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看着雲茉,神色卻是有些恍惚,雲茉見此更是歡喜,聲音柔柔弱弱的說道:“看來大皇姐很是心傷啊!不過想來也是,大皇姐一片真心,卻是被人家狠心拋棄,換做是誰都會傷心欲絕的!”
雲曦輕輕的搖了搖頭,神色淡然,無悲無憂,看着雲茉的眼神卻是有些悲憫,“我沒有在想這些,我只是想起了以前。
我曾覺得五妹妹是這宮裡最乾淨的人,可沒有想到你卻是被利慾污染的最快。”
“你什意思?”雲茉臉色變了變,不解的看着雲曦。
“五妹妹真的以爲玩弄權術是個很有趣的事情嗎?你現在已經是清平公主了,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若是你聰明就該知道適可而止!
玩弄權術之人,終究會死在權術的手中,人還是活的簡單一些善良一些的好!”
雲茉聽聞之後卻是“呵呵”的冷笑不止,“雲曦,你不覺得你與我說這些話十分的可笑嗎?
狠辣如你也配與我說教?這宮裡最狠心的女人就是你了,雲曦!”
雲茉對雲曦不僅有恨,還有着更爲複雜的妒,甚至在她心裡,對雲涵和雲婕都沒有這種感覺。
雲涵和雲婕都有母族的幫襯,又得父皇的寵愛,而云曦與她一樣,不但沒有了母親,更不被父皇所喜。
可是爲什麼雲曦就能活的那般肆意,而她卻要被人欺凌,就像一隻喪家之犬。
所以,她嫉妒雲曦,雲曦應該與她一樣慘纔對,應該與她一樣卑微可憐,而不是活的那般高貴尊榮!
所以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將雲曦拉下雲端,迫不及待的想看見她的眼淚,看見她的搖尾乞憐,只有那樣她扭曲的心纔會得以平緩!
看着雲茉那猙獰的模樣,雲曦無奈的輕嘆了一聲,“我玩弄權術是爲了活着,而不是爲了得到什麼。你我之間道不同不相爲謀,只是我奉勸你,最好不要將手伸向我,否則我必斷你雙手!”
雲曦說完,便轉身離開,雲茉本是想來奚落她,沒想到反是生了一肚子的悶氣。
她不甘心的追了上去,可剛剛轉身便看見了沈靜歌正站在拐角之中,望向她的眼神滿是厭惡,哪裡還有之前的憐惜。
“雲曦,你害我!”雲茉驚慌的看着沈靜歌,在觸及她那冰冷的目光時,雲茉滿臉怒氣的看着雲曦。
雲曦心中無奈,“本宮害你?難道不是你主動跑來與本宮攀談的嗎?”
雲曦與沈靜歌有約,卻沒想到中途竟會遇見雲茉,而云茉一見面便欲落井下石,如今真相畢露卻是反而要怪她!
果然,被利慾衝昏頭腦的女人都沒有道理可講!
“司夫人,您聽我說,我不是……”雲茉對司辰餘情未了,她現在已經有了可以匹及他的身份,她還是想嫁給司辰。
沈靜歌挽住了雲曦的手臂,不再去看雲茉,只與雲曦說道:“我們去別處談!”
雲曦點點頭,兩人挽手離開,沒有一個人理會雲茉,只留雲茉一人紅着眼睛憎恨的看着她們的背影。
“這人心真是說變就變!之前在佛光寺的時候,我覺得五公主還是個很好的女孩,卻沒想到她竟是也變成了這副模樣!”
沈靜歌只覺得唏噓不已,不明白這人怎麼就變成這副樣子了。
“這宮裡就是個大染坊,哪有不被沾惹的呢!”雲曦淡淡笑道,對於這種事雖是覺得有些痛心,卻也是習以爲常。
沈靜歌看了雲曦一眼,心裡滿滿的都是心疼,她昨日就要來看她,卻聽聞她身子不舒服病倒了,心裡便更是擔心,今日一早便遞了帖子來。
“雲曦,你別太傷心了,那冷公子……”沈靜歌並不是那種心思細膩的人,也不會勸慰別人。
雲曦打趣道:“靜姨真是與母后說的一般模樣!”
“什麼模樣?”沈靜歌一時有些茫然,便開口問道。
“母后說,讓靜姨來勸慰別人,還不如讓您舞刀弄劍來的漂亮!”雲曦一雙眼睛裡灑滿了笑意,像是落入了銀色的碎光,璀璨光華。
沈靜歌一怔,隨即擺擺手笑了起來,“不錯不錯,這的確是你母后說的話!”
沈靜歌見雲曦神色還好,便也不再提及冷凌澈的事情,她並不清楚雲曦和冷凌澈之間的感情,也只不過是聽人提及,這纔想着來勸慰一番。
其實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想到此處沈靜歌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正色道:“上官鸞是怎麼回事?她怎麼突然就成了鸞嬪?”
