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你在說什麼啊?這個時候我們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啊!”雲彬以爲賢妃是心慌了,連忙出言提醒道。
賢妃卻是一眼都未看雲彬,只禁錮着沈靜歌,冷眼看着司傲天,“若是想救她,就按我的話來做!”
“姜映顏,你居然挾持我夫人?難道你從來都不信我?”司傲天有憤怒有悔恨,更多的還是擔憂。
“我信你?我就是因爲信你纔會走到今天這步!司傲天,你變了!你曾經與我說的話都不算數了是嗎?
都是因爲這個女人,都是因爲她我們纔會輸,你居然還偏袒她!”賢妃情緒有些激動起來,手腕一顫,又割破了沈靜歌的皮膚。
沈靜歌疼的蹙了蹙眉,卻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即便這樣還是看得司傲天心急如焚,“你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司傲天安撫着賢妃的情緒,眼睛始終盯着賢妃手中的匕首,夏帝先是聽的一愣,隨即勃然大怒起來。
“賤人!你居然敢勾引外臣……”
然而夏帝的話還未說完,賢妃便一記眼刀射了過去,“閉嘴!你個狗皇帝,你害我姜府滿門性命,我取你狗命又如何!”
夏帝被氣得臉色通紅,一時發不出聲音來,他堂堂一國帝王,什麼時候被一個女人指着鼻子罵過!
“世人都以爲我們姜家的男人是戰死沙場,可是他們到底是怎麼死的,只有你心裡清楚!
只因爲你的嫉妒,你便殘殺忠良,像你這樣的昏君就應該下地獄!今日不是我反,也遲早會有人反!”
賢妃不再掩飾自己對夏帝的恨意,一直以來她不但想要夏帝的命,更想用整個夏國爲自己的家人陪葬!
這個國家是她的父兄曾用生命守護的,既然他們不在了,夏國也沒有必要存在下去了!
“賤人!給朕放箭!射死她!射死她!”夏帝被氣得渾身發顫,爲什麼這些女人都要背叛他?
上官慕清是!賢妃也是!他到底有哪裡對不起她們!
“放箭!放箭!”夏帝目眥欲咧,他當初就不該一時心軟放過這對母子,他早就應該將他們兩個一同處死!
“不許放箭!”雲曦厲聲喊道,身上凌厲的氣勢讓一衆將士又放下了舉起的弓箭。
“雲曦!你要造反嗎?”當夏帝看到前鋒營時便已經不再畏懼,只冷冷的質問着雲曦。
“父皇這便要過河拆橋了嗎?”雲曦側眸看了夏帝一眼,嘴角眼梢都是掩不住的嘲諷笑意。
夏帝氣得咬了咬牙,卻是轉而對簫牧說道:“你在看什麼?還不射殺了那個女人!”
簫牧剛想動,司傲天身後的部下便持劍圍了過來,前鋒營見他們又要刀劍相對,正欲上前,雲澤卻是一擡手,淡然的說道:“聽長公主的命令!”
夏帝氣得幾欲跳腳,恨不得掐死雲曦,雲曦沒有理會他的憤怒,只冷靜的與賢妃交涉,“賢妃,你不要再胡來了!你放了靜姨,我放你與三弟離開可好?”
“雲曦!朕不同意!”夏帝立刻回絕道,卻是沒有人理會他。
“母妃!聽雲曦的吧!我們離開好不好?外祖父和舅父他們是不會怪我們的!”雲彬立刻附和道,眼中全是哀求之意。
“彬兒,母妃活着的意義就是要給姜家報仇!對不起,母妃不能聽你的……”賢妃艱難的收回了眼中的哀色,神色一片決絕,沒有半點回轉的餘地。
“母妃!你是要放棄兒臣了嗎?母妃,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啊!”雲彬心慌不已,他沒想到自己的母妃竟會瘋癲至此。
“司傲天!我連自己的兒子都能捨棄,殺一個沈靜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若是想要救她性命,就給我殺了那個狗皇帝!還有司辰,你是要你母親還是要雲曦那個女人?”賢妃雙目睜圓,泛着瘋狂的紅光,嘴角的笑意更是陰森恐怖。
司傲天雙手握緊了刀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他咬了咬牙,爲了救靜歌他別無選擇了!
夏帝看到了司傲天的眼神,立刻高聲喊道:“護駕!護駕!”
前鋒營也待不住了,若是夏帝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就從護駕有功變成了天大的罪過!
雲澤也擔心雲曦,生怕有人會傷到她,便也沒有阻攔前鋒營的動作。
“等等!”
雲曦那清冷如泉的嗓音在此時的刀光劍影中竟是別有一分空靈脫俗之感,在一瞬間竟是讓人有些恍惚,忘了自己身處在驚險的對壘之中。
“雲曦!你又要做什麼?”夏帝可以勉強放過司傲天的那些部下,可是對於賢妃這樣的背叛,他絕對不會原諒!
