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帝一聲令下,寧淑儀更是抖如篩糠,剛剛在殿內她還得意的欣賞着麗貴妃的絕望和恐慌,可不過片刻,她便切身的體會到了那種無路可退的絕望。
她現在能做的唯有就是祈禱上蒼,希望這宮裡沒有一人能識得這朝顏花膏,能保全她一條性命!
杜院政與幾名御醫手捧着那精緻的匣子,每個人都是眉頭緊鎖,卻是沒有一人給出確定的答案。
最後還是杜院政摸了摸鬍子,眼中陡然一亮,神色卻是嚴肅驚恐,“陛下,微臣可否給陛下探一下脈象?”
夏帝見此,心中不由得一顫,難道是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他連忙將手臂伸了過去,仔細的觀察着杜院政臉上的神情,一絲表情都不肯放過,“朕的身體如何?”
杜院政神色更憂,小心的問道:“陛下最近可覺得龍體不適?”
夏帝搖了搖頭,他身子挺好的,就是較之以往更容易疲乏,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便開口說道:“朕倒是未覺得不適,只是偶爾會突然覺得力不從心,十分的疲乏,有時候還會有被蟲蟻啃噬的感覺……”
杜院政的手猛然一抖,仿若是見到了洪水猛獸一般,將夏帝也嚇了一跳。
夏帝不悅的瞪了杜院政一眼,正想開口斥責,杜院政卻是更加緊張的問道:“那當陛下出現這種情況時,是如何恢復的呢?”
夏帝蹙眉深思,雖然他最近時常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卻是也只以爲是自己年歲越來越大,而且每次身體不適時,也都自然而然的痊癒了……
夏帝猛地轉身看向了寧淑儀,寧淑儀本就心裡有鬼,被夏帝這般一瞪頓時渾身僵硬,嘴角都不自然的抽搐了起來。
夏帝的眼中漸漸泛起了殺意,他聲音冷凝,一字一句的說道:“杜院政,朕的身體到底如何?”
杜院政與幾名御醫相視一眼,皆是跪在地上將頭埋下,杜院政聲音微顫,視死如歸的說道:“微臣懷疑,陛下是中了……中了寒食散!”
“寒食散”這三字一出,底下的權貴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紛紛跪在地上深深的低着頭。
當年夏國便是險些毀在這寒食散下,當時的夏帝更是因爲寒食散而有損龍體英年早逝,所以這寒食散是整個夏國的禁忌,因爲這足以動搖夏國穩固的江山社稷!
“你說什麼?寒食散?”夏帝一抖,雙腿軟弱無力,虛弱的跌坐在了金椅之上,威嚴俊朗的臉龐變得灰白,一雙眼睛陡然失了所有的光華。
雲曦看了寧華一眼,寧華點頭會意,開口與杜院政說道:“杜院政,您覺得這匣子裡的花膏可有問題?”
杜院政微微側身看了寧華一眼,點了點頭,開口道:“老夫行醫幾十年,自是也見過那寒食散的威力,陛下的脈象和症狀都像是中了寒食散一般,可是這匣子裡的東西卻又並不是寒食散……”
杜院政也有些奇怪,他的確覺得這匣子裡放的不是個好東西,可他卻又一時查不出什麼。
寧淑儀的心裡升起了一抹希冀,只要誰都查不出來,這件事便不能栽到她的身上。
寧華卻是淡淡開口道:“奴婢生在徐城,徐城有一座深山,裡面長着一種獨有的植物,叫做朝顏……”
杜院政睜大了眼睛,嘴上的鬍子一顫一顫的,“朝顏?老夫聽過這種花,用其種子花瓣做成的香料,可使人致幻,身體輕盈似仙,卻是與那寒食散一般會將人的身體掏空!
可是那朝顏花聽聞長在森山密林之中,數量稀少難得一見,老夫也只是多年前偶然聽聞,卻是沒想到竟會在宮裡出現!”
寧華和杜院政一唱一和,卻是一下一下的將寧淑儀打入地獄。
夏帝靜靜的聽着,沒有插言,沒有質問,只在兩人說過之後,用那雙冰冷無情的雙眼看着寧淑儀,眼中不復當初的柔情,甚至都不是看麗貴妃時的那種失望,有的只有無盡的殺意。
“陛下,嬪妾是被人陷害的,這不是臣妾的東西,不是啊……”寧淑儀驚恐的跪在了地上,語無倫次的解釋道。
夏帝冷冷的看着她,身上的帝王之威壓的人喘不上氣來,“不是你的東西?你不是說這是海棠花膏嗎?”
寧淑儀眼神躲閃,一張俏臉早已慘白無色,“這……這裡面裝的是海棠花膏,嬪妾也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朝顏花……
是他!是章敏趁着搜查時故意做的,是他要陷害嬪妾……”
夏帝一腳將寧淑儀踢下了高臺,寧淑儀話未說完便慘叫一聲,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像被摔散了一般。
趙慧兒哪裡見過帝王震怒,她只以爲寧淑儀是夏帝最寵愛的妃子,自己便已經是皇親國戚,可是此時看着夏帝把寧淑儀一腳踢翻在地,她才確切的體會了什麼是皇家威嚴!
