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齊妃今日是必然糾纏不休,未免落人口實,孫院判趕緊走上前兩步,低首輕聲:“齊妃娘娘,如今長春宮與您的景陽宮,處處皆是皇后娘娘的耳目,老臣並非不願意爲您分憂,只是需防人不仁,凡事都要小心謹慎。老臣若真因爲私心使然,不願意沾染此事,便不會想方設法的告知娘娘,皇后讓人在您的膳食裡做了手腳。何必冒險賠上自己的性命,您仔細想想,到底何種纔是老臣的真心。”
果然此言一出,齊妃的臉色微微好轉了一些。孫院判見狀連忙退開一些,恭謹而略微大聲道:“安貴人乃是齊妃娘娘的表妹,老臣當然明白娘娘此番的心情。可安貴人身子孱弱,難產誕下小公主,已然傷及了根本。縱然老臣拼盡一身的醫術,也未必能華佗在世,令貴人恢復生機。還望齊妃娘娘恕罪。”
一語雙關之言,一方面是避人耳目,讓身後跟着的內侍監知曉,齊妃之所以朝自己發難,乃是因爲安貴人不能再孕之事,若此,真有人走漏風聲,也屬於情理之中,不會招致太多非議。另一方面,他也是真的想告訴齊妃,只要皇后娘娘不點頭,安貴人是不會再有身孕的。要爲以後的恩寵計,就得另作他想。
“難得孫院判如此盡心。既然同樣要去長春宮,本宮今兒就跟你走這一遭!有什麼話,等會兒請國脈再說不遲。”說白了,李懷萍也不願意和孫院判撕破臉。以她今時今日的恩寵,是沒有資格再要求別人爲她做什麼。
言罷,她轉身走在前面,目不斜視。知曉孫院判必然如履薄冰的跟在後面,怒氣竟消退了大半。心裡一直不停的在想,到底孫院判能不能幫上她的忙,這一想就是大半天。
直到孫院判爲安氏請過脈,李懷萍才慢慢的回過神來。“你方纔說,表妹只是受驚過度,加之夜不能寐才弄得精神恍惚,身子越來越差,並沒有其他的緣由,可當真?”
“老臣不敢欺瞞齊妃娘娘,所言句句屬實,並沒有半點隱瞞。”孫院判將藥方交給自己身邊跟着的內侍監,謹慎道:“趕緊照着方子抓藥,送來長春宮煎好,給安貴人按時服用最爲要緊。”
李懷萍讓冷玉也跟着去了,內寢就留下她們姊妹兩人以及孫院判。“好了,現下再無旁人,孫院判不放實話實說。皇后是否讓你在表妹的藥種加了些別的什麼,以至於表妹精神恍惚,驚慌不寧?”
“回齊妃娘娘的話,當真沒有。”孫院判如實道。“皇后娘娘身邊,如今能用的人不多。安貴人怎麼說也是才誕下了小公主,皇上即便不來長春宮,也總叫人送好些東西過來。爲着這一層,皇后娘娘就不會刁難安貴人。更何況,貴人除了受驚,身子並沒有大礙。老臣想,皇后娘娘即便真的要做手腳,也自然是提防安貴人的肚子,斷然不會要她的性命。”
也是這個道理,李懷萍心裡納悶。既然皇后沒有這樣的意思,何必叫人送一隻襪子過來,唬的安氏險些發瘋呢!一邊希望她爲自己效命,一邊又就着她敬畏的東西不放,這不是逗趣兒麼!“除非……”腦子裡閃過一個可怕的年頭,李懷萍禁不住脫口而出。
“什麼?”病榻上的安笑然撲棱一下坐直起來,瞪着又圓又大的雙眼,驚慌道:“表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是不是皇后娘娘不願意我留在世上,非要殺我滅口?”
“怎麼會。”李懷萍定了定神,寬慰自己的心,隨後纔去安慰安氏:“妹妹,你別胡思亂想了。孫院判的話,你也不是沒有聽見。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臆想中的可怖,實情是皇后娘娘鳳體抱恙,現下閉門休養,成日裡在自己宮中,鮮少理會後宮諸事,有怎麼會安排旁人做這些。肯定是個巧合,你就不要再自己嚇自己了。”
孫院判連忙幫襯齊妃解釋:“安貴人請寬心,您除了受驚過度,疲勞過度,便沒有任何不妥。老臣方纔給你開的方子,乃是掩人耳目之法。實則這裡有一瓶靜心安神的藥丸,每日睡前服用一顆,老臣保管藥到病除。”
“快給我。”安笑然伸長了手想要拿過這瓶藥。
孫院判卻不肯給。“藥是使人安穩入睡的藥,您現在最需要的便是好好安寢。但這藥用多了卻不好,每日至多也只能服用一次。一連服用十日,就必得停用。謹慎起見,老臣將此藥交給齊妃保管,娘娘只需每次睡前給貴人一顆就好。”
李懷萍聽明白了,這藥就是致人熟眠的要。根本起不到治病的作用。“妹妹,孫院判的話,你可都聽明白了?你只有十日,十日之內,本宮不管你用什麼法子,都要儘快的消除心中的魔障。畢竟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替你捱過這些。若是連你自己都自暴自棄了,那咱們也就不會再有來日。”
看着齊妃愁苦不堪的樣子,孫院判有些愕然:“娘娘難不成還有什麼棘手之事未曾破解?”
