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媚走後不久,那郎中便緩緩甦醒了。
莊風趕緊上前去攙扶試圖爬起來的郎中。郎中站起身來,摸了摸尚且昏的腦袋問道:“哎呀,小哥,我剛纔是怎麼了?腦袋怎麼這麼疼,誰打了我,還是我跌倒了?”
“哦,大夫,你剛纔走着走着突然昏倒了。我背不動你,只好在這守着,萬幸你沒有事情。”莊風面不改色,將想好的說辭搬出。
“昏倒?難道我真的老了?難道是昨晚接診太多的原因?哎呀呀,頭還真暈,還稍稍有點疼。不過,倒不妨礙我繼續爲你外公診治。我們這邊快快上路吧。哎,我咋就突然暈倒了呢?”郎中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百思不得其解,卻和莊風繼續前行,渾然忘卻了剛剛生的一切。
莊風唯一擔心的就是郎中以身體爲由,不去給自己的外公看病。既然對方的醫德良好,這事也算暫時躲過。只是剛纔那少女年齡不大,又不是神仙,怎麼會有如此手段,輕而易舉便擊殺了兩個會法術的人,而且能輕鬆抹去別人的記憶?只是,那少女的手段委實歹毒了一些。不過想想一開始出現的長春宮的二人,也是蠻橫無理。若是自己稍有反抗,估計也不會有好果子吃。想到這裡,莊風又覺得那叫“妖媚”的少女辦事果斷,毫不拖泥帶水,自有一股魅力。
莊風跟在郎中的後面小跑着,腦袋裡不時浮現出靈根、謫仙草、法術、修仙這些字眼,覺得一個更廣闊的世界就擺在自己面前,**已經被吊起來了,自己卻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摸不到,滋味着實苦悶。
再次上路,郎中不時地摸摸自己的腦袋,總是想不出自己爲什麼記憶裡有個空白似地。不過,郎中慢慢地還是恢復了正常。這讓莊風有些咂舌,妖媚那女子的手段還真厲害。在人家腦袋裡動了手腳之後,還沒留下什麼後遺症。莊風在前世可就知道人大腦的複雜程度。
日頭稍稍偏西的時候,莊風和郎中終於來到了靠山村。遠遠地,莊風便看到了外婆正倚門而望,也不知道她在那裡等待多久了。看到自己回來了,外婆喜出望外,連忙端出熱騰騰的吃食。莊風一頭撲到外婆懷裡,淚水洶涌而出,又拼命抑制住。現在,他最惦記的還是外公的病情,連忙扭過頭偷偷地擦了一把淚,招呼郎中進屋給外公看病。
接下來的事情比較順利,郎中在望聞問切之後,現莊風的外公是因爲年老體弱積勞成疾,肺部有些毛病,以致呼吸不暢。因爲病人年邁,病情不能根治,卻是能緩解許多。因此,郎中開了方子,留下了一些藥物,並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之後,並告辭回趙家集去了。
莊風一家自是對郎中感恩戴德,可是家裡實在貧苦,倒也沒什麼物事相謝,只能多說些感動的話語。尤其是莊風,平白得了郎中的仙草,而且瞞了許多事情,偏偏卻不能告訴對方,感激之餘,心裡還多了一些愧疚。
吃過晚飯,外公也喝了熬製的草藥,莊風心有不甘,還是拿出了懷裡的謫仙草放在了外公、外婆面前,讓他們辨認。當然,莊風沒有向二老透露今天生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一是這些事情太難以置信;二來,自己身沾這些血腥之事,不想讓二老擔心。
可惜的是,果然如妖媚所說,外公、外婆沒有靈根。散着清香和能量甚至微光的謫仙草放在他們面前,他們卻只當是地裡那些普通的藥草。莊風只好隨便用幾句話將讓他們看藥草的事情搪塞過去。
夜涼如水,春意襲人。莊風透過木窗向窗外看去,現有些奇怪的小鳥還在飛騰着。外公、外婆早已經睡去了,只是還不時傳來外公、外婆的咳嗽聲。忙碌了一天,兩位老人也很累了。當然,在外公、外婆睡着之前,莊風也是“睡着”了的。直到外婆給莊風蓋好被子,愛撫地撫摸了他的小臉之後離開,莊風纔再次“醒來”。
莊風躲在單薄的被子圍成的被窩裡,細細地默想着前生今世生的一切,尤其是自己今天所看到的每一個細節。想到了前世的親人,想到了今生已經死去的父母和年邁的外公、外婆,心中無限感傷。
窗外的風今晚比較大,微微地有些呼嘯聲。莊風端起油燈,來到外間,檢查了一番屋子的封閉情況,好不讓冷風進來。
回到了自己的屋裡,莊風小心翼翼地捧出了謫仙草。油燈下,仙草的外表早已慢慢地變得普通,沒有那麼洶涌的靈氣外漏了。端詳了半天,莊風仍猜不透這小小的一棵草是否這能孕育如此多的天地精華。可畢竟,今天謫仙草的光芒自己是看到了。因爲仙草引來的兩條人命也是活生生地消失在自己面前。
夜晚也許是一種期待,一種誘惑,一種成熟,可以隨意放飛思緒。可在夜色闌珊之後,春風乍起之後,每個夜晚誰會等我回家呢? 只有與自己相依爲命的可憐的外公、外婆罷了。想到了外公、外婆的皺紋和白,莊風嘆息了一聲,十分遺憾地將謫仙草放入口中,慢慢嚼碎,伴着一股溼熱的感覺,輕輕地嚥到肚子裡。“期待明天會更好。”莊風輕輕地自言自語了一句。很快,他覺得渾身舒適無比,不知不覺睡着了。
前生的夜對莊風而言,是可以寂寞可以熱鬧可以浪漫的。今生的夜,是可以清冷可以落寞可以思念的。可現在,莊風卻沉沉地睡去了。他的體表慢慢地散出微光,和窗外的月光交相輝映着實好看,謫仙草正慢慢地改善着他的身體。可是有人看到這一切嗎?窗外會有一個影子嗎?會有一雙眼睛盯着這裡的一切嗎?沒有人知道。
在夢裡,記憶裡,月亮下的星空看到的只有前生,卻沒有今生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