“你想要我的命!我給你!”雲曦說完便拔出了樂華腰間的匕首,橫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阿姐!”雲澤急得小臉一白,想要跑過去,卻是被前鋒營的統領攔住。
雲澤是儲君,絕對不能有何閃失!
“雲曦,你不要衝動,快放下匕首!”司辰見此急的不行,他現在只恨自己無用,救不下母親也救不了雲曦。
“雲曦!你別胡來!”相對司辰的關切,夏帝則是滿滿的警告。
在他眼裡,雲曦雖是微不足道,可是她的命格卻是不容有失。
“雲曦,你又要玩什麼花樣?”賢妃眯了眯眼睛,狐疑的看着雲曦,對於這個一向狡猾的長公主,她不敢有半點馬虎。
若不是她故意裝病,害的自己疏忽了她,他們也不會輸到這般地步!
“你不是要我的命嗎?我給你就是!我知道你爲什麼恨我,可是靜姨她是無辜的!”雲曦的眼神亦是堅決,夏帝卻是變了臉色。
“雲曦,你不要管我!你快離開!”沈靜歌不怕死,可是雲曦才十六歲,她還有大好的人生要去享受。
“老實點!”賢妃呵斥出口,將沈靜歌抓的更緊一些。
“賢妃娘娘,我理解你的心情,當我的母后去世時,我心中的痛苦是無法與人表明的。
那種痛只能在深夜之中自己回味,獨自啜泣,在面對別人的時候卻是還要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時間根本就無法消彌心中的悲痛,心上的傷疤會不斷的流血結痂,變得滿目瘡痍……”
雲曦的聲音不大,語氣也甚是平淡,就像是在講述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可是落寞的聲音在這呼嘯的寒風中不但沒有被吹散,反而刻在了每一個人的心裡。
賢妃面露動容,冷酷的眼中泛起了晶瑩了淚光,她閉了閉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夾雜着血腥味的寒風讓她的頭腦變得更加清醒,也讓她腦海中的記憶更加鮮明。
正如雲曦所說,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度過那段時間的,她一度想要自盡,可是看着年歲尚小的雲彬,想到家人的慘死,她只能活下來。
她隱忍、蟄伏,數年如一日的小心翼翼,爲的就是一朝大仇得報!
可是她還是失敗了……
“哈哈……”賢妃突然冷笑起來,眼中的淚花滾落。
“賢妃,你應該明白的,大局已定,你手中的人質不足以威脅君王!
可若是你覺得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因爲那個人,那麼這條命我陪給你!”
風聲很大,寒戾的風夾雜着破碎的雪花打的人臉頰生疼,所有人都望着那一身紫衣,脊背挺直的女子,心中都不約的升出一種敬畏之情。
賢妃終是笑夠了,她眼角的淚迅速凝結成霜,只陰森的看着雲曦,冷笑道:“好!沒道理我姜家覆滅,你卻還安然活着!
你的匕首割進一寸,我便放她一分,你若是想讓她活着,便不要耍花招!”
玄羽急得不行,主子臨行前可交代過少夫人要毫髮無傷,這要是劃破了少夫人,自己也沒臉見主子了!
他一掌砍暈了雲彬,想要出手去救雲曦,然而賢妃早已經洞察了他的動作,狠狠的又割了一刀。
“別動!”雲曦冷聲吼道,手上的動作加重了一分,將那瑩白如玉的脖頸劃出了一道細痕。
“公主!”樂華緊緊的抓着玄羽的手臂,將自己的嘴脣都要咬爛了。
衆人都心都驀地緊了起來,在這一刻彷彿聽不見那呼嘯的風聲了,鋒利的雪花割在臉上也都渾然未覺。
賢妃看着雲曦手中的匕首一寸寸的加深,嘴角的笑容越發的猙獰,她殺不了雲翼德,也要殺了上官慕清的女兒!
她的兄長便是因爲那個女人而死,母債女償,天經地義!
賢妃的眼睛越發的亮,她緊緊的盯着那要劃破雲曦喉嚨的匕首,嘴角揚的越來越高,卻是正在此時她突然覺得後背傳來一陣劇痛。
就在她恍神的瞬間,司辰一把握住了賢妃的手腕,用力一晃便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將沈靜歌護在了懷裡。
玄羽和樂華立刻衝到了雲曦身邊,她頸間的傷口看着雖然滲人,但好在沒有大礙,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雲澤立刻撲到了雲曦的懷裡,看着她流血不止的傷口,大聲的哭了起來,雲曦只輕輕的拍着他的背部,無聲的看着賢妃。
賢妃已經被人控制住了,她的背後插着一支玉簪,而那玉簪正是雲茉頭上的那支。
雲茉的手上還染着鮮血,她哆哆嗦嗦的看着被人控制住的賢妃。
賢妃費力的擡起頭,瞪着雲茉狠狠的咬牙說道:“小賤人!早知如此就該讓你去陪那楊術!”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雲茉跪坐在地,捂着臉痛哭起來,哀轉悲慼的聲音在寒風中被颳得支離破碎,“我恨你!我恨你!是你給了希望,也是你傷我最深!”