“這件事雲曦暫時也還不清楚,不過上官鸞就在宮裡,她遲早回來見我的。”國公府的行爲簡直就是在雲曦的心裡插刀子。
不過因爲上官皇后一事,雲曦與國公府已經有了一些防備,倒是也沒有覺得難以接受。
“昨日我來看你,你正病着,我便去了國公府見老夫人。
只見大老爺和大夫人都跪在屋裡,你外祖母看起來十分震怒,還打了大老爺板子,便是國公爺來勸都沒用!”
雲曦聞後,嘆了一口氣,外祖母對她是實心實意的好,可國公府卻也不是外祖母能夠掌控的。
“外祖母對我是好的,所以不到迫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和國公府刀劍相向。”雲曦不想讓國公夫人傷心,也不想被人所害,這國公府還真是給她出了一個大難題呢!
“現在宮裡是賢妃掌權,賢妃這人看起來還是不錯的,之前在殿上也只有她肯爲慕清說話,想來也是個念舊情的人,你以後也可與她親近親近!”
沈靜歌不知道這宮裡的彎彎繞,只是單純的覺得賢妃是個好人。
雲曦淡聲應下,也不想與沈靜歌多說什麼,免得她又擔心。
沈靜歌仍未自知,兀自說道:“這人的命運真是說不好,賢妃久居深宮,沒想到反而是她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不過這還得因爲賢妃的性子好,不爭不搶的與她母親一樣。當年姜夫人剛從徐城過來,未過多久便與長安城中的夫人打成一片,就連我母親都對她讚不絕口呢!”
雲曦淡笑的聽着,卻是突然神色一變,正色問道:“靜姨,你再說一遍,賢妃的母親是哪裡的人?”
“徐城啊,怎麼了?”沈靜歌被嚇得一驚,不知道雲曦爲何突然變了臉色。
“徐城,徐城……”雲曦喃喃自語道,腦海中閃過了一幅幅畫面,一種種可能。
冷凌澈在臨行前與她說過,千殺閣中的元老人物有姜家軍隊的老將,雖然他暫時沒有發現千殺閣與宮裡有什麼往來,可是他不相信機緣巧合。
千殺閣曾經刺殺過她,那次若不是冷凌澈救她,只怕她定會性命不保。
可雲曦也沒想到冷凌澈竟是還一直在查千殺閣的事情,她在聽聞之後有些驚詫,雖然她從未輕視過冷凌澈,卻也沒想到他在長安中竟也有着自己的勢力。
不過雲曦隨即瞭然,冷凌澈既然有辦法逃離夏國,又如何會真的孤立無援,他們這樣的人,生來就比別人多了一個心竅!
想到冷凌澈,雲曦的心中一陣陣的刺痛,不知道他此時到了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按時用膳……
雲曦晃了晃頭,試圖將那個人,將那個名字重新埋在心裡深處,不再觸及,不再記起。
她迫使自己去想別的事情,她還記得寧淑儀的家裡就在徐城,所以她纔會有那朝顏花的花膏。
可是她之前就有所懷疑,那朝顏花蹤跡難尋,寧淑儀的父親不過是個六品小官,如何有能力去密林之中尋求如此珍奇的東西。
雲曦將很多很多事情都穿成了線,佛光寺的刺殺,寧淑儀的朝顏花,雲茉突然的轉變,還有這次宮宴上給尚書府的一擊重創……
這些事情串聯起來卻變成了一個驚天的陰謀,變成了一個極其恐怖的故事,讓雲曦都覺得背生寒氣,彷彿身後有一雙詭異恐怖的眼睛在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若果她的猜測是對的,那麼這世上竟是有如此善於隱忍蟄伏之人,有如此心機深沉之輩,她的圖謀又是什麼?
“雲曦,你還好吧?我看你的臉色有點難看啊,是不是風寒沒有痊癒呢?”沈靜歌本是在自說自話,卻看見雲曦的臉色突然就白了,立刻關切的問道。
沈靜歌喚了幾聲,雲曦纔回過神來,扯出一抹微笑說道:“我沒事,我們回曦華宮坐吧!”
“不了,我就是來看看你,怕你難過想不開。你若是有什麼心事儘管和靜姨說,千萬別藏在心裡!
你身子也不好,早些回去休息吧,我改日再來看你!”沈靜歌又囑咐了好一番,雲曦都一一應下,沈靜歌這般纔出了宮。
雲曦只覺的心底冒着陰冷的寒氣,不過這樣也好,有事可做方纔可解相思。
看着雲曦離開,暗處的玄羽纔將一個憋了許久的噴嚏打了出來。
冬天絕對是他們暗衛最難熬的日子,夏天雖然蚊蟲多了一些,可是他們好藏啊,找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喝着小酒吃着花生也挺不錯的。
可是這大雪天的,樹都禿了,他連個藏身之處都沒有,只能在假山、岩石、屋檐上吹着冷風。
玄羽又打了一個噴嚏,之前他還真以爲主子是高看他才留下他,如今他才知道主子這是在變着法的爲難他。
想到玄宮這個時候可能在喝着小酒吃着熱菜,玄羽就嫉妒的要命!
