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公引了茜宇往壽寧宮去了。一路上,茜宇思緒飛亂,不知太后召見有何事宜,那三宮六院的妃嬪們不見自己前去參拜,不知會作何感想。想了許多,茜宇自是心煩不已。但轉念一想,這哪裡是自己呢?依着自己的性子,纔不會去理會別人的看法,怎麼進宮不過兩日,就變成了這般模樣?也是那華嬤嬤,交待的太多,自己便不知不覺上了心。
正想着,就聽轎子外頭的公公喚道:“壽寧宮到,請恬婉儀下轎。”於是就有宮女攙扶茜宇。
下了轎,茜宇擡眼望這壽寧宮,雖說不上富麗堂皇,卻分外的寧靜安逸。想來歷朝歷代的皇太后都是孀居的寡婦,也無心在這表面的東西上花功夫。那公公正要引着茜宇進去,卻見宮門內走出一男子,頭上戴着束髮嵌寶澄金冠,一件二色金百龍穿花大紅箭袖,腰間束着和田玉腰帶,外罩石青龍紋倭緞褂子,氣宇軒昂,威風凌厲。還沒等茜宇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一班奴才已齊刷刷跪了下去,口呼萬歲。茜宇才意識到這來人便是皇帝,也慌忙跪了下去。
皇帝匆匆而走,只是略微地朝茜宇這邊看了一眼,未作停留。待他走遠後,奴才們才站起來,也有宮女來攙扶茜宇。茜宇看着那遠去的黃色身影,莫名地淡淡一笑,便隨着宮女進去了。
進了壽寧宮,內殿裡香氣繚繞,宮女們也打扮得素淨,可見老佛爺不喜吵鬧,是個極嫺靜優雅之人。進了內堂,只見正座上鋪了一層梅花紋的鹿皮,正面設着大紅金錢蟒引枕,上頭端坐着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太后實則不過五十來歲,雖然兩鬢有幾縷白髮,但面色紅潤,慈眉善目,叫人看來十分和藹。
“臣妾馨祥宮傅氏叩見皇太后,太后萬福金安。”茜宇進了內殿,不敢向前,遠遠地便跪拜下來。
“我的孩子,快快起來。”
於是便有宮女上來攙扶,“謝太后娘娘。”茜宇道。
“上前來,讓哀家好生瞧瞧,我這表兄弟竟得了這般出色的姑娘。”太后招了招手,示意茜宇上前。
“是,”茜宇福了福,便緩步上前,微微擡起頭。
太后竟然下了榻,走過來,笑眯眯地仔細打量着茜宇。此時的茜宇穿的還是上午那淡粉色的宮服,但重新梳了荷花髻,插了宮制娟紗蓮花,後髻上綴了粉藍色蝴蝶佃,清純之餘更透出一絲嫵媚,只是年輕,水嫩嫩哪裡像是已嫁人爲妻的女子。看得皇太后頻頻點頭,笑着道,“在家的時候,你娘也是這般給你打扮的?”
茜宇笑答:“臣妾在家時,母親確有教習過臣妾女兒家穿衣配色,梳髻選花之道。只是臣妾頑劣,不專於此,便也荒廢了。在家不過是布衣荊釵,如同男孩兒一般和哥哥們混着玩。”一說到自己的家,茜宇便有些許興奮,忘了這是在壽寧宮。
太后聽着,只是笑,也不作聲。茜宇突然醒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便急忙跪下道,“太后恕罪,臣妾一時失態,忘了規矩。”
“傻孩子,”太后笑着扶起茜宇,拉她到了自己的榻上。茜宇先不敢坐,但看了太后堅定的眼神,便放心坐了下來。
“哀家不過是聽你這麼一說,也想起了自己像你這般大的時候,也在家裡和自家的兄弟姊妹玩耍,自由自在的。”說着,她的眼裡竟顯出了一絲悲傷。
“太后娘娘。”茜宇輕聲道。也許有着那麼一點親緣,茜宇覺得眼前的太后十分的親切,就如同家人一般。
“嗯。”太后回過神來,“看哀家說的淨是些什麼?”
“太后娘娘,”茜宇又道。但太后卻搶先道,“不要叫哀家太后娘娘,怪生分的,倘如不是在帝王家,你得叫我姑母呢。皇上他們都稱哀家爲老佛爺,你也這麼叫吧。”
“是,臣妾遵命。”茜宇笑道,“老佛爺,臣妾在家裡的時候,娘時常提到您,說他們小時候和您一道玩耍過,那時候的您是姑娘中最美麗的一個。”
“哈哈。”太后很高興,“他們這麼說的,還說什麼了?”
“娘還說,小的時候,老佛爺是衆多小姐之中最聰穎善良的一個,妹妹們都喜歡您這個姐姐,只是後來您進了宮,嫁給了先帝。大家除了進宮參拜,或參加國宴,就不再有什麼機會見面了。”
“是啊,嫁給了先帝……”太后似乎又低落了情緒,突然想到什麼,說道,“皇帝剛纔才從哀家這裡走開,你就來了,你們撞見沒?”
“是……遇到了。”說着茜宇低下了頭,臉上劃過一絲羞澀,畢竟這個“皇帝”,是自己一生要依託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了。
“噢!”太后聽了異常地興奮,“怎麼,你們說話了麼?”
“沒有,”茜宇羞澀地說道,“臣妾只是看宮女太監們都跪下,口呼萬歲,才意識到這是皇上,便也跪了下來,等起來時,皇上已然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