“孫院判眼明心亮,本宮自然什麼愁苦都逃不過您的雙眼。”哀哀嘆息,李懷萍懊惱不已。“皇后娘娘只給了本宮一個月的期限,要本宮除掉她的眼中釘。本宮只怕自己根本就沒有這個本事,到頭來,皇后也不會放過我。”
“敢問娘娘,此人是……”縱然知曉是一條難以行走的路,孫院判還是審慎的問出了口。
李懷萍從孫院判手裡接過了藥瓶,放在自己的掌心,緩緩道:“熹妃。”
安笑然又是一驚,只覺得心房收縮到堅硬。“表姐,皇后娘娘莫不是想要逼死我們姐妹?”
“在宮中,與虎謀皮就是這般險象環生,或者說,咱們這還算不上是謀皮,不過是仰人鼻息罷了。”
“老臣有什麼能幫得上娘娘?”孫院判不知道該怎麼說,萬千句話,最終也只融匯成這一句。
“本宮還未曾想到。”李懷萍真的有想過,不如索性毒死熹妃得了。但她知道這絕不容易,而且皇上一定會追究到底。“還是從長計議吧。孫院判,皇后如今相信你,你的言行舉止更要謹慎妥當。倘若皇后要你做什麼事情,你未曾辦到,來日你的下場也絕不會比我們姐妹好。或許有一日,四阿哥能幫上咱們的忙,孫院判,你總得先做好準備纔可。”
孫院判不再說話,只是凝重的行了禮,恭敬的退下去。
“表姐,爲何咱們的路,如此的難行?”安笑然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你說,如果咱們投靠貴妃,會不會……”
“住口。”李懷萍嚴厲的喝了這一聲。“自古以來,牆頭草是最要不得的。皇后不待見咱們,去了貴妃那裡也只是自討沒趣。無論她們如何決計,咱們都必然最先遭難。這樣愚蠢的想法往後不許再有。你若真的還怕,那本宮就帶你去冷宮走一遭,讓你看看汪氏最後是怎麼被烈焰蠶食而死的。”
“不,表姐。”安笑然好不容易纔能強忍着畏懼,睡在這張牀上,她真的不敢再觸及這些事。“我能好起來,能,表姐,你再給我幾日功夫,求您了。”
“好。”李懷萍默默不語,只是緊緊的握着手裡的瓷瓶,久久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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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傾歡侍奉皇上用了藥,輕輕的搓了搓自己的雙手:“皇上,來侍疾的宮嬪都在養心殿的而耳房裡候着,一等便是兩日餘,皇上還不想見麼?臣妾只怕,她們會以爲是臣妾故意不許侍疾,沒的落下悍妒的口實。皇后娘娘病着,後宮裡的事情都是臣妾打點,若這樣的風聲傳了出去,臣妾可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胤禛看着她俏皮的樣子,心裡微微一熱:“罷了,你說見,朕便見就是。”
“倒顯得是臣妾勉強皇上了。”年傾歡打趣道:“臣妾可沒有這樣的好本事。皇上現下嘴上這麼說,等下見了各位妹妹姿容清雅,怕是欣喜不已,早就不記得這會兒心思了。”
“你呀,伶牙俐齒的,朕可真是有口難辯啊。”胤禛攥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你也累了兩日,回宮去歇着吧。朕自覺好多了。”
“是。”年傾歡溫潤一笑,福身退下。吩咐一聲蘇培盛,請來侍寢的宮嬪入西暖閣侍奉。
旁人都急切切的往裡走,偏是那芮停在年貴妃的面前福身請安。“娘娘勞碌兩日,看似清減了些。臣妾叫人備下了溫補的老火湯,娘娘賞臉用些吧。”
年傾歡凜眉:“旁人都急着討好皇上,你卻來討好本宮。不怕你新主子不高興麼!”
“臣妾侍奉在宮中,皇上纔是臣妾的主子。”那芮微笑着往前傾了傾身子:“皇后娘娘病中,臣妾替她送去了一些好玩意兒到長春宮,想來貴妃知曉也必然高興。”
“哦?”年傾歡從她的眸子裡,似乎領會到什麼。“既然是能讓本宮高興之事,那你就好好做吧。本宮不會辜負你的一番心意,老火湯正好足夠溫補。總算是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