趙玉峰也不明所以,卻只能跪在地上,哪怕寧淑儀摔倒在了他的面前,他也不敢起身攙扶。
“賤人!你還敢騙朕!你一個小小的淑儀,如何值得御林統領陷害你!”夏帝怒聲叱罵道,身子因爲震怒而微微顫抖。
雲曦頷首冷笑,她父皇可不是那般明事理的人,他相信的不是章敏,而是自己的身體!
夏帝以前有多喜歡寧淑儀,現在便有多麼痛恨,每當他心神意亂之時,他就迫切的想見到這個女人。
他原以爲自己對她是動了真情,以爲是寧淑儀溫柔繾綣,可以撫慰他的操勞和疲乏,可是這一切都一場陰謀!
現在再想寧淑儀身上那讓他魂牽夢縈的香氣,想到寧玉殿中那甜膩縹緲的薰香,夏帝就血氣上涌,眼中浮現了一抹猩紅,只想親手殺了眼前這個可惡的女人!
“陛下……嬪妾是冤枉的……”寧淑儀的骨頭好像受了傷,她爬不起來,只能躺在冰冷的地上,無力的呢喃着。
“冤枉?你還敢與朕說冤枉?朕最近每每身體不適,都是到了你的寧玉殿纔有好轉,你還敢與朕說無辜?
你這個惡毒的賤人,居然敢給朕下寒食散,朕必要誅殺你滿門!”夏帝恨的咬牙切齒,牙齒都幾欲要咬碎。
趙府中人聽聞之後皆是癱軟在地,那趙玉兒更是嚇得縮成一團,哀嚎痛哭。
趙玉峰更是如遇雷擊,他本以爲這次來長安是要飛黃騰達,卻是不知爲何會落到滿門抄斬的地步?
他還這般的年輕,他還有許多抱負沒有施展,他不能就這麼死了!不能!
慌亂間他突然瞥見了淡然靜坐的雲曦,她彷彿生來就應高高在上,就應該俯視衆人。
趙玉峰立刻向前爬了過去,急切的說道:“公主!您救救我啊,您忘了我們之間的海誓山盟了嗎?”
衆人順勢望去,只見趙玉峰求救的方向竟然是雲曦,衆人心中嗤笑,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長公主也是他能惦記的?
雲曦淡漠的望着他,就像是在望着卑微的螻蟻,彷彿落在他身上的冰冷目光便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雲曦的冷漠在趙玉峰的預料之中,趙玉峰忙不迭的從懷裡掏出一方帕子,雙手顫抖的展開,“公主您忘了嗎?這是您送給我的定情信物啊,您說過今生非我不嫁啊!”
雲曦冷淡的收回了視線,看着夏帝說道:“父皇,那日寧淑儀來了曦華宮後,殿內便少了一方帕子。
可是兒臣只以爲是自己記錯了,寧淑儀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奴婢,如何會偷手帕?不過,今日兒臣倒是明白了……”
不僅雲曦明白了,夏帝和衆人自是也明白了,若是以往夏帝也許還會偏袒寧淑儀,可是今日這隻會成爲寧淑儀該死的另一個理由!
寧淑儀爬不起身,無法阻攔自己弟弟所做的蠢事,唯有聽着夏帝那近乎瘋狂的咆哮聲。
“賤婦!你居然敢偷盜雲曦的貼身之物,試圖污衊皇室公主的清譽,你真是該死!該死!”
夏帝猛地站起身來,抽出身邊侍衛腰間的佩劍便向趙玉峰刺了過去。
趙玉峰不可置信的看着刺透自己胸前的長劍,然而未等他反應過來,夏帝便用力的抽出長劍,復又在趙玉峰的身上狠狠的刺了多下,藉此來發泄心中的怒火。
趙玉峰的身上被刺出了好幾個血窟窿,鮮血蜿蜒流了一地,寧淑儀動不了,只能任由那粘稠滾熱的鮮血浸染了她的衣裙。
“不!不!”寧淑儀嘶聲喊叫着,趙夫人和趙慧兒早已經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暈了過去,趙大人雖是沒有暈倒,卻是渾身顫抖不已,甚至還當衆失禁了。
“雲翼德,你好狠的心腸啊!我對你百般柔情,你卻是要我一家的性命!
雲翼德,你活該衆叛親離,你活該被深愛的女人算計,活該被自己的兒女漠視,你活該!你活該啊!”
寧淑儀彷彿瘋了一般,對夏帝破口大罵,衆人都將頭埋得更低,不敢去看夏帝那陰鬱的臉色。
夏帝的身子顫了顫,他指着寧淑儀,氣得半天沒有說出話來,自他登基以後還沒有人再喚過他的名字!
