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固然不用爲了祥嬪的死而傷心,可是她和我們又有什麼區別。如今皇上寵愛我們兩個,但你能保證三年後皇上依舊對我們盛情如火嗎?祥嬪進宮纔不過三年,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了。難道你忘了陳妃更是比她早亡嗎?你看如今的瑾貴妃,哪裡還能看得到往日的風采?你以爲皇帝真的可能成爲夫君嗎?”
茜宇默默地點了點頭,其實這些問題,自己早就意識到了,只是如今沉浸於赫臻對自己濃濃的眷愛之中,這些事情早已淡忘,只以爲能和心愛的人廝守一生,竟忘了自己心上的人畢竟是個皇帝。而自己只是他衆多愛慕者之中渺小的一個罷了。或者說白了,自己只是一個低微的小妾。只顧維持眼前的溫情,卻忘了生存的本能。只會哀傷,只會憎恨,難道自己要這麼一直迷茫下去嗎?
璋瑢看着茜宇的眼神漸漸鎮定下來,心裡不禁有些安慰,正欲再說什麼,只聽外面太監高呼“皇上駕到。”兩人四目相對,不免驚訝。
茜宇急急道:“姐姐你且先迎出去,我……我現在不想見……。”璋瑢微笑點頭,起身出去了。
“妍兒,你果然在這裡。朕回去你那裡,奴才們說你往這裡來了?怎麼了?宇兒哪裡不好嗎?”赫臻進來便見璋瑢迎了出來,便如此問道,臉上卻不見絲毫不悅的神情。
璋瑢微笑道:“妹妹向來膽小,臣且怕祥嬪的事情唬到妹妹,所以過來看看。”
“還是你細心,朕也去看看她。”赫臻的眼神中流露出對茜宇的關切。
璋瑢笑道:“臣妾好不容易哄她睡下,皇上還是明日再看吧。”
“就這樣吧。”赫臻似乎有些失望,但還是挽起璋瑢的手,輕聲道:“不早了,今日夠鬧騰得了。”
“是。”璋瑢勉強笑道:“臣妾服侍皇上回去歇着。”說罷便扶着皇帝向外走去。
待他們走遠了,茜宇才從裡面走出來,木然地望着宮門,輕聲對緣亦道:“去把宮門關上吧……”
緣亦聽說,便連忙叫人去做。“轟”的一聲,宮門被緊緊關上,茜宇深吸一口氣,對緣亦淡淡道:“我要休息了,你們……”話沒說完,便見到李澤容和錢虢容盈盈地走進來。
“娘娘,您沒事吧。”李澤容滿臉的關心,又到:“剛纔臣妾和錢姐姐聽說皇上和敬妃都來了,以爲娘娘身體有什麼不爽,又不敢出來,這會兒聽說皇上和敬妃娘娘都走了,纔想過來看看娘娘。”
茜宇的臉上擠出淡淡地笑容,這兩位佳人隨自己而居,謹慎安分,讓自己十分寬心,如果當初換了不安分的來住,如今又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的光景。淡淡道:“多謝兩位姐姐關心了,我沒什麼事情。你們也早些休息吧。”
錢虢容臉上似乎有驚嚇之色有些蒼白,問道:“娘娘,您可聽說祥嬪娘娘溺水之事?怎麼早晨還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去了?嚇死臣妾了。”
茜宇正要說什麼,緣亦搶白道:“兩位小主,時辰不早了,還是早些安置吧。”說着使了個眼色,過來扶她們。
兩人雖然不是聰明絕頂的人,但也並不愚笨,領會到緣亦的意思,便笑着對茜宇道:“娘娘也早些安置,臣妾等先行告退了。”
茜宇只是點了點頭,見緣亦送她們兩個回去,自己便也往寢宮裡去了。對凌金道:“一會兒叫緣亦進來就好。”凌金應了。
茜宇回到書案前,看着滿紙模糊的墨跡,心裡不禁酸楚,一想到剛纔姐姐的話,眼神中露出一絲堅定,擡手將案上的亂七八糟的宣紙團成紙球,遠遠地扔在地上。緣亦恰巧進來,便拾起紙團,扔進紙簍裡。
茜宇慢慢走到窗前嘆道:“一天的功夫,竟鬧出這麼多事情來。”
緣亦收拾着桌上凌亂的紙筆,淡淡道:“敬妃娘娘果然是個貼心的人,纔來了這麼會子,娘娘就好了。”
茜宇不知她什麼意思,回頭問道:“我怎麼了?”
緣亦微微一笑:“剛纔娘娘怔怔的,奴婢很是擔心呢。”又道:“主子您是個善心的人,恐怕長這麼大也沒經歷過什麼生離死別。如今巴巴兒的死了個人,還是和自己有過節的,心裡自然會不自在,奴婢又不知道該怎麼勸。”
茜宇躺到貴妃椅上,自顧自道:“如今還有你們惦記着我,不知道祥嬪這麼死了,有幾個惦記的?”
緣亦過來替她蓋上一層錦被,道:“主子怎麼又唸叨了?個人有各人的命,況且這又和主子何干?”
茜宇喃喃道:“枉你是個聰明人,今日的事情,難道不蹊蹺嗎?”
緣亦蹲下身子,臉上眉頭微微蹙起,“奴婢知道娘娘的意思。”又道:“有件事情,奴婢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茜宇側過身子,不經意道:“什麼當講不當講的,你什麼時候添了這個毛病?”
