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閣中,雲曦和冷凌澈正喝茶下棋,雲曦下了一子,開口道:“今日清落來了王府……”
“嗯!”
冷清落一個月裡大概有半個月的時間都會賴在王府,冷凌澈並不覺得奇怪。
“可她一到王府,便問我司辰是不是來了?”
冷凌澈手一頓,想了想無奈道:“凌逸的嘴巴真是夠快的。”
這點雲曦倒是不在意,司辰來金陵又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看清落的模樣,她似乎與司辰很是熟悉,問了司辰的所在,便迫不及待的趕了去,還說是有些跟恩怨要解決……”
他們兩個會有什麼恩怨,雲曦想了一日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我也不知,或許兩人有什麼過往吧……”冷凌澈自然不會承認那個恩怨是他一手造成的。
“可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呢?”這件事雲曦如何也想不通,總覺得這兩人明明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啊!
冷凌澈還想說什麼,安華進來給雲曦送了一封信。
“是秋宇傳來的!”
冷凌澈也饒有興致,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他總隱隱覺得冷凌澤很不對勁,他看起來癡癡傻傻的,說話也的確很孩子氣。
可一個癡兒會將楚帝哄得如此開心?
他之前便覺得不對,冷清落一事後他更是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個冷凌澤絕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簡單,冷凌逸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清楚的很,以他的頭腦斷然做不出那些事來。
雖然冷凌逸嘴巴很嚴,始終未透露一字,但是冷凌澈仍是深信不疑。
雲曦打開了信,整個人都呆住了,冷凌澈覺得詫異,拿起信件看了一眼,上面只寫着冷凌澤的日常起居,看起來一切正常。
只有信的末尾處寫着冷凌澤那個無意的動作很像雲澤,難道雲曦是因此又想念雲澤了嗎?
還沒等冷凌澈開口勸慰,雲曦便抓着冷凌澈的手腕道:“夫君,你有沒有覺得十一殿下他有些奇怪?”
冷凌澈點了點頭,他覺得冷凌澤是在故意藏拙,其實他根本就不傻!
“我以前也常去探望他,可自從我們從夏國回來,我覺得他就變得不一樣了。
雖然他看起來還是呆呆的,可他的那雙眼睛要比以前明亮數倍,看起來就是一個最正常不過的少年!”
冷凌澈蹙了蹙眉,這般說來冷凌澤的變化的確是從那時開始的。
畢竟冷凌澤的病是天生的,他一出生便是如此,一個嬰孩自是不可能有這種心機。
那時他從假山上摔下來,受了重傷,險些丟了性命,難道是因禍得福,將腦子摔好了?
雲曦的手變得十分冰冷,她緊緊抓着冷凌澈,嘴脣牽動,似是有什麼話想說,卻又不敢開口。
冷凌澈一時有些想不透,就算冷凌澤藏拙,雲曦也不至於這般激動。
雲曦的臉色有些白,她看着冷凌澈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夫君,我一直都有一個想法,可這個想法太過匪夷所思,就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有沒有可能,我說的是可能,冷凌澤便是澤兒,或者說他突然變成了澤兒?”
雲曦近乎懇求的看着冷凌澈,似乎想從冷凌澈口中得到肯定,因爲這樣就證明了她的澤兒還活着。
冷凌澈沒這般想過,可看着雲曦那殷切的目光,還是開口問道:“你是一直有這樣的想法,還是因爲秋宇的一句話?”
“一見到他我便會隱隱有這種感覺,只不過每次都被我刻意壓下,我也知道這件事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可是,夫君你知道嗎,有時候那種感覺很難形容,他看我的眼神,他看團團的眼神,還有我心裡的那種感覺,這……這真是太詭異了!”
雲曦一邊說着,身體一邊抖了起來,冷凌澈將她抱在懷裡,緊緊的環着她纖細的身體,“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既然你有這樣的想法,不如去試一試,總好過你一人胡思亂想……”
“可我若是猜錯了該怎麼辦?”雲曦環着冷凌澈的腰身,看起來脆弱又可憐。
冷凌澈只是環着她,卻並沒有說話,世上的事情總是難以兩全。
“曦兒,即便你錯了,你也還有我們,澤兒是無法替代的,可我們對你的愛也是如此……”
兩人緊緊相擁,即便深秋夜寒,雲曦也覺得溫暖如春。
她似乎也沒那麼恐懼了,與其整日如此猜測,倒是不如活得明白!
次日,雲曦便帶着食盒去了宮裡。
冷凌逸