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監國,不過是一個幌子,自從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份開始,他就在謀劃,不得不說,他這個不曾相認的生母臨死前倒是給了他不少助力,朝中舊勢力的支持,早就讓他在暗中·將皇宮翻新了血液,而鳳無聶的意外離京卻無疑是天賜良機,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收手?
鳳珏心下冷笑,看着怒瞪着自己的鳳無缺,臉上是掌握一切的從容,卻是另轉了話——
“皇兄如今身居監國之位,自是國事繁忙,父皇皇后那邊就由本殿代爲探望了。”
“你!”
“對了,進宮也有些日子了,倒不知皇嫂和我那侄女過的如何——”
“鳳珏,你若敢動她們分毫,就帶着我的屍體去上朝吧!”
“放心,只要你好好的,她們自然也是好好的。”
看着鳳無缺憤恨不甘的離去,鳳珏這才斂了笑,“那邊近日有何動靜?”
聞言,他身邊一個弓着身的太監便輕聲回話,“皇后娘娘一直照顧着,不過皇上今晨又咳了血。”
“可有吩咐什麼?”
“不曾。”
鳳珏冷哼一聲,邊旁的太監便不敢出聲。
老狐狸,看你能犟到幾時!
柳相府
下朝後柳夢留已換了一身便服,雖已深冬,可他依舊一襲單薄月牙長袍。於亭中負手而立,手中摩挲着刻着複雜紋路的黑玉牌,一個月前,他被鳳帝秘密召見,當他接過這足以號令三軍的黑玉虎符時,似乎就預見了以後要發生的事。
所以近來朝中所有的變動,他其實都是知曉的,包括鳳帝的打算,果然,這個帝王中意的只有那個已經離京的幺子。太子?不過是爲他人做嫁衣的墊腳石。
他摸着黑玉牌的手慢慢停下,眸也隨之深彌,這賭注押在他身上,鳳帝也終是百密一疏了。好在,結果不會改變。
風來,那繡着墨竹的衣襬翩躚,容如月,而他的眸,安靜淡然的如一塊玉,靜靜看着牆一角被風吹得簌簌作響的翠竹。
那樣的背影,看着有些渺遠,而他就如謫仙般站在那裡巋然不動,似思似怔。
那日與空緣所談之言一遍遍在耳邊迴旋,亂世之局,終究,還是被打開了麼?
腦海中倏地就閃現出一個倔強身影,眸間微微一震,良久,似是輕輕一嘆,亂世之人,她本不該來。
“公子?”
金玉在後頭小心出聲,手裡搭着一件雪白大氅,想是爲某人而備。
再轉身,剛剛那番神色已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平素的淡然,眼似是不經意從那一角幽竹掠過,淡淡落下最後一道指令:
“今晚便啓程吧。”
夜·未央宮
鳳凌霄半臥在塌,不過半月,這個曾睥睨天下的國主此時形容枯槁,鬢角全白,面色帶着不正常的病態,飲盡每天都會例行送來的湯藥,淡淡問了句,“老四那邊還是沒消息麼?”
戚皇后將瓷碗遞給侍從,又接了溼巾替自己的丈夫擦拭嘴脣,搖着頭,“看樣子消息應該都是被攔下了。”
現在裡裡外外全都是鳳珏的人,自從他們被軟禁開始,所有的消息全都斷了,若不是忌憚那不知所蹤的虎符,恐怕鳳珏早已幹下軾父篡位這樣大不逆的事了。
想起那虎符,戚式眼中掠過一記寒芒,再擡頭,眼裡亦是一派憂色。
“皇上,欣妍和千雅都還在他手裡——”說着,語氣微哽,握着鳳凌霄的手已帶着輕顫。
“別擔心,現在那個畜生還不敢動她們母女。”榻上的人雖一身病容可不能稍減他身爲帝王的威嚴,安撫般拍拍她手,“我親自爲缺兒選的太子妃豈會如此不濟?”
“可現在朝中大臣——”
“朝中有柳夢留,這點朕倒不擔心。”說着他重重咳了聲,接過錦帕拭嘴,上面已染了鮮紅。
“皇上!”
他擺擺手渾然不在意,卻是詭異了提了提脣,“憑着助力,卻也只能做到這個程度,那個位子,不是想坐就能坐的,哪怕名正言順。”
言罷,視線一移,微微渾濁的眸中間或劃過的精光就似有若無的閃進了戚皇后的眸,心中頓時一緊,直覺的他那句話意有所指,再看,他已微微垂了眸養神不語了。
就在戚氏心中驚疑不定時,鳳珏已屏退了衆人款步而來。
見那二人皆對自己不聞不問,鳳珏也早已習慣,目光從那帶血的錦帕上收回,心頭微動,摸着自己掌中的聖旨便帶了幾分玩味。
“父皇,不問問今日朝中發生何事了麼?”
牀上的人閉着眸,似乎根本沒聽見。
“是兒臣的不是,既然父皇身體抱恙便頒了這道聖旨便好生休息吧。”
說着,幽幽踱到踏前,將聖旨一攤,展在他被上。
二人自然是熟悉鳳珏這樣的伎倆,太子監國便是他強按玉璽下的詔,如今故技重施自然得不到他們的迴應。
只是戚皇后眼往聖旨上一瞥,卻是經不住輕呼着站起了身來,“你!”
鳳凌霄被戚氏一叫也睜了眸,一看上面的內容再是忍不住變了臉色,“你敢!”說着作勢要撐起身,在旁的戚氏連忙去扶,一邊給他順着氣。
許是終於看到老人臉上不一樣的神色,鳳珏心中壓抑許久的鬱郁便散了些,扯脣道:“既然你不願交代虎符的下落,兒臣愚鈍,只能從柳相和四弟下手了。”
看着那向來冷眼相待的父皇終是氣急的撕了聖旨,鳳珏嘴角繼續拉大,也不在意,又從另只袖中取出一模一樣的聖旨,自顧在御桌前坐下,“經查實,柳夢留暗中結黨營私欲謀朝篡位,當誅九族,漱漣王身赴疫病之區,不幸殞身,其掌下所有兵力由三皇子暫管。”說完,他將玉璽微微蓋下,自始至終,嘴角的弧度都不曾落下。
轉向牀邊已然說不出話的人,低低一笑的間刻,嘴角帶過一絲嘲弄,“此二人皆是朝中棟樑,你說,兒臣又怎會不在意?”
看着他怒極的要掌摑而來,他冷嗤,一把抓下,語氣忽的變得詭異莫名起來:“你猜,柳夢留到底是哪一邊的?”
鳳帝的眸一下子瞪大,其中閃過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鳳珏這才心情很好的彎了眉眼,“你以爲,我是怎麼得到朝中絕大部分大臣的助力的?”
鳳帝皺了眉,鳳珏籠絡了宛妃的舊勢力這他知道,可難道還不止於此?柳夢留他——
似是猜到他所想,鳳珏彎下身,替他攏好衣襟,“不錯,這其中柳相自然功不可沒,所以兒臣給他定的罪名可絲毫沒有不實之處。不過他一會兒幫着四弟一會又幫着我一會又成了父皇的心腹,”他雖笑着,眼裡卻沒有丁點笑意,“父皇,柳相在想什麼,你知道麼?”
說完,他退開一步,眼瞥過同樣一副震驚着的戚皇后,冷笑一聲,走的毫無留戀,將身後的驚呼隔絕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