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揉了揉眉心,她們從楚國一路趕來,連夜的奔波讓她的身體有些吃不消。
而後面對國公夫人的死訊,她又大受打擊,此時頭痛不已。
見雲曦痛苦的蹙起了眉,冷凌澈心疼的緊,將雲曦抱在懷裡,輕聲勸道:“你已經好幾日沒怎麼閤眼了,不如小憩一會兒吧……”
雲曦晃了晃頭,神色疲憊,說話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我聽說澤兒染上了風寒,我要趕緊進宮去看他,等回到宮裡再休息也不遲!”
雲曦恨不得立刻見到雲澤,如今她已經祭拜了外祖母,想要見到雲澤的心情更是迫不及待。
“你說澤兒是不是病的嚴重?不然他定會出宮來見我們的,可是這一整日他都未來,會不會……”
冷凌澈將手指抵在雲曦的嘴脣上,制止了她的猜想,“你最近怎麼總是胡思亂想的,雲澤就在宮裡,我們回宮便是,你何苦非要折磨自己一番呢?”
雲曦縮在冷凌澈的懷裡,臉上皆是掩不住的疲色,或許是因爲外祖母的死訊,讓她突然陷入了一種迷茫無措的狀態。
她無法樂觀,心頭縈繞的悲傷讓她更加的恐懼離別,失去親人的痛苦已經過了十年,久到讓她近乎忘記了死亡的殘忍和那種無法違背的力量。
她怕了,她真的怕了,她根本就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堅強,她其實脆弱的一擊便倒!
“曦兒,你真的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我的人一直保護在雲澤左右。
現在還是初夏,晚間寒涼,雲澤只是在靈堂祭拜時染了些風寒,有玄徵和寧華在,再厲害的風寒不也就是一碗湯藥的事嗎?”
冷凌澈耐心的安撫着,他知道雲曦現在處於一種十分敏感脆弱的狀態,他能給她的便是鼓勵和安慰。
雲曦點了點頭,神色放鬆了一些,她從冷凌澈懷中跳下,拉着他的手急切的說道:“那我們快點進宮吧,我真的好想澤兒!”
“好!我早就讓她們收拾好了東西,這便可以走了……”冷凌澈的溫柔和耐心讓雲曦的心情稍稍舒緩了一些。
雲曦拉着冷凌澈的手,眼中都是慶幸和柔情,她輕輕啓脣,柔聲呢喃道:“夫君,還好有你……”
冷凌澈挑脣一笑,在雲曦額間的紅梅上印上了一吻,“我永遠都在,不管遇到什麼,都有我陪在你身邊……”
一行人收拾好了行李,正欲回宮,突然有人急急來報,說是楊嬤嬤吊死在了屋內。
雲曦心中一緊,指尖瞬間變得冰冷,“怎麼會……明明剛纔……”
雲曦突然回憶起,楊嬤嬤在與她說話時,與其說是提醒,倒不如說是像交代後事。
她怎麼這麼傻,居然沒有看出楊嬤嬤已經生無可戀了!
雲曦擡步便要過去,冷凌澈拉住雲曦,“我陪你過去……”
雲曦搖了搖頭,開口道:“你們先回宮,我隨後就到,照顧好澤兒!”
雲曦交代了這句話後便急匆匆的邁步離開,天色愈加陰沉,奶孃懷裡的團團突然哭了起來,越發讓人覺得心情鬱悶壓抑。
“團團怎麼哭了?可是尿了?”團團一向乖得很,鮮少有哭泣的時候。
奶孃一邊哄着團團,一邊搖頭道:“不可能啊,小公子剛剛纔尿過……”
團團吵鬧的哭聲讓衆人的心情越加的沉重,安華不放心讓雲曦一個人留下,要去陪着雲曦。
冷凌澈讓安華樂華,還有玄宮玄羽都留下陪着雲曦,他則是帶着剩下的人先行回宮。
冷凌澈擡頭看了一眼陰沉的天色,不知爲何心情也忽的有些抑鬱,似乎是有什麼事即將發生一般。
冷凌澈從奶孃手中接過團團,看着他那張有些哭紅了的小臉,輕輕的晃動的手臂,“團團,不要哭了,你孃親已經很傷心了,我們先回去見見你的小舅舅好不好?”
不知是冷凌澈的懷抱讓團團感到舒服,還是他理解了父親的意思,竟是抽搭幾聲,止住了哭聲。
“乖!”冷凌澈淡淡的扯出一抹笑,將他交給了奶孃。
冷凌澈看了玄商一眼,玄商會意,兩人前行幾步,冷凌澈低語問道:“太子是在去了靈堂後染上風寒的?”
玄商愣了一下,隨即點頭道:“是!屬下讓那兩人嚴密的守着太子,將每日的情況都盡數告知屬下。
之前太子只是裝病,身體無恙,去靈堂祭拜後便有些風寒發熱,也已經傳了御醫前來……”
冷凌澈突然眉頭一索,眸中閃現了冷戾的寒光,他交給玄商一塊令牌,冷聲道:“你帶上玄徵先行進宮,無需拜見夏帝,直接去太子寢宮!”
