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寫宿命?”年傾歡只覺得好笑:“當初本宮費盡心思,爲你擇一戶好人家遣嫁。只要出了宮,命運自然就能改寫。你不必再面對齊妃,更不用管這宮裡的紛擾與爭鬥,豈不是一樁樂事。是你自己偏要往這火坑裡跳,難道也是本宮落井下石的傑作?”
“娘娘,您能甘心,是因爲您從來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臣妾不能甘心!”那芮咬着牙,臉上透出難看的青灰色:“臣妾的命運,從來都是被旁人擺佈,這一回,臣妾想要自己做主,自己爭取自己要走的路。”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大抵就是她此時的寫照。年傾歡靜默的看着她的臉龐,這一張面孔,曾經陪着她歷經生死,兩世情分,如今是真的變了。變得連她都快要不認識了。“你要自尋死路,本宮不攔着。但你方纔說你沒害我,反而是在幫我,不覺得很無恥麼?你仗着侍奉我多年,熟識我的筆記,與哥哥暗通信箋,請他去追查九阿哥的下落。還許諾只要找回九阿哥,扶持他奪取帝位,來日便讓哥哥擔任輔政大臣,扶持新君,長空朝政。這件事又怎麼算?本宮的確沒有找到你冒刻的印章,甚至猜想那私印根本就在皇后手中,但信箋的內容,本宮是一清二楚。你還想如何狡辯?”
脣瓣哆嗦,那芮是真的有點畏懼:“娘娘這麼說,可有證據麼!”
“呵呵。”年傾歡冷笑連連:“你真是嚇糊塗了吧!哥哥還未曾離開京城,何時入朝請安,本宮只要當面對質,你的謊話自然就會被揭穿。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據麼?”
“娘娘……”那芮有些着急:“您聽我說,我這麼做也是……被皇后娘娘逼得。若不是如此,她怎麼會讓我見到皇上。若沒有皇上的恩寵,我憑什麼與齊妃一爭高下。娘娘,上一世活活被燒死,臣妾聞到焦糊的皮肉氣味,那種痛,根本就不是您能……”
年傾歡沒有留力,全然使出了身上的力氣,一記耳光打斷了那芮的說話。“你和齊妃有什麼不同?她爲了自己的利益,本宮一走,就毫不留力的將你們除掉。你爲了你所謂的復仇,還不是一樣陷本宮於萬劫不復。那氏,你挺好了,九阿哥的事情,若就這麼過去,本宮也就算了。倘若真的再因爲你的自私自利掀起什麼波瀾,你可別怪本宮心狠手辣。齊妃能燒死你一回,本宮就能做第二回。不信,你就試試看!”
那芮被這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跌坐在地。耳朵了除了聽見嗡嗡的響聲,便是貴妃充滿了威懾力的話。
“樂凝,回宮。”年傾歡憤懣的離去,心知那氏不會善罷甘休,便隱隱起了惱意。“你們都聽着,那常在出了疹子,未免傳染其餘的妃嬪小主,宮中各人。打今兒起,這廂房給本宮封起來。所有宮裡伺候的奴才一律不得踏出延輝閣。所需所用,皆有專人於宮門外送進來,外頭的奴才不得擅入。回頭,找個御醫過來瞧瞧就是。”
“娘娘,臣妾好不容易纔有了今日,您何必趕盡殺絕。再說,若是年大將軍當真找到九阿哥的下落,豈不是一件好事。難道您就不想您的兒子成爲後繼之君麼?娘娘,說到底,臣妾做哪一件事,也沒有真的傷害到您,您何必下重手,如此的不講情面?”本來是沒打算挽留,可那芮一聽貴妃這話,急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娘娘,您就饒了奴婢吧,奴婢求您了!”
“奴婢?”因爲最後這句話,她的自稱,年輕歡停下了腳步。“本宮與你,都是經歷許多事情的人。從前的種種,也許你難以忘懷,可眼前的一切,難道本宮也能置之不理?很多事,或許在你還未曾注意的時候,就已經改變了。幾次三番,我由着你亂來。不光是因爲念着舊情,還因爲烈焰焚身,你救過我的命。若不是如此,只怕你活不到現在。你說本宮知恩不圖報也好,說本宮忘恩負義也罷,我能做到的,都做了,仁至義盡。你若想活命,乖乖的留在皇上賜你的延輝閣中安靜度日。你若不想,本宮賜你三尺白綾,你就自掛東南枝吧!”
“娘娘……”那芮顫抖的聲音,聽起來悽楚可怖:“您真的這麼絕情……”
這一回,年傾歡沒有再搭理她,就着樂凝的手,輕搖慢晃的走了出去。
“奴婢恭送年貴妃娘娘。”倒是有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跟了出來,離着有點遠,卻嚷聲相送。
年傾歡有些詫異,少不得側目瞥他一眼,看着竟然有些眼熟。“你是……”
“奴才小金子。”小太監脆生道。
“小金子。”年傾歡轉了轉眼珠:“你就是延輝閣的掌事太監?”
