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靜地相擁地,享受着難得的靜謐時光,一會兒後,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羅子元喃喃說道:“這孩子就是懸在朕頭頂的利刃啊!”
這話皇后聽得分明,眼中有意味不明的歡喜一閃而過,卻裝作不解地問道:“利刃?”
“呵呵。”羅子元輕笑着推開了皇后,在她脣角烙下一吻,晃着頭自嘲,“都還沒喝酒呢,朕就醉了。都是胡話,皇后就忘了吧。”
皇后善解人意地小妍,直接就扯開了話題,“陛下走得急,妾身今日還未同陛下一起飲一杯梅子酒呢!妾身去取。”
“不急。”羅子元勾着惑人的笑,慢慢向皇后靠去,脣瓣相觸,慢慢的慢慢的,燈火搖曳,芙蓉帳暖。
今兒個已過了用膳的時間,這御膳間卻還未將她要的雲絲丸子送來,若是其他吃食,她也就罷了,可這雲絲丸子不同。饒是吃過多次,越千還是無法將其做出來,柏小妍想着,要不讓越千去偷師?可轉念一想,如今就連御膳間也敢怠慢起她來,若是再不出手,怕是要無法無天了。
“你們且隨本宮去御膳間看看。”柏小妍嚥下最後一口杏仁豆腐,這才饜足地放下勺子,對着憤慨不已的三人說道。
“主子要去御膳間?”流螢的眼前一亮。皇上總來頤華宮的時候吧,覺着礙眼,可不來了吧,這宮裡的勢利小人都敢光明正大地欺負起主子來了!流螢覺得難受極了,可主子不發話,她也不能出手教訓教訓那些眼睛長在頭頂的人,實在是憋得慌。這下可好,看來主子是要去揚威了!
“嗯。”柏小妍輕點頭,看着流螢充滿幹勁的樣子,轉過頭對着越千說,“你瞧瞧,看來這段時間快把流螢憋壞了!”
越千與無憂一下就笑了起來,雖然流螢比她們年長,但行事說話的樣子就跟個孩子似的,喜惡也都擺在臉上。相反的,主子雖比她們小,卻穩重極了,在主子面前,她們自然而然便會有臣服之心。
三人互相打趣着,跟在柏小妍身後向着御膳間而去。路上遇見了不少宮人,不說沒有同以往般湊上來巴結,就說最基本的禮數,那也是沒有了的。
權當沒看見地匆匆而過了。
“慢着。”柏小妍叫住轉身欲走的侍婢,紅脣微勾,“這不是容意忠身邊的陸兒嗎,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兒?”
“奴婢拜見昭儀。”見躲不過,陸兒只能硬着頭皮轉身行禮。
“嗯。”柏小妍淡淡的應了聲,也沒說起。若不是看陸兒手中抓着藥包,引得她注意,她一時半會兒怕還不會想到,這是容意忠身邊的人。“你這是從太醫署回來?”
陸兒聞言緊了緊手中的藥包,略有些緊張地答道:“回昭儀,奴婢纔去太醫署取了藥,正要回傾雲宮熬藥。”
原本不過是想打聽打聽容意忠的近況,可陸兒不自然的反應倒是讓柏小妍生了疑惑出來。再說,她一開始的問話就是在下套,沒想到陸兒還真就跳進去了。“從太醫署到傾雲宮,走的不是這條路吧!”
“因,因爲意忠之前一直有餵養菏澤池的錦鯉,奴婢便去菏澤池,看了看。”陸兒神色慌亂,但很快就穩住了,說了個不知真假的理由。
“既然容意忠還等着喝藥,本宮也就不耽擱你了,若是誤了時辰,怕是本宮的錯了。”柏小妍點着頭一副沒有多想的模樣。
“謝昭儀,奴婢告退。”陸兒小小地舒了口氣,恭恭敬敬地行禮後便抱着藥包走遠了。
從太醫署到傾雲宮,這條路遠了一半不止,陸兒若真是爲了看看那幾條錦鯉就跑這麼遠,那可真是忠心極了。只是她主子還沒死呢,用不着睹物思人。
柏小妍望向陸兒來時的路,能到的地方挺多的,其中還有個景賢宮。“越千,這段時間多注意着些傾雲宮的情況。”
御膳間幾乎是這宮中最爲忙碌的地方。從寅時起到戌時,一直在爲宮中各位主子的膳食而忙,簡直是腳不沾地。
雖然忙,但御膳間也是個油水頗足的地方。各個位分的后妃所能食的東西都是定下了的,夫人之上還能點上幾道愛吃的菜,這夫人之下的,若想吃的好些,就只能塞些銀子了。
柏小妍直接就進了御膳間,這裡麪人雖多,卻是各司其職,洗菜的切菜的揉麪的,井然有序的很。
不少人擡頭看了眼柏小妍,雖然詫異,居然有主子進到這地方來,但也只是詫異,看完了就又低下頭幹自己的活。他們早已看開了,凡是進了這御膳間的,幾乎就已沒了出頭之日,除非是搭上幾個有權有勢的內侍,否則就等着混吃等死吧。
“管事的呢?”柏小妍冷着聲音問道,不過是微擡了下巴,斂了嬉笑的表情,一股凜冽的氣勢就迸發而出。
“昭儀在問話呢,管事的呢!”見無人應答,流螢清了清嗓,大吼起來。
這下,倒是所有人都聽見了,卻也被嚇着了。紛紛停下了手裡的活計,想看看是哪個侍婢,這聲音居然這般洪亮。
“說話啊,管事的呢!”流螢不耐地又吼了一遍,這時纔有一個大腹便便的內侍從內間走了出來,臉上堆滿了諂媚。