“主子,可是出了什麼事?”一見冷凌澈如此神情,玄商深感不安。
“只是猜測,速去!”
玄商不敢耽擱,一把抓過玄徵便扔在了馬背上,不顧玄徵的恐慌,策馬疾馳向夏宮。
雲曦趕到國公夫人的屋內時,楊嬤嬤剛剛被人放了下來,只見她穿着得體,髮髻更是梳的一絲不亂。
她的脖頸上纏着一條鮮紅的紅色綢緞,那如血一般的紅,卻襯得她的臉色更加慘白。
大夫人站在一邊,用帕子抹着眼淚,一臉悲傷的說道:“楊嬤嬤真是最忠心不過了,她一定是怕母親孤單,這才殉命陪主!”
雲曦卻是根本聽不到大夫人的哭訴,她怔怔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老人,脣瓣輕動,喃喃道:“楊嬤嬤……”
爲什麼人的生命這般脆弱?
爲什麼孕育一個新的生命要如此艱難,而奪走一條性命卻只在彈指之間?
雲曦走到楊嬤嬤身邊,想到剛纔還在慈愛看着自己,還在殷殷囑咐自己的人,不過瞬間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雲曦的心裡只覺得百味雜陳。
她雙膝跪在地上,大夫人顯得有些驚愕,就算楊嬤嬤是府裡有體面的老人,那也是個奴婢,她們做主子的如何能跪?
可大夫人也不願多管閒事,只冷眼看着,她正愁該如何處置這個老太婆呢,如今她自己尋死,倒是省了他們不少麻煩!
在雲曦心中,楊嬤嬤不是什麼奴婢,她是一個疼愛自己的長輩,或許在外祖母去世後,楊嬤嬤便存了死意,只是等着見她一面,將心裡的話盡數囑託。
“楊嬤嬤,您一路走好,雲曦會爲您料理後事!”楊嬤嬤終身未嫁,根本就沒有子嗣傍身。
大夫人見狀,連忙開口勸慰道:“雲曦你也別太傷心了,小心自己的身子!
楊嬤嬤一生忠心,她這番決定也定是深思熟慮過的,我們會好好安葬她的!”
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將昏暗的屋子照的透亮,屋內衆人都被嚇了一跳。
雲曦向窗外望去,震耳欲聾的雷聲緊隨而至,那仿若要撕裂天空般的力量讓衆人的心都隨之一顫。
雲曦站起了身子,她隱隱記得母后在生下雲澤那日便是這樣的雷雨轟鳴,那時她一個人怕的要命,她好想有母后陪在身邊。
可是所有人都不讓她進產房,她只能蜷縮着身體在外間等着,直到聽到那一聲嬰孩的啼哭,她才放下了心。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享受多了一個弟弟的喜悅,母后便永遠離開了她。
她不喜歡雷雨,或許是因爲小時候的經歷,讓她覺得雷聲會帶走她的親人。
“澤兒……”
雲曦臉色泛起了一層病態的白,她喃喃兩聲,踉蹌着要衝出房門。
“雲曦,看天色要下雨了,不如你先留在國公府吧,等雨停了再回去……”
雲曦卻是已經慌忙的跑了出去,安華和樂華緊隨其後,大夫人見此冷哼一聲,小聲嘟囔道:“不識好人心,我還懶得管呢!”
她瞥了一眼楊嬤嬤的屍體,眼裡浮現了一絲厭惡,便是尋死,也該死在府外,如今倒是還要來麻煩他們!
“世子妃您慢點,小心摔到啊!”
安華在後面緊追,她不知道雲曦是怎麼了,爲何會突然失態。
“你別跟着我,去追世子妃!”
樂華的身體輕,跑的自是比安華快,樂華點點頭,擡步追了上去。
國公府內的下人都不解的看着奔跑的雲曦,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
沒有人知道雲曦現在的心情,她現在很壓抑,心裡更是有一種莫明的恐慌,好像她即將要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
“雲曦!”
雲曦擡眸望去,只見面前的人竟是司辰!
國公府的喪事會持續幾日,文武百官會按照官階前來拜祭,司辰昨日便祭拜完了,可他聽聞冷凌澈和雲曦來了,便迫不及待的趕來了。
他剛入國公府的大門便看見雲曦慌慌張張的奔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雲曦一看見司辰,便立刻奔了過去,她臉上的表情急切而慌張,額上更是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司辰,你是騎馬來的嗎?”
司辰點點頭,雲曦一把抓住司辰的袖子,神情冷肅,清冷的聲音中帶着一絲輕顫,“送我回夏宮,立刻!”
司辰一怔,顯然還有些雲裡霧裡,雲曦卻是拉着司辰便轉身向門外走去,急切的聲音帶着讓人無法拒絕的堅持。
司辰雖是不明所以,可他也認識雲曦許久了,能讓雲曦慌張至此,難道是宮裡發生了什麼事?
