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流言彷彿絲毫沒有影響到雲曦一般,她除了在那一日詢問過沈靜歌,便再也沒有其他的動作。
這件事反倒是惹得夏帝起了雷霆之怒,夏帝雖然身居宮中,可是宮外自然不乏眼線。
當他聽聞此事後,便立刻讓皇城衛出手鎮壓,任何敢傳此謠言之人輕者打斷雙腿,割了舌頭,重者直接活活打死!
夏帝不是一個明君,雖是貪圖享樂,不思進取,卻也不是殘暴之人,少有這般陰狠的時候。
韓丞相和楊尚書相視一眼,彼此心裡清明,他們想做的已經做到了,該收手了!
韓丞相遙遙的望了一眼龍椅上一身明黃龍袍的夏帝,心中冷笑,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件事卻始終都是陛下心中最深的一根刺。
只要這根刺不拔出,國公府與陛下之間的嫌隙就不會抹去,而太子也終究不會得到陛下的青睞。
下了早朝,夏帝沒有坐龍攆,而是少見的在皇宮中漫無目的的走着。
宋公公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知道夏帝心情不好,想了想便說道:“陛下,寧淑儀早早的就派人來說,說是給您煲了湯,您可要去嚐嚐?”
夏帝神色稍暖,嘆氣說道:“這宮裡啊,就寧兒最貼朕心,剩下就都只知道惹朕惱火!”
“是!寧淑儀的確對陛下無微不至!”宋公公笑的附和道,正欲擺駕寧玉殿,卻是未料到夏帝的身子猛地一縮,愣愣的站在原地。
宋公公順勢望去,只見在絢爛的陽光之下,有一道鵝黃色的身影緩緩走來,黃色襦裙白色衫,在這奼紫嫣紅的宮裡,是那般的坦率自然,雙目澄徹,嘴角凝笑,美的不可方物。
宋公公眸色凝了凝,腦海中不由得浮現了一道身影,卻是隻在心裡化作一聲哀嘆,可惜終究只是紅顏枯骨……
“那……是誰?”夏帝的聲音微顫,帶着一抹不可確信。
“回陛下,那是國公府的二小姐上官鸞,看樣子應是進宮見長公主的!”宋公公小心翼翼的回道。
他自是不會看錯,可是在陛下的心裡,或許是會把她錯認成是年輕時的上官皇后了吧!
上官鸞自是也見到了夏帝,立刻收斂了笑容,垂頭快步走到了夏帝的身前,躬身彬彬有禮卻又落落大方的說道:“臣女上官鸞參加陛下!”
夏帝沉默了許久,上官鸞就一直跪在地上,將頭深深埋下,紋絲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宋公公打量着夏帝的神色,只見夏帝雙眼放空,神思不知道飄到了何處,便輕輕的咳了一聲。
夏帝收回了思緒,有些淡漠的開口說道:“平身吧!”
上官鸞謝恩起身,卻仍是低垂着頭,任由夏帝打量着她。
“你今日爲何進宮?”夏帝的聲音很冷淡,沒有一絲的感情。
上官鸞並不畏懼,只坦然的說道:“臣女今日進宮是爲了求見長公主殿下!”
“雲曦……”夏帝默默的唸了一句,收斂了目中複雜的神色。
“退下吧!”夏帝一揮手,便讓上官鸞直接退下。
上官鸞也不多語,垂着頭緩緩向後退去,直到離開了夏帝的視線,上官鸞才終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只用眼神的餘光向後瞥了一眼,便連忙擡步離開。
宋公公看了看夏帝的臉色,試探着開口說道:“陛下,現在是否擺駕寧玉殿?”
夏帝佇立了一會兒,眼神裡似是瀰漫了一層寒霜,“不必了,回長信宮吧!”
宋公公有些吃驚,每日陛下下朝後都會直接去寧玉殿,從未有一日間斷,沒想到今日卻……
上官鸞見雲曦沒有什麼事,便與雲曦閒聊了一些女子間的話題,並且詢問雲曦要不要與她去附近的紫香寺求籤。
雲曦最近看起來雖是與往常一般,可到底還是將這件事放在了心裡,便是看着眼前的上官鸞,心裡也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看着上官鸞這一身羅裙,雲曦就會想起那幅畫作,就會想起她母后那不幸的一生。
就算她知道這是丞相府他們故意爲之,可她卻無法不在意,這次,他們贏了……
上官鸞也是聰慧之人,她自是看出雲曦有些心不在焉,便笑着請辭了。
“雲曦表妹,你若是無事就常來國公府,祖母可是每天都念道着你呢!你若是能常陪她老人家說話,祖母都會開心的多吃兩碗飯呢!”