她就像那可悲的飛蛾,本以爲在寒夜中看到了一絲暖光,她奮不顧身的飛過去,卻是被烈火焚燒,心痛欲絕!
“來人!將他們全都壓入宗人府!”夏帝終是鬆了一口氣,說話的底氣也硬了起來。
司傲天想要上前看望沈靜歌,簫牧卻是攔住了他,“司將軍!請吧!”
司傲天扔下了手中的鋼刀,任由人將他五花大綁,他卻只一直盯着司辰懷裡的沈靜歌。
兩人彼此凝視,相隔不過咫尺,卻仿若隔了一道深淵。
看着司傲天被人帶走,沈靜歌眼中的光亮也瞬間暗淡,她自昨晚便被賢妃綁了來,此時又經過一番驚嚇,此時悲痛交加竟是暈了過去。
司辰立刻抱起了沈靜歌,卻是在離開之前停在了雲曦的身邊,低聲道:“雲曦,那件事是你多想了,如今你可以放心了!”
雲曦點了點頭,她讓將那三百人偷偷安置在了國公府,若是國公府敢趁機有何動作,她便直接下令先拿了定國公。
好在沒讓她走到這一步,至少這次國公府沒有讓她失望。
雲曦的身子有些軟,她費力的站起身,向夏帝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
夏帝看着雲曦的背影眯了眯眼睛,雲曦說她知道賢妃爲何恨她,難道她已經知道了當年的事情?
可若是她知道了,那她爲什麼還要救自己?
“陛下,外面雪大,奴才扶您進殿吧!”宋公公輕聲說道,小心的打量着夏帝的臉色。
經此一事,夏帝好像蒼老了許多,他任由着宋公公攙扶着他,腳步踉蹌而又虛弱無力。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發生變化,又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脫離他的掌控……
……
一場長安內亂悄無聲息的上演,又悄無聲息的終止。
長安中的百姓還在擔心江山是否要易主時,卻是傳來了內亂平定的消息。
原是三皇子意欲勾結司傲天逼宮造反,好在夏帝英明,高瞻遠矚,識破了他們的陰謀,一舉挫敗叛軍,百姓無不高聲稱好,讚歎夏帝英明神武。
只是這裡面的層層內幕也就只有那些當事之人才心中清明!
平亂之後自是要論功行賞,定國公已經是一品公侯,沒有什麼再封賞的餘地了,夏帝便將定國公的兩個兒子都升了官職,鸞嬪也變成了一品鸞妃。
而云曦已經是護國公主了,夏帝便也只好賞賜一些貴重的珠寶首飾,又對雲澤大加讚賞一番,賞賜了不少好東西。
論功行賞之後,便自然要處罰叛賊,直到現在夏帝回想起那日,仍會被氣得胸口生疼,竟直接判了將賢妃、雲彬還有云茉皆凌遲處死。
衆人聽的心驚,自古處死皇室,不過是白綾毒酒,這種侮辱性的處決還是曠古未聞,可見夏帝其心中震怒。
至於司傲天和他的一衆部下,夏帝自是恨不得殺之後快,可是他都已經在衆人面前承諾過了,自然不能再反悔,便只好將他們流放邊境,以儆效尤。
夏帝看了一眼司辰,頗爲爲難,他自是忌憚司辰,可是司辰卻又是護駕有功,他必須要賞賜纔是。
夏帝幾經考慮,最後封司辰爲兵部侍郎,位列二品,可衆人都看得清楚,這雖爲升職,卻也是奪了司辰手中的軍權。
司辰只淡淡的謝過恩典,不悲不喜,他的家已經支離破碎了,現在對他來說,功名利祿還有什麼重要的!
長安內亂處置完後,夏帝卻還是無法放寬心腸,如今南有韓軍之亂,北有楚軍之禍,夏國的情況還是不容樂觀。
夏帝自是容不得韓家軍作亂,他們要的他身下的皇位,絕對不能姑息,可楚國這邊卻未嘗不能商議一二。
於是,英明神武的夏帝決定與楚國議和,派遣太子去與楚軍交涉。
衆臣紛紛上奏請夏帝收回成命,儲君何等尊貴,如何能深入險境,若是被楚軍擒獲,豈不是動盪夏國根本?
可是夏帝只言,正因爲雲澤是儲君,才更需要鍛鍊,如此方能成長。
夏帝之心衆人皆知,可是雲曦聽聞之後竟是沒有反對,只讓司辰一路隨行。
雲曦摸了摸小手指上的白玉指環,不論他想做什麼,不論他的真實面目是什麼,她始終相信,他對他們姐弟的心意是真的!
雲曦的雙手緊握成拳,她將白皙的額頭抵在拳上,閉目輕嘆,“也許,很快就可以相見了,你可想好如何與我解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