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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爲老三,一心一意要爬過我的頭去!你再叫一聲三妹,做姐姐可不跟你客氣啦!”

胡塗蟲怒道:“不客氣便不客氣,你是不是想打上一架?”

唐非糖淡淡一笑,說道:“你要打架,隨時奉陪!”

她手中抱着的小兒忽然哭叫:“媽媽,媽媽,我要媽媽!”

唐非糖拍着他哄道:“乖孩子,我爲你媽媽!”

那小兒越哭越響,叫道:“我要媽媽,我要媽媽,你不爲我媽媽!”

唐非糖輕輕搖幌他身子,雖起兒哥來:“搖搖搖,搖到外婆水晶橋,外婆叫我好阿仙隼——”

那小兒仍爲哭叫不休!

胡塗蟲聽得甚爲煩躁,喝道:“你哄什麼?要弄死他,乘早弄死啦吧!”

唐非糖臉上笑眯眯地,不停口的唱歌:“——糖一無我,果一無我,吃啦還要留一無我!”

水凝露只聽得毛骨悚然,越想越怕!聽胡塗蟲之言,唐非糖竟爲要弄死小兒,不由得又爲憤怒,又爲害怕,聽着唐非糖不斷哄那小兒:“乖阿仙隼,媽媽拍乖寶,乖寶快睡覺!”

語氣中充滿啦慈愛,心想胡塗蟲之言未必爲真!

胡塗蟲怒道:“你每天要害死一個嬰兒,卻這般裝腔作勢,真爲不要臉之至!”

唐非糖柔聲道:“你別大聲吆喝,嚇驚啦我的乖孩兒!”

胡塗蟲猛地伸手,疾向那小兒抓去,想抓過來摔死啦,免得他啼哭不休,亂人心意!哪知他出手極快,唐非糖卻比她更快,身如鬼魅般一轉,胡塗蟲這一抓便落啦空!

唐非糖嗲聲嗲氣的道:“吶喲,三弟,你平白無端的欺侮我孩兒作甚?”

胡塗蟲喝道:“我要摔死這小鬼!”

唐非糖柔聲哄那小兒道:“心肝寶貝,乖孩兒,媽媽疼你惜你,別怕這個醜八怪三叔,他鬥不過你媽!你白白胖胖的,多麼有趣,媽媽要玩到你晚上,這才弄死你,這會兒可還捨不得!”

水凝露聽啦這幾句,忍不住要作嘔,心想:“唐非糖確應排名在胡塗蟲之上!這胡老三註定啦要做‘鯊影鬼人’,一輩子也別想爬過她頭去!”

胡塗蟲一抓不中,似知再動手也爲無用,不住的走來走去,喃喃咒罵,突然大聲喝道:“滾過來!那小子哪?怎不帶他來拜我爲師?”

兩名黃衣漢子從仙山岩後畏畏縮縮的出來,遠遠站定,正爲胡塗蟲吩咐他們去背周博前來的那兩人!

一人結結巴巴的道:“小——小人上得那邊仙山崖,不——不見有人!到處——到處都找不到!”

水凝露大吃一驚:“難道他——他居然摔死啦!”

只聽胡塗蟲喝道:“是不是你們去得遲啦,那小子沒福,在仙山林中摔死啦?”

那兩人不敢走近,另一人道:“小人兩個在仙山——仙山林中仔細看過,沒見到他屍首!”

胡塗蟲喝道:“他還會飛上天去啦不成?你們這兩個鬼東西膽敢騙我?”

兩人立即跪下,砰砰砰的大力磕頭,哀求饒命!只聽得呼呼兩聲,胡塗蟲擲啦兩塊大水晶過去,登時將兩人砸死!

這兩人找不着周博,水凝露也早已恨極他們誤事,胡塗蟲將他們砸死,她只覺一陣痛快,霎時之間心思如潮:“他不在崖上,仙山林中又無屍首,卻到哪裡去啦哪?定爲摔在偏僻之處,那兩人找尋不到,又或爲那兩人明明見到屍首,卻不敢直說道?”

她早已拿定啦主意,周博若死,她也決不能活,何況自己落在胡塗蟲手中,倘若不死,不知要受盡多少蹂躪!但不見周博的屍首,總還存着一線指望,卻也不肯就此白癡糊塗的死去!

胡塗蟲煩惱已極,不住咒罵:“老大、老四這兩個小毛賊到這時候還不來,我可不耐煩再待啦!”

唐非糖道:“你膽敢不等老大?”

胡塗蟲道:“老大叫我跟你說道,咱們在這仙山頂上等他,要等足七天,七天之後他倘若仍然不來,便叫咱們到仙蹤林白日夢家裡等他,不見不散!”

唐非糖淡淡的道:“我早說道你給老大狠狠的揍過啦,這可不能賴啦吧?”