緣亦輕聲道:“奴婢今日從裕乾宮回來的時候,遠遠看到德妃娘娘的肩輿停在那裡,一個宮女跪在地上,不知道她們說了些什麼,那個宮女便跟着德妃走了。”
茜宇並不在意,閉着眼睛淡淡道:“這有什麼奇的?”
緣亦道:“那個宮女奴婢認得,是翔陽宮的銀竹。”
“翔陽宮?”茜宇兀得轉過身來,“翔陽宮的宮女?”
緣亦點了點頭,茜宇若有所思地坐起來,對着緣亦道:“這渾水要趟的人還真是多。”正說着,凌金進來道:“主子,阿紅醒了您要不要問她……”
緣亦喝道:“什麼時辰了?還來鬧這個?”
茜宇攔住,對凌金道:“難爲你還想着這個。她不好走動,我過去吧。”凌金便點頭出去了。茜宇對緣亦道:“剛纔我吩咐她們弄醒了阿紅來叫我的。你不要總是兇她們。”
緣亦笑道:“主子這會兒又記會心疼她們,奴婢也放心了。”說着取了一件風衣替茜宇蓋上,扶着她到後院去了。
“娘娘。”秋棠正坐在阿紅身邊,眼眶紅紅的,見茜宇過來了,便要施禮,阿紅俯臥着也掙扎要起來。
“莫動了!”小心裂了傷口,茜宇關切道,隨即坐在了炕上。
阿紅的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有氣無力地嚶嚶道:“主子,奴婢不是私自出宮的。祥嬪娘娘冤枉我。”
茜宇將她身上的棉被掀開,見下半身都赤裸着,由腿看至臀徑,或青或紫,竟無一處完整的。心下覺得祥嬪下手也太狠了,輕聲道:“你倒說來聽聽?”
阿紅嚶嚶道:“昨日奴婢去找織錦坊的姐妹玩,回來的時候碰到一個嬤嬤,她拿了令牌叫奴婢出宮去買辦些東西,奴婢說自己是馨祥宮的宮女,不是南四所的宮女,不能隨便出去。她唬我說不去就送我去浣衣庫爲奴,奴婢害怕就只好去了。”許是一陣疼痛,阿紅忍不住“哎唷”叫起來。
茜宇聽她這麼說,心裡不覺疑惑,問道:“那怎麼祥嬪說你是私自出宮,今日早晨被內禁衛抓到她那裡的?”
阿紅呻吟着,喘着氣道:“奴婢昨日晚上就回來了,不知道爲什麼才走到朝陽門前,就被人打暈了。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還在宮門口,就急匆匆地要進來,誰知道內禁衛的守衛不由分說就認定奴婢是私自出宮,把奴婢送到祥嬪娘娘那裡了。”說着嚶嚶地哭起來了。
茜宇疑惑地看了緣亦一眼,緣亦也是一頭霧水,蹲下身子問道:“阿紅,那個嬤嬤你以前見過嗎?”
阿紅想了想道:“沒有,奴婢除了去織錦坊找姐妹玩,很少去別的地方,這個嬤嬤從來沒見到過。”
緣亦又問:“那個令牌呢?”
阿紅哭道:“不知道,奴婢不知道。”
茜宇嘆了口氣,對緣亦道:“算了,恐怕她也說不清楚了。且讓她歇着吧。”緣亦應了,對流芸等吩咐幾句,就扶着茜宇回去了。
回到寢宮,茜宇拉緣亦坐下來,輕聲問道:“你怎麼看?”緣亦點了點頭,並不說話。茜宇站起身來,在房內踱步,冷冷笑道:“枉我還在這裡爲祥嬪的死自責,卻不知道自己早被人算計了。”
緣亦也起身道:“翔陽宮裡並沒有年老的嬤嬤。”
茜宇點了點頭,輕聲道:“外面的人只當祥嬪或自盡或遭人算計,殊不知真正被算計的是我……”說着眼光冷冷地看着緣亦,恨恨道:“恐怕祥嬪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
緣亦嘆道:“木高於林風必摧之,主子如今樹大招風,難保沒有人要算計娘娘。”
茜宇冷冷笑道:“我還一心以爲又是太后插手干預,爲我排除異己。卻不知道是有人要挑起我與太后的矛盾。”
緣亦想了想道:“那人一定知道最近祥嬪與您有所過節,便製造機會讓祥嬪來羞辱您。奇就奇在那人知道太后過往的行爲,知道主子您如今也曉得了這些事情。更知道主子您並非皇后與皇貴妃之流任憑太后擺佈。所以有意將今日祥嬪欲羞辱您的事情透露給太后,太后畢竟心疼您當然會派人來過問。然後祥嬪就……”
茜宇的眼睛裡露出一股寒氣,冷冷道:“只是那人沒想到,阿紅沒被祥嬪打死,私自出宮可是個死罪。你想,如果是祥嬪有意陷害阿紅,她怎麼可能不打死她以除後患,還等着我去查問事實嗎?”緣亦暗自佩服茜宇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卻有着這樣一顆智慧的心靈。
茜宇略有所思,眉心一挑,對緣亦道:“明日去御醫館請太醫過來,我要自己給自己禁足。”緣亦點了點頭,茜宇微微一笑,遠遠地向窗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