片刻之後,夏帝的臉上卻是浮現了一絲陰森冷戾的笑意,散發着戾氣的眼神使得夏帝看起來仿若一個嗜血的惡魔。
“好啊!朕竟不知身邊養的竟是一條美女蛇,朕給你榮華富貴,你想要的卻是朕的命!
既然你對朕心存怨恨,朕便讓你恨到極致!來人!將趙府滿門車裂而死,寧淑儀最後行刑!就讓寧淑儀好好欣賞一番家人血肉橫飛的畫面吧!”
車裂之刑只在夏國初建時所用,是爲了懲罰那些叛國之人,可是夏國的君主都覺得這刑罰太過血腥,便幾乎將其荒廢。
可見夏帝今日暴怒,竟是用了這般慘無人寰的手段,饒是雲曦都覺得驚詫,不由蹙了蹙眉。
寧淑儀一聽是車裂之刑,連連哭求道:“陛下,嬪妾錯了!嬪妾不該口不擇言,嬪妾是愛着陛下的啊,求陛下給嬪妾一個全屍啊!”
“呵呵……”夏帝陰冷的笑了起來,雙眸淬着毒光,閃過陣陣殺意,“朕不但要你們死無全屍,還要將你們的屍體拉去喂狗,讓你們永生永世無法超脫!”
寧淑儀尖叫着被拉了下去,一時間只能聽到夏帝那喪心病狂的冷笑聲還有趙府中人哀嚎的祈求聲。
本是做着皇后夢的寧淑儀,便是死都沒有想明白,自己爲何會因爲一個刺客而被貶落了地獄,更是牽連了自家滿門,害得自己的親人皆是死無全屍!
夏帝還在肆虐的冷笑着,似乎這樣才能緩解他心中的震怒,突然夏帝噴出了一口刺目的鮮血,鮮紅的血液染紅了金色的龍袍,毫無預兆的向後倒下。
“陛下!”宋公公連忙上前攙扶,卻是被夏帝砸在了身下,痛的尖叫了一聲。
頓時好一番手忙腳亂,御醫們連忙將夏帝送回了寢殿,衆人都驚慌無措,若是夏帝龍體有恙,只怕這夏國就要變天了!
“父皇身子不適,你們都退下吧!”雲曦緩緩起身,居高臨下的說道。
衆人都跪拜行禮,紛紛離開,如今麗貴妃情況不明,寧淑儀又被處決,這宮裡豈不就是長公主的天下了嗎?
看來他們都應該早些做準備了!
賢妃看了雲曦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心裡卻是已然明瞭,雲曦果然是個厲害的,一天之內竟是除掉了兩個受寵的妃嬪!
麗貴妃便罷了,除了她有利無害,可是這寧淑儀她留着還有用處,卻是被雲曦給弄死了!
賢妃也沒想到雲曦會發現這個秘密,她本想用寧淑儀將夏帝的身子一點點掏空,卻是沒想到這個計劃竟中途夭折了,看來她要另做打算了!
雲曦看着滿地的鮮血,只覺的心中作嘔,她看着雲澤說道:“父皇生病了,你做爲太子自是要去探望!到了長信宮你也不用上前,安靜的站着便好!”
雲澤點點頭,淡定的說道:“阿姐你放心吧,澤兒知道如何來做!
這裡血腥味太濃,阿姐早些回宮休息,澤兒一會兒再去看你!”
雲澤的聰慧懂事讓雲曦十分欣慰,她摸了摸雲澤的頭,便擡步回了曦華宮。
她沒有興趣做出那父女情深的模樣,也不在意外面會傳出自己不孝的名聲,對她來說這些都不重要,或者她的名聲越是狼藉,才越是會襯托出雲澤的賢明和寬厚!
回了曦華宮,見樂華安然無恙,雲曦才笑着說道:“你沒受傷吧?”
“沒有!”樂華搖搖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宮裡自然不會隨意出現刺客,那一箭便是雲曦吩咐樂華故意射偏的,若是沒有這一箭,也就不會有之後的事情了。
而那發現朝顏的章敏,自然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可是定國公的得意門生,否則事情如何會這般順利?
至於麗貴妃之所以會腹痛,是因爲她們在麗貴妃的吃食里加了一點佐料,雖然沒有毒性,卻也是會腹如刀絞,疼痛難忍。
而麗貴妃心虛,自然不肯讓御醫檢查,這樣她們便可順水推舟,揭露麗貴妃的惡行!
“公主,一切都還順利嗎?”安華守在曦華宮中,並不知道外面都發生了什麼。
喜華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講了起來,將麗貴妃和寧淑儀的悽慘模樣更是講的極盡逼真。
寧華給雲曦倒了一杯濃茶,剛纔看到了那樣血腥的畫面,胃裡自是不舒服。
雲曦沒有一絲的輕鬆,她心裡只是覺得有些怪異,似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一時卻是又想不起來。
她晃了晃頭不欲再想,雙眸泛着冷冷寒光,下一步她便要從麗貴妃嘴裡打探出當年的真相,那些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