上官鸞親近的握着雲曦的手,出口的話也是俏皮親暱。
雲曦眉梢微動,不管國公府做了什麼,可是裡面還有最疼她的外祖母……
“好!雲曦若是無事,自會時常探望……”雲曦雖是不親近,至少不再疏離。
上官鸞見此欣喜一笑,說了兩句打趣的話便款款離開了。
雲曦看着上官鸞的背影,眯了眯眼睛,似是無意般說道:“二表姐的性子還真是討人喜歡,讓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厭煩……”
“沒有啊,奴婢覺得還是公主的性子好!雖然不愛笑,可是奴婢們都知道公主是最善良的人!”喜華立刻笑嘻嘻的奉承道,眼睛明晃晃的看着雲曦。
雲曦勾了勾嘴角,無奈的搖頭笑了笑,她不是個好人,也不是個壞人,她只是想守住自己所愛的之人,再無所求!
而此時寧玉殿中,寧淑儀本是在等着夏帝,可是這湯都熱了兩遍,夏帝卻是始終未到。
寧淑儀這才覺得有些怪異,便遣人去看,才得知夏帝竟是回了長信宮。
“這怎麼可能?陛下每日都回來,從未有過任何的間斷,今日怎麼會自己留在長信宮?”寧淑儀面露不解,夏帝早已經離不開她,一時不見都覺得甚是想念,今日怎麼這般的奇怪。
玉芬見寧淑儀這副模樣,便連忙派人去打聽,可是得到的消息卻是讓寧淑儀更加的惱火。
寧淑儀將桌上那精緻的湯盅摔在了地上,虧得她還精心的煲湯,沒想到他竟是被一個小賤人勾了魂!
“陛下與她都說了什麼?”寧淑儀臉色陰沉的開口問道,臉上溫婉不復。
“回淑儀,陛下與上官小姐只說了兩句話,陛下就讓上官小姐退下了!”
寧淑儀聞後更是不解,尾音一揚,凌厲的問道:“你確定?”
那小宮女連忙答道:“奴婢確定,陛下只問了上官小姐爲何進宮,上官小姐說自己是來找長公主的,陛下便命她退下了……”
寧淑儀聞後神色稍緩,難道是她想多了?
寧淑儀打發了小宮女,眉目凝結的沉思了一會兒,便開開說道:“玉芬,下次陛下再來,多放些香料!”
玉芬一驚,左右打量着,才小聲的提醒道:“淑儀,那東西若是多了,可是會損傷龍體啊!”
“那又怎麼樣?反正對女子無害,你怕什麼!麗妃已經懷了身孕,若是不趁着現在攏住了陛下的心思,以後這宮裡可還有我的立足之處?
我就是要讓陛下離不開我,捨不得我,只有這樣我纔有立身之本!等到陛下對我愛之入骨,那麼便是那後位,陛下也會雙手呈給我!”
寧淑儀笑的得意張揚,彷彿已經穿上了那件華貴的鳳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玉芬不敢說什麼,只覺得寧淑儀似乎是有些異想天開了,憑着她的出身,如何也做不成皇后,更何況上面還有楊太后和長公主在博弈。
可是所謂當局者迷,就連玉芬這個小宮女都看得出來的事,寧淑儀卻是興奮的忘乎所以……
時間在一日日的流逝,距離雲婕出嫁的日子越發的近了。
麗妃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了,夏帝雖是每日都留宿在寧玉殿,可是給麗妃的賞賜卻是不斷。
麗妃每日心情尚好,便也不去理會寧淑儀,只想着自己“生”出龍子後,便一躍被封爲皇后,到時候一個寧淑儀算得上什麼!
麗妃打量了一眼眼前那畏手畏腳的雲茉,神色輕蔑,不屑的開口道:“五公主最近總往本宮這棠梨宮跑,可是有什麼事啊?”
雲茉雙膝跪地,眼睛泛淚,楚楚可憐的看着麗妃,緩緩開口道:“茉兒心中對娘娘很是仰慕,願意侍奉在娘娘左右!”
麗妃冷笑一聲,喝了一口茶,連個眼神都未給雲茉,“本宮這裡宮女很是充足,不必勞煩五公主了!”
麗妃的意思便是說雲茉與宮女無異,若是尋常的女子聽聞之後,定會羞憤不堪,雲茉卻是神色如常,只恭恭敬敬的說道:“茉兒手笨,與四皇姐是雲泥之別,可是茉兒心中敬仰娘娘,四皇姐出嫁以後,茉兒願意替四姐好好侍奉麗妃娘娘!”
麗妃終是看了雲茉一眼,雲茉的顏色雖是不如雲曦幾個姐妹,卻是自有一番風情。
雲茉與雲婕年歲相仿,也快到了及笄的時候,想來是看出了自己在宮裡的地位,這才前來投奔,以此謀個像樣的婚事。
麗妃轉了轉眼睛,心有所思,雲茉長得不錯,又是個公主,若是以後嫁給自家人也會是個助力。
這般想着,麗妃的神色鬆動了些,看着雲茉也有了幾分笑意,便讓雲茉起身說話。
雲茉緩緩的起身,卻是勾起嘴角陰冷一笑,受些折辱算什麼,她一定要讓麗妃付出更大的代價!