“正是。”小金子弓着身子謹慎道:“奴才一直在延輝閣侍奉,早在那常在來閣中之前便如此。”
樂凝有些看不明白了:“不好好的伺候你家小主,怎麼好來攔娘娘的路?”
小金子有些膽怯,但還是決計說出來:“啓稟貴妃娘娘,奴才是瞧見了一樁事兒,心裡一直擱不下。這才斗膽前來稟明娘娘。”
“本宮宮裡有好些珍貴的藥材,這時候給那常在用最合適不過。”年傾歡對樂凝道:“你就着人跟着來取一趟吧。”
“是娘娘。”樂凝明白貴妃的心思,對小金子道:“既然你是伺候那常在的,就由你跟着走一趟好了。”
“嗻。”小金子順從的點頭,隨着貴妃一行人匆匆離去。
那芮在裡頭失了心神,靈心、巧心皆陪着說話,自然沒有人會注意到小金子的離開。隨即延輝閣的門就被人封了起來。這消息也散的很快,不多時就傳的後宮皆知了。
“說吧。”年傾歡端着花青奉上的香茗,淺淺抿了一口:“是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你急着攔下本宮?”
“奴才斗膽攔住娘娘,乃是因爲,吉常在去了的那個晚上,奴才曾見到小主慌慌張張的回來。且回宮之後,小主就更換了衣裳,還吩咐巧心將身上穿的那一件扔了。奴才好事兒,覺得這裡面或許有蹊蹺,就撿回來瞧了瞧,哪裡知道,那好好的衣服,袖子卻撕開了口子,像是人生生扯壞的。”
“哦?”年傾歡不多言,只問:“所以呢?”
小金子趕緊道:“奴才總覺得,常在小主與吉常在的死……有關。”
這事或許能扯得上關係,年傾歡也是疏忽了。忘了這宮裡的人心之中,還有這樣處處機關算盡的小心思。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要說這事兒就是那芮所爲,也並非解釋不通。擾亂後宮的秩序,亦或者讓自己在意的裕嬪與英答應倒黴,雖然那氏看似沒有直接的好處,但總歸能坐山觀虎鬥,挑起自己遇皇后的對峙。
“本宮想不通,那常在乃是你的小主,你成日裡侍奉在側,殷勤妥帖。何以這樣捕風捉影的事情,你要來知會本宮,就不怕本宮念及主僕之情寬恕了那氏,而追究你的罪責麼?”
小金子也是猶豫了許久,才怯怯道:“奴才並非沒有想過,只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奴才現在不說,東窗事發,小主一定也饒不了奴才。”
“那衣裳你可還留着麼?”年傾歡問。
“娘娘……”小金子跪下,連着磕頭三下,心想怕是瞞不住了:“娘娘明鑑,若不是那衣裳惹了禍,奴才也不敢此時稟明娘娘。奴才一直小心的收着那衣裳,可是昨個兒,衣裳忽然不見了。想必是趁着奴才當差的時候,東西叫人翻找過,衣裳就被拿走。除了那衣裳,奴才房裡沒丟過任何東西。想必,想必是小主已經對奴才起了疑心。”
“行了,本宮知道了。”年傾歡不鹹不淡的擺一擺手:“衣裳昨個兒纔不見,如今那常在也顧不上與你置氣。你就回去伺候吧。其餘的事情,本宮心裡有數了。”
“娘娘,娘娘您一定救救奴才,奴才一家老小,都還指望着奴才生活!娘娘,奴才沒做過虧心事,只是此事若不說出來,奴才於心難安。”小金子一個勁兒的磕頭。“若是再回到延輝?閣,那常在一定不會饒了奴才,娘娘您就行行好,救救奴才吧。”
樂凝生氣,少不得呵斥:“你在這兒亂嚷亂叫什麼!娘娘面前,豈能如此無禮?”
“奴才該死。”小金子這才收聲。
“這麼着,樂凝,你帶小金子去慎刑司,只說他做事不仔細,弄丟了本宮賞賜那常在的藥材。只去那裡做苦力就是。”年傾歡皺着眉,道:“慎刑司裡有咱們的人,只管照應一些,叫他吃不了太多苦。來日,若要指證那氏,總得有個能說得上話的。”
小金子起初不願意去慎刑司,但貴妃這麼說了,就必然不會要他的命。總比待在那常在身邊兒好。“多謝貴妃娘娘,多謝娘娘。”
“來日若指證那氏,你今日這番話,可得說的明白纔是。”年傾歡幽幽道:“茲事體大,不可馬虎。”
“奴才明白,奴才一定好好說。”小金子叩頭謝了恩,由着胡來喜着人送去慎刑司。
樂凝這才顧上問一句:“娘娘您真覺得那奴才的話可信?怎麼早不說,晚不說,偏是那常在一被拘禁,這才馬上跳出來反咬一口。這其中會不會?”
“你瞧着吧,是狐狸早晚能露出尾巴!”年傾歡低頭呷了一口茶:“我只盼着,這背後不是不應當的人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