這內侍約近不惑,雖然看着身材肥碩,但目露精光,應不是被酒色財氣迷了眼的人。只見他匆匆走來,行了一個大禮,而後便一直跪在地上,似是柏小妍不開口說起,他就決不起。
早前無憂已提過,原衍安插在御膳間的王內侍,本是這兒的管事。但在原衍死後,王內侍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這不奇怪,羅子元早就知道了有這麼個眼線在,會除掉是必然的。奇怪的是如今這個管事,不過幾眼,柏小妍就知道這人是個不好對付的,顯然比擅長溜鬚拍馬的王內侍強多了。
但他爲何一直隱忍,甘願屈居人下?莫非,他也知道,王內侍動不得?“何管事,本宮今兒個親自來這一趟,就是想問問,本宮的雲絲丸子可做好了?”柏小妍輕飄飄地問着,眼神在御膳間內掃了一圈,有不少人低下了頭,也不知是不是心虛。
“請昭儀恕罪,近兒御膳間來了不少新人,不僅做事慢手慢腳的,還丟三落四。這不,昨日還忘了皇后親點的胭脂鵝脯,因爲這事,奴才已經好生訓斥了他們一頓。不想,這毛病居然還沒改,今日又忘了昭儀的雲絲丸子。”
何管事這一番話說下來,先是認了罪,再是說明了緣由,新來的手腳不伶俐,忘性也大。昭儀您可不是第一個,他們連皇后的都沒能及時送去,皇后也沒怎麼發落不是?您這尋上門來的,有失儀態。
柏小妍冷哼一聲,“本宮是在問你,雲絲丸子可做好了?”
“回昭儀,尚未。”昭儀的刁蠻任性在這宮裡是傳開了的,當初那一句“天子是誰立”可是人盡皆知,不過原衍位高權重,皇上也只得忍。而自打原衍死了,皇上就沒有再去過頤華宮,畢竟這般女子,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
“那何管事你還跪在這兒作何。”柏小妍手一攤,身旁的流螢與無憂便上前兩步,腳踩下,腳尖與何管事撐在地上的指尖相觸,“怎麼,不想要你這雙手了?不急,待你做完雲絲丸子,本宮可幫你,卸了這雙手。”
何管事的鼻尖溢出了汗珠,顯然他也知道,柏小妍這話不是在開玩笑。在流螢再度擡起腳的瞬間,何管事便跪爬着退後了兩步,匆匆磕頭道:“奴才這就爲昭儀做雲絲丸子。”
御膳間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何管事忙淨了手,擠開一個傻站在砧板前的人,從一旁的瓷盤裡取出一塊牛肉剁了起來,刀法極快。一時間,御膳間便只有剁肉的聲音,“登登”地響着。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熱騰騰的雲絲丸子就端到了柏小妍面前。
柏小妍嗤笑着,拿起筷子夾起一個丸子,色香味俱全。
“何管事的手藝真真了得極了,這一雙手啊,怪可惜的。”柏小妍終於吃着了自己想吃的,心情大好。只是這人還是要發落的,讓這宮裡的人都明白,哪怕她失了寵,也容不得他們放肆!
“請昭儀恕罪!”何管事端着托盤,一時間倒也不能磕頭求饒,急的是大汗淋漓。
“你給本宮聽好了,哪怕是本宮失了寵,本宮照樣可以要了你的命!你相不相信,即便此刻本宮殺了你,皇上也不會將本宮處死!”柏小妍很是囂張地說着,端起那一碟雲絲丸子交給越千。“流螢,把人拖出去!”
流螢的力氣極大,哪怕何管事體型略大了些,也是輕而易舉地扯着後衣領,將人拖了出去。
“你的手本宮暫且給你留着!”還不等何管事謝恩,柏小妍就又說道:“就賞你一頓鞭子吧!”
無憂早就搬了把椅子放在御膳間外,柏小妍坐在椅子上,玩味地看着趴在地上抖個不停的何管事,哪裡還有方纔那副精明的樣子。
“是。”無憂應道,抽出纏在腰間的鞭子,不停地打着地,一步步向何管事走去。那聲音,彷彿就是閻王殿的號角,將何管事嚇得在地上亂爬。
流螢見狀,一腳踩在何管事的背上,示意無憂可以動手了。
下一刻,御膳間外就響起了鞭子破空的聲音,皮開肉綻的聲音,和聲嘶力竭的哀嚎。聽見了聲音,不少宮人圍了過來,雖然不敢指指點點,但細細碎語還是傳進了柏小妍的耳裡。
“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
“既然她們覺得本宮狠辣,那麼剩下這三十六鞭,就由她們代受吧!”
此言一出,那三名侍婢就白了臉。她們是看着何管事被流螢拖出御膳間的,之後更是親眼目睹了何管事痛暈過去,又被抽醒過來的事情全部。同在這宮中爲奴爲婢,她們一時忍不住就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豈料離得這般遠,卻還是叫昭儀給聽見了。
她們有膽子說主子的壞話,自是因爲心中已經沒了這個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