不行!
他不能白白遭這個罪,他一定要力求在未來世子妃面前露臉,將玄宮他們全部比掉,讓他們知道什麼才叫主次!
“阿嚏!”玄羽吸了吸鼻子,連忙跟上了雲曦的步伐,現在只希望長公主可憐他一番,天寒地凍的不要再出來聊天了!
雲曦回到曦華宮時,將自己的想法與幾個丫頭都說了,安華幾人聽完也是不住的冒着冷氣。
“雖然公主之前就懷疑賢妃娘娘有問題,可若真是公主這般所想,那賢妃未免藏的也太深了!”喜華不由得感嘆道,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人心隔肚皮。
“那賢妃借寧淑儀之手對陛下用朝顏花,難道是爲了損傷陛下的龍體?難道他們是想造反不成!”安華想的又多了一層,想要爭寵的女人不難對付,可怕的是那些想要奪權之人。
這也是雲曦所擔心的,如果千殺閣中有姜家的親信,賢妃在宮裡又要損傷父皇的龍體,難道她是想裡應外合奪了夏國的江山?
可是爲什麼?
逼宮造反是什麼罪名,那足以株連九族!
就算賢妃的母族凋零,可是她還有云彬這個兒子啊,難道就是爲了那無限的尊榮?
雲曦搖了搖頭,她不覺得賢妃是這樣的女人,若是她想爲雲彬爭上一爭,那她至少也要嘗試籠絡父皇的心,因爲這樣纔是最簡單最安全的辦法。
到底是什麼將賢妃逼到這麼一步,如果是她,能將她逼得走這一步的就只有血海深仇!
“血海深仇……”雲曦喃喃自語道,腦中閃現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當年姜家覆滅不是意外而是人爲?
雲曦只覺得這裡有一個巨大而複雜的謎團,她抽絲剝繭,本以爲看到了答案,實則卻是陷入了另一個困境……
“公主,鸞嬪娘娘求見!”殿外傳來小宮女小心翼翼的聲音,曦華宮的人也都知道上官鸞與雲曦的關係,一時自是緊張。
“不見!”雲曦淡漠的出聲道,她現在沒有心情與上官鸞虛與委蛇。
“是!”
殿外靜了下來,看起來應該是小宮女出去傳話了,不過片刻小宮女卻又轉身回來,爲難的說道:“公主,鸞嬪娘娘說,您若是不見,她就……她就一直等着你……”
“剛進宮便學會逼迫了?那就讓她候着吧,一個小小的鸞嬪還不值得本宮一見!”雲曦怒聲道,不知爲何失了往日的平靜,顯得有些焦躁。
“公主,鸞嬪畢竟是國公府的人,若是賢妃真如公主所想,那我們還需要幫手!
不如先看看上官鸞的意思,除掉賢妃之後我們再慢慢收拾鸞嬪也不遲啊!”
喜華有些震驚的看着安華,嚥了咽口水,開口道:“安華姐,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腹黑了?”
安華湊近了喜華,陰冷一笑,隨即一把擰住了喜華的耳朵,冷聲道:“我不僅腹黑,手也黑的很!”
“哎呦,好姐姐,我錯了,我錯了!您一點不黑,簡直和外面的雪一樣白!”喜華誇張的大聲忽痛,連忙求饒。
安華鬆開了手,看着雲曦正色道:“公主,我們見還是不見?”
雲曦嘆了一口氣,揉了揉頭,是她心緒不寧了,這個時候自是不能再結仇敵,“傳她進來吧!”
片刻之後,殿內的門簾被小宮女掀開,先邁進殿內的是一雙黃色墜東珠的繡鞋,隨即是一個清麗難言,眉目如畫的女子。
上官鸞身穿一身嫩黃色的迎春小襖,披着一件純白色的狐皮大氅,長髮挽起,斜斜的插着一支黃蕊蓮花白玉簪,身上有一種與衆不同的氣質,那是所有妃嬪都沒有的那種清純乾淨的少女感。
上官鸞的容顏還是那麼美,眉眼彎彎自帶笑意,此時她眼中盈盈含淚,更是顯得那雙眼眸宛若秋水,讓人心馳神往。
雲曦只淡漠的擡了擡眸,並沒有與上官鸞敘舊的意思。
上官鸞咬了咬嘴脣,眼眶紅紅的,裡面晶瑩的淚珠似乎很快就要滾落而下。
她突然跪在地上,雙肩微顫,臉上是悲憤又羞愧的神色,“雲曦表妹,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可是你相信我,這真的不是我所願,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