司辰也不再多問,託着雲曦登上了馬背,隨即也翻身而上,策馬疾馳。
安華急得不行,可她們只有一輛馬車,想追上雲曦是不可能的了!
暗處的玄宮和玄羽相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懼。
世子妃和司辰同乘一匹馬,世子會不會發瘋?他們的腦袋還保不保得住了?
……
與此同時,冷凌澈一行人到了夏宮,早在玄商和玄徵闖進夏宮時,夏帝便得了消息,對他們這種做法自是十分不滿。
不過想到玄商他們不過是兩個下人,不見便不見,可冷凌澈進宮後,竟是也沒有先來拜見他的意思,這便讓夏帝怒火中燒,無法忍耐了。
“陛下,您別動怒啊!雲曦她許久沒見到太子殿下了,自是思念的緊,您可要小心龍體啊!”
說話的正是明豔絕麗的上官鸞,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少女時期的溫婉純真。
她穿着金絲長裙,頭上戴着六尾鳳釵,短短一些時間,便已經將她打磨的越發的尊榮。
“哼!他們許久沒見,那朕呢?那逆女心裡根本就沒有朕,回了夏國居然先行去國公府拜祭,難道她不知道要先來與朕請安嗎?”
夏帝怒氣衝衝吼了一番,便劇烈的咳嗦了起來,宋青見此連忙給夏帝端茶倒水,上官鸞則是輕輕的撫摸着夏帝的後背。
夏帝的年紀要比楚帝年輕許多,可現在看起來,他竟是比楚帝還要蒼老。
他的眼睛水腫着,眼底下是深深的淤青色,眼中更是佈滿了紅色的血絲。
他的嘴脣呈現不正常的青灰色,臉頰卻透着紅暈,這便是服用虎狼之藥的結果,讓他的身子一點點虧空,直至元氣衰竭。
“擺駕!他們不來,朕便親自過去,朕要好好教教他們何爲孝道!”
上官鸞面露擔憂,柔聲勸道:“陛下,您看外面的天色只怕是要下雨了,您還是要小心自己的身體啊!”
“朕的身體好着呢!擺駕!”
夏帝怒氣衝衝的朝着外面走去,宋青連忙在後面一路追趕。
上官鸞卻是幽幽的揚起了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而陰冷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的陰森而殘酷,與她以往那溫柔嬌俏的模樣全然不符。
她伸手扶了扶頭上的六尾鳳釵,紅脣越發的上揚,她側眸看了一眼夏帝那金燦燦的金龍座椅,微眯的眼中閃着勢在必得的笑,她一甩長袖,款款擡步而行。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她的付出,她的隱忍,如今終於可以得到回報了!
夏帝坐在龍攆上,催促着擡攆的人快些再快些,龍攆本就沉重,那些人恨不得健步如飛,卻依然無法讓夏帝滿意。
突然夏帝眯了眯眼睛,看見了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他立刻大聲吼道:“冷凌澈,你給朕站住!”
冷凌澈停下腳步,向夏帝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難掩厭惡。
宋青扶着夏帝下了龍攆,夏帝幾步走到冷凌澈身邊,冷凌澈躬身福了一禮,夏帝卻是依然不悅,居高臨下的看着冷凌澈,“既是進宮了,爲何不先來拜見朕?”
冷凌澈懶得與他浪費時間,正想隨便說句話敷衍了夏帝,誰知有個小太監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一見到夏帝便立刻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稟告道:“啓稟陛下,太子……太子落水了!”
冷凌澈雙眸一凝,夏帝卻是不甚在意,毫不關心的說道:“又不是小孩子,撈上來就好了!”
那小太監抖了抖,似乎有話梗在了喉嚨裡,遲遲發不出聲音。
冷凌澈見此一把抓起地上的小太監,那雙總是淡然的墨眸閃着冰冷的殺氣,聲音更是冷戾,“太子在哪?帶我過去!”
小太監被冷凌澈身上的氣場嚇傻了,踉踉蹌蹌的領着路。
夏帝見冷凌澈不理會他,心中更是大怒,“冷凌澈!你站住!你難道沒聽到朕的話嗎?”
可冷凌澈只恍若未聞,大步向前,夏帝見冷凌澈如此輕視他,身爲帝王自是無法容忍,厲聲吼道:“來人!將他給朕攔住!”
冷凌澈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瞥了夏帝一眼,冷聲道:“你若是不想血濺夏宮,最好不要再阻攔我!”
冷凌澈說完便甩袖而去,跟在冷凌澈身邊的玄角抽出腰間的佩劍,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夏帝被氣得渾身發抖,宋青連忙開口道:“陛下,冷世子也是擔心太子殿下,陛下息怒啊!
夏楚兩國是姻親,還是不要妄動干戈的好,太子殿下落水了,我們不如先去看看?”
宋青的一句話提醒了夏帝夏楚兩國的關係,夏帝抿了抿嘴,只好暫時忍下。
而當冷凌澈趕到時,看到是躺在冰冷的地上,渾身溼透了的雲澤,而爲他把脈的玄徵竟是含着淚對冷凌澈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