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與玫兒是被扭着胳膊送進西暖閣中的,花青因着汪答應的事情,見過這樣的場面,自然是不畏懼。玫兒卻不經世事,瑟縮着身子一臉淚痕,怕的不知道躲到哪兒合適,生生的把頭埋進了胸口。
年傾歡看了一眼花青,眉心微微要蹙,卻終究還是舒展。“皇上,既然事情出在翊坤宮,不如讓臣妾細細查問清楚。”
胤禛頷首:“既然是你宮裡的人,自然由你來問。”
“謝皇上。”年傾歡溫眸而笑,語調平和:“花青,本宮問你,皇后娘娘吩咐送去承乾宮的嘉應子,除了你與玫兒,可還有人經手?”
花青從容道:“回貴妃娘娘的話,嘉應子是奴婢從罐子裡取出來,交給玫兒的,期間並未有人動手。而汪公公也已經將醃漬嘉應子的罐子抱了來,是否有毒一驗便知。”
“那就有勞皇后身邊的汪公公檢驗一二。”年傾歡見奴才將那三個罐子都抱了上來,眉頭擰的更緊了些。“倘若這罐子裡有毒,許這嘉應子不是用來毒害憐嬪的,反而是衝着臣妾而來。畢竟臣妾宮裡的東西,用的最多的還是臣妾自己。”
胤禛依舊是頷首:“那就仔細驗一驗吧!”
“嗻。”汪泉應了聲,親自拿着宮裡頭檢驗毒源的銀籤子,讓小太監將第一個罐子打開。銀籤子伸到底,用力的攪了攪,也在嘉應子上戳了戳,再拿出來的時候,迎着光看,籤子依舊泛着好看的銀光,並未有半點變化。
汪泉又分別拿出乾淨的銀籤子,照樣在第二個、第三個罐子裡攪了攪,籤子同樣沒有變色。於是他恭敬的走上前,如實回話:“啓稟皇上,奴才仔細檢驗了三個罐子,裡面的嘉應子均是無毒的。”
聞聽此言,玫兒更是唬的臉色慘白:“皇上明鑑,奴婢沒有下毒,奴婢當真沒有下毒,奴婢就是送了嘉應子過去,奴婢沒有下毒……”
“住口,皇上沒有問話,豈容你多嘴。”年傾歡的聲音很是冰冷。
靜徽輕嘆一聲:“既然這三罐子都是乾淨的,不如驗一驗送到養心殿的。臣妾總是覺得心裡不踏實,同時從翊坤宮送了兩碟嘉應子出來,怎的承乾宮就出了這樣的惡事……”
“嗻。”汪泉走上前去,將那碟嘉應子端到皇上面前,再拿出銀籤子自己在上面抹了抹。正想說銀籤子也是光潔如新,卻發覺籤子的尾部忽然慢慢的呈現了青黑的顏色。“啓稟皇上,這碟嘉應子當真有毒!”
“啊……”玫兒一聲驚叫,登時嚇得背過氣去,咕咚一聲歪倒在地上。
花青趕緊掐了掐她的人中穴,又搖了搖她的肩膀:“玫兒,你這是……”
“送來養心殿的嘉應子乃是蘇培盛親自帶回來的,與着丫頭並沒有關係。”靜徽長長的嘆了口氣:“怎的這樣不堪用,又不是她的過失,何必嚇成這個樣子。”
年傾歡原是想說,不堪用就擔出去,免得留在這裡礙眼。但轉念一想,玫兒經手了承乾宮的嘉應子,怎麼也脫不了干係了,必得要她醒過來問問清楚,才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皇上,臣妾以爲,反正有御醫前來,不如先救醒玫兒再問話。畢竟送去承乾宮的嘉應子總是她經過手的。”
“這不是還有一個醒着的麼!”靜徽不以爲然:“貴妃何不先問這個?”
年傾歡從牀榻上起來,走到花青面前:“皇后娘娘所言極是,問的確是要問的。但臣妾相信花青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花青聞言,眼眶不禁溼潤,她甚至想過,若是自己死能保住貴妃,那便也值得了。實在不行,就乾脆說出真相,安貴人的孩子指不定就是汪答應腹中的那個。自己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爲了向皇后報復……
然而年傾歡似乎猜到了花青的心思,她趁着眉問:“花青,嘉應子裡的毒,是否是你所下?你是本宮宮裡的人,倘若你做下這樣惡毒的事情,本宮唯有替你承擔罪責,甚至以死謝罪。要知道,戕害妃嬪,已經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更何況現在連敬奉皇上享用的嘉應子裡面都有了毒,何等的後果你必得心中有數纔是。到底是不是你所爲,又是受何人致使?”
