眸眼坦然無絲毫淫邪。
女子吐氣如蘭,他從未這樣近距離審視過她,女子溫盈素淡,昏黃燭光打下一片聖潔純淨的靜謐,柔和的不可思議。青絲白頸,肌膚勝雪,被子下他們的手交纏,清晰感受着彼此的溫度,他呼吸終一滯,別了臉,心卻在那一刻微亂了頻率。
“阿水?”
“恩?”
“你睡不着麼?”她敏銳感覺他此刻的不尋常,卻是不解。
而他似是被戳中了心事,一向素淡的眸有一瞬的慌亂,輕輕應了聲,又怕她多想,隨即又解釋,“我一向淺眠,吵到你了?”
悠然搖搖頭,“我也睡不着。”
夢裡的場景太過真實,真實到她幾乎以爲她曾經經歷過那些。
“過去了就不要想了,恩?”
他伸手過來輕撫着她微蹙的眉頭,想要將她心中愁緒驅散。他不知道他離開後她發生了什麼,只是若回憶於她太過殘忍,他寧願她永遠不要想起。
女子默了片刻,然後擡頭“看”他,“阿水,能跟我說說我以前是什麼樣的人麼?”
流連在她眉間的手指驀地一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