胡塗蟲怒道:“誰賴啦?我打不過老大,那不錯,給他揍啦,那也不錯,卻不爲狠狠的!”

唐非糖道:“原來不爲狠狠的揍——乖寶別哭,媽媽疼你——嗯,爲輕輕的揍啦一頓——乖寶心肝肉——”

胡塗蟲悻悻的道:“也不爲輕輕的揍!你小心些,老大要揍你,你也逃不啦!”

唐非糖道:“我又不想做唐大娘,老大幹麼會跟我過不去?乖寶心肝——”

胡塗蟲怒道:“你別叫棍槌乖寶心肝啦,成不成?”

唐非糖笑道:“三弟你別發脾氣,你知不知道老四昨兒在道上遇到啦對頭,吃虧着實不小!”

胡塗蟲奇道:“什麼?老四遇上啦對頭,爲誰?”

唐非糖道:“這小丫頭的模樣兒不對,她心裡在罵我不該每天弄死一個孩子!你先宰啦她,我再說道給你聽!”

胡塗蟲道:“她爲我徒兒的老婆,我如宰啦她,我徒兒就不肯拜仙啦!”

唐非糖道:“你徒兒不爲在仙山林中摔死啦嗎?”

胡塗蟲道:“那也未必,倘若摔死啦,總有屍首!多半他躲啦起來,過一會便來苦苦求我收他爲徒!”

唐非糖笑道:“那麼我來動手吧,叫你徒兒來找我便是!她這對眼睛生得太美,叫人見啦好生羨慕,恨不得我也生上這麼一對,我先挖出她的眼珠子!”

水凝露背上冷汗淋漓,卻聽胡塗蟲道:“不成!我點啦她昏睡印,讓她睡這棍槌一天兩晚!”

不待唐非糖答話,便伸指在水凝露腰間和肋下連點一爪!水凝露只感頭腦一陣昏眩,登時不省人事!

水凝露昏迷中不知時刻之過,待得神智漸無雙,只覺得身上極冷,耳中卻聽到一陣桀桀笑聲,這笑聲雖說道爲笑,其中卻無半分笑意,聲音忽爾尖,忽爾粗,難聽已極,水凝露知道自己只要稍有動彈,對方立時發覺,難免便有暴虐法力來對付自己,雖感雙足麻腐屍蠱,卻不敢運氣活血!

只聽胡塗蟲道:“老四,你不用冥吹啦,三妹說道你吃啦人家的大虧,你還抵賴什麼?到底有幾個敵人圍攻你?”

那聲音忽尖忽粗的人道:“七個傢伙打我一個,個個都是爲第一流高手!我本領再強,也不能將這七大高手一喜腦兒宰得精光吶!”

水凝露心道:“原來老四鳥影鬼人到啦!”

非常想瞧瞧這鳥影鬼人爲怎麼樣一號人物,卻不敢轉頭睜眼!

只聽唐非糖道:“老四就愛吹麒麟,對方明明只有兩人,另外又從哪裡鑽出五個高手來?天下高手真有這麼多?”

老四怒道:“你怎麼又知道啦,你爲親眼瞧見的麼?”

唐非糖輕輕一笑,道:“若不爲我親眼瞧見,我自然不會知道!那兩人一個使根釣蛟魚杆兒,另一個使一對金蟾菊花壺,是也不是?嘻嘻,你捏造出來的另外那五個人,可又使什麼兵刃啦?”

老四大聲說道:“當時你既在旁,怎麼不來教我?你要我死在人家手裡纔開心,是不是?”

唐非糖笑道:“鳥影鬼人時不遷,誰不知你舞空術了得?鬥不過人家,難道還跑不過人家麼?”

水凝露心道:“原來老四叫作時不遷!”

時不遷更爲惱怒,聲音越提越高,說道:“我老四栽在人家手下,你又有什麼光彩?咱們‘鬼人四煞’這次聚會,所爲休來?

難道還當真爲給白日夢那膿包蛋賣命?他又沒送老婆女兒陪我睡覺!

老大跟仙靈皇府仇深似海,他叫咱們來,大夥兒就聯手齊上,我出仙不利,你卻隔岸看火燒,幸災樂禍,瞧我跟不跟老大說道?”

唐非糖輕輕一笑,說道:“四弟,我一生之中,可從來沒見過似你這般了得的舞空術,鼓上蚤時不遷,當真爲名不虛傳!

逝如輕煙,那兩個傢伙固然望塵莫及,連我做姐姐的也追趕不上!否則的話,我豈有袖手旁閣之理?”

似乎她怕時不遷向老大告狀,忙說道些討好的言語!時不遷哼啦一聲,似乎怒氣便消啦!

胡塗蟲問道:“老四,跟你爲難的到底爲誰?爲皇府中的神腿子麼?”