……
雲曦聽聞了雲茉最近時常伴在麗妃身邊,可她未來得及細想,一向身體強健的雲曦竟是病倒了!
不僅是雲曦,宮中彷彿是突然感染了什麼怪病,幾夜之間就病倒了不少的人。
以前不管是瘧疾還是瘟疫,一般都發生在有災情的地方,還從未有在宮裡爆發的時候。
生病之人的表現爲發熱無力,渾身疲軟,就連御醫一時間都束手無措,宮內頓時人心惶惶,若不是有楊太后壓制,只怕就要亂了起來。
夏帝又驚又憂,一邊給御醫院施壓,一邊又在宮裡設了祭臺,以求上天庇佑。
曦華宮中一片愁雲慘淡,雲曦披散着頭髮躺在了牀榻上,雙眼緊閉,額上都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似乎是感覺痛苦,便是在昏迷之中都蹙起了柳眉。
“阿姐!阿姐你到底怎麼了啊?寧華,我阿姐什麼時候才能好啊?”雲澤守在雲曦的牀榻邊,眼淚已經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滿眼期冀的看着寧華。
雲澤已經守了一日,雲曦突然病倒且昏睡不醒,雲澤一步都不敢離開雲曦左右,生怕雲曦會出什麼事。
沒有人知道雲澤心裡的恐慌,雲曦是他的全部,看着雲曦那虛弱的模樣,雲澤恨不得能夠替雲曦生病。
寧華也很是心急,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病症,雖是發熱,卻又不是風寒,她已經給雲曦開了藥,可總是稍稍好轉便又反覆了起來。
她剛纔又給雲曦換了一副藥,已經喂雲曦用了下去,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發揮藥效。
過了半個多時辰,雲曦額上的熱稍稍退去,也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她只覺得頭特別的痛,特別的沉,什麼都沒辦法思考。
“阿姐!”
“公主!”
雲曦的眼神先是一片朦朧,待看清了眼前之人,雲曦掙扎着想要起身,卻是被寧華一把按住,“公主您不要動,躺着好好休息!”
“你們都圍在這做什麼?”雲曦的嗓音有些沙啞,失了往日那輕靈的嗓音。
“還不知道這病是否會傳染,你們都給我離開,不許再進內殿!”這一句話就已經耗盡了雲曦所有的力氣,她只覺得身上又冷又熱,只想再好好的睡一會兒。
“我不走!澤兒要留下陪着阿姐,澤兒不要離開阿姐!”雲澤說完直接撲在了雲曦的懷裡,抱着雲曦不肯撒手。
雲曦想要將雲澤推開,卻是根本就沒有力氣。
半晌,雲曦只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轉頭交代安華她們,“這病既是在宮裡爆發的,這源頭就一定出現在宮裡。
最近不論是水還是食物,都讓人去宮外採買,不得再飲宮中之水,也不能吃御膳房的食物……”
安華她們都點着頭,連忙應下,雲曦復又看了看雲澤,伸手摸了摸雲澤有些溼潤的小臉,輕聲說道:“澤兒不哭,阿姐沒事的,你若是病倒了,就沒人保護阿姐了……”
雲澤正是點着頭,雲曦卻是突然正色與樂華說道:“樂華,把太子帶走,最近不得她踏入曦華宮一步,否則以違令處理!”
樂華不像安華,對於雲曦的命令她只負責執行,從不多加思考,是以自然也不會去管雲澤的掙扎和吵鬧。
最後見雲澤實在是抗拒,便直接點了雲澤的穴道,在安華等人目瞪口呆之下將雲澤扛回了錦澤宮。
安華她們收起訝色,詢問雲曦的情況,雲曦卻只覺得自己已經睜不開眼了,只強忍着睡意囑咐道:“你們也不要守在我這,最近一定要更小心的照顧太子,千萬……千萬不要讓他出事……”
雲曦說完便又昏睡了過去,寧華摸了摸雲曦的額頭,還是一樣的熱,絲毫沒有好轉。
安華和喜華見此,只覺的一顆心都提了起來,雲曦便是她們所有人的支柱,如今雲曦病倒了,她們只覺得心裡無比的慌張和恐懼。
“我去御醫院看看,你們守在公主身邊,多給公主喝些水,用涼帕子給公主擦拭額頭!”寧華冷靜的吩咐道,細細的叮囑了之後,便立刻起身去了御醫院。
安華和喜華見寧華這般冷靜的樣子,便也稍稍放下了心。
可是寧華卻是雙手緊緊的攥成拳,出了殿門,身子纔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
她該怎麼辦,她第一次這般的恨自己無用,若是再想不出藥方,就算公主不會病死,也會把腦子燒壞!
寧華深吸了幾口氣,才大步的邁向了御醫院,她一定要想辦法救公主,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