貴妃的話說的明白,花青心中一凜。汪答應的恩縱然要報,可總不能賠上全族人的性命。如此一想,花青趕緊收斂了多餘的心思,鐵青着臉咬牙道:“奴婢並沒有下毒,更沒有受人指使,奴婢只是將嘉應子交給了蘇公公,並吩咐玫兒去一趟承乾宮送給憐嬪享用。且奴婢取嘉應子的時候,身邊也有小宮婢幫手,她們都可以證明奴婢沒有下過毒。現下人就跪在西暖閣外,還請貴妃娘娘明鑑。”
靜徽實在是沒有法子,只得愁容滿面的吩咐了汪泉:“你去幫着貴妃問問外頭的奴才,問清楚了進來回話就好。畢竟翊坤宮這麼多人,等着貴妃逐一去問,只怕到天黑也未必能問清楚。”
“多謝皇后娘娘體恤。”年傾歡心裡雖然不安,可面上總歸是沉靜的。“那就勞煩汪公公好好查問,一定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處可惡之人。”
年傾歡的話音剛落,宋青就徐徐走了進來。因着蘇培盛與陳福都去了承乾宮,養心殿外並沒有人通傳。
“皇上萬福金安。”宋青恭敬的行了禮,面色凝重道:“啓稟皇上,臣來養心殿之前,已經隨着孫院判去過了承乾宮,這會兒憐嬪娘娘的毒已經得到控制,雖然並未徹底清除,但孫院判確保憐嬪娘娘沒有性命之憂,請臣轉稟皇上安心。”
胤禛微微鬆了口氣:“你既然去過承乾宮,可知憐嬪中了什麼毒?”
宋青搖了搖頭:“回皇上的話,臣只知道那毒是劇毒,卻並不清楚是何種毒。”
靜徽這才放下心來,心中卻惱恨憐嬪險些壞了大事。倘若宋青真的察覺憐嬪的毒與暴斃所中不同,那今日的謀算必然是白費了。起身端正朝皇帝一福,靜徽才慢慢的說道:“皇上,臣妾絕不相信貴妃會指使翊坤宮的奴婢在敬奉皇上的嘉應子裡下毒,並且貴妃與憐嬪也根本就沒有任何仇怨。此事,臣妾只怕是有心之人,刻意爲之,爲的就是打擊貴妃。雖然謀害天子,毒害妃嬪都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可臣妾願意替貴妃擔保,還望皇上明察。”
眸子裡釀出深邃,胤禛靜默的看着年傾歡,半晌沒有做聲。
彼時宋青已經給玫兒塗上了藥油,並且按人中穴爲她施救。
玫兒沉沉的呼了一口氣,慢慢的醒轉過來:“奴婢沒有下毒,奴婢沒有下毒……沒有下毒……”她的眸子先是暗晦的,隨即卻忽然一亮。“皇上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沒有下毒。貴妃娘娘,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當真沒有犯下這樣的死罪……”
“本宮問你,去承乾宮的路上,可曾遇到什麼人,是否有人碰過那碟嘉應子?”年傾歡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禁不住有些懊惱。“你仔細想想清楚。”
“貴妃娘娘,貴妃娘娘……”玫兒忽然推開身邊的花青,連跪帶爬的來到年貴妃的腳邊,一把將貴妃雙腿死死抱住:“娘娘,奴婢真的沒有下毒,奴婢真的沒有下毒,您相信奴婢……”
年傾歡被她這麼一抱,重心失衡,險些跌倒。幸虧花青反應敏捷,連忙爬過去用背脊支撐住貴妃。“娘娘當心啊。”
宋青只覺得不免,趁着眉走上前去,抓住玫兒的手腕替她診脈。“啓稟皇上,這侍婢許是受驚過度,引發神志不清,看樣子是問不出什麼了。”
“不堪用。”年傾歡重新站好,向皇上福身道:“臣妾斗膽請求皇上嚴查此事。此事既然與臣妾有關,也請皇上給臣妾一些時間,能親自查明。”
胤禛略微頷首,但蹙緊的眉頭一點也不輕鬆:“朕服了藥,頭有些沉,想必也不能親自查明此事,你們便多費費心。”
靜徽領着年貴妃一併福身:“臣妾遵旨。”
“朕乏了,你們出去查問吧,待事情弄清楚了,明日再來稟明朕不遲。”胤禛的眼底,果然流露出倦怠之色:“宋御醫既然來,就替朕請個脈吧。”
不知道皇后是否知情,反正年傾歡覺得,皇上之所以這麼說,就是爲了支開自己與皇后,向宋青問個明白。不過不管怎樣都好,她讓內侍監將玫兒拖了出去,又吩咐花青一併退出來。
待到西暖閣靜下來,胤禛才慢慢開口:“憐嬪當真不要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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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連忙跪下回道:“啓稟皇上,奴才詳細爲憐嬪請了脈,又查驗過暴斃的晴藍屍首,發覺憐嬪所中之毒,與晴藍根本不同。一種是毒性猛烈卻有解之毒,另一種入口氣絕,乃是藥性霸道的劇毒。”
“哼。”胤禛冷哼一聲:“朕身邊都是些蛇蠍美人,哪個是沒有毒的。這件事你替朕暗中查明,記住,無論是誰,一經查出便扭送到朕面前來,決不能姑息。”
醒着神應是,宋青一絲一毫也不敢馬虎:“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