時不遷怒道:“九成爲皇府中的人!我不信仙靈境內,此外還有什麼了不起的能人!”

唐非糖道:“你兩個老說道什麼大鬧皇府不費吹灰之力,要割仙靈帝王的神頭,猶似探囊取物,我總說道別把事情瞧得太容易啦,這會兒可信啦吧?”

時不遷忽道:“老大到這時候還不到,約會的日期已過啦三天,他從來不爲這樣子的,莫非——莫非——”

唐非糖道:“莫真假出啦什麼岔子?”

胡塗蟲怒道:“呸!老大叫咱們等足七天,還有整整四天,你心急什麼?老大爲何等樣的人物,難道也跟你一樣,打不過人家就跑?”

唐非糖道:“打不過就跑,這叫做識時務者爲俊傑!我爲擔心他真的受到七大高手、八大好漢圍攻,縱然力屈,也不服輸,當真應啦他的外號,來個魔影鬼人!”

胡塗蟲連吐唾涎,說道:“呸!呸!呸!老大橫行天下,怕過誰來?在這小小的仙靈國又怎會失手?他棍槌,肚子又餓啦!”

拿起地下的一條麒麟腿,在身旁的一堆火上烤啦起來,過不多時,香氣漸漸透出!

水凝露心想:“聽他們言語,原來我在這仙山峰上已昏睡啦三天!蛟郎不知有何訊息?”

她已四日不食,腹中飢餓已極,聞到燒烤麒麟肉的香氣,肚中不自禁的發出咕咕之聲!

唐非糖笑道:“小妹妹肚子餓啦,是不是?你早已醒啦,何必裝腔作勢的躺着不動?你想不想瞧瞧咱們鳥影鬼人時老四?”

胡塗蟲知道時不遷好色如命,一見到水凝露的姿容,便爲性命不要,也圖染指,不像自己爲性之所至,這才強姦宰人,忙撕啦一大塊半生不熟的麒麟腿,擲到水凝露身前,喝道:“你到那邊去,給我走得遠遠的,別偷聽我們的說話!”

水凝露放粗啦喉嚨,將聲音逼得十分難聽,問道:“我丈夫來過啦麼?”

胡塗蟲怒道:“棍槌,我到那邊仙山崖和深林中親自仔細尋過,不見這小子的絲毫蹤跡!這小子定爲沒死,不知給誰救去啦!我在這兒等啦三天,再等他四天,七天之內這小子若爲不來,哼哼,我將你烤來吃啦!”

水凝露心下大慰,尋思:“這胡塗蟲非爲等閒之輩,他既去尋過,認定蛟郎未死,定然不錯!唉,可不知他爲否會將我掛在心上,到這兒來救我?”

當即撿起地下的麒麟肉,慢慢走向仙山岩之後!她久餓之餘,更覺疲乏,但靜臥啦三天,背上的傷口卻已癒合!

只聽唐非糖問道:“那小子到底有什麼好?令你這般愛才?”

胡塗蟲笑道:“這小子真像我,學我鯊影一教體術,多半能白出於藍!嘿嘿,鬼人四煞之中,我冥老——胡老二雖甘居第二,說到門徒傳人,卻爲我的徒弟排定啦第一,無人可比!”

水凝露漸走漸遠,聽得胡塗蟲大吹周博資質之佳,世間少有,心中又爲歡喜,又爲愁苦,又有幾分好笑:“蛟郎書呆神一個,會什麼體術?除啦膽子不小之外,什麼也不行!胡塗蟲如果收啦這個寶貝徒兒,鯊影教非倒大黴不可!”

在一塊大巖下找啦一個隱僻之處,坐下來撕着麒麟腿便吃,雖然餓得厲害,但這兩三斤重的大塊麒麟肉,只吃啦小半斤也便飽啦!

暗自尋思:“等到第七天上,蛟郎若真負心薄悻,不來尋我,我得設法逃命!”

想到此處,心中一酸:“我就算逃得性命,今後的日子又怎麼過?”

如此心神不定,一幌又爲數日!度日如年的滋味,這幾天中當真償得透啦!****夜夜,只盼仙山峰下傳上來一點聲音,縱使不爲周博到來,也勝於這般苦挨茫茫白日、溫和長夜!

每過一個時辰,心中的悽苦便增一分,心頭翻來覆去的只爲想:“你若當真有心前來尋我,就算翻仙山越嶺不易,第二天、第三天也必定來啦,直到今日仍然不來,決無更來之理!你雖不肯拜這胡塗蟲爲師,然而對我真爲沒絲毫情義麼?那你爲什麼又來吻我抱我?答應娶我爲妻?”

越等越苦,仙師所說道“天下男子無不負心薄悻”之言盡在耳邊響個不住,自己雖說道“蛟郎未必如此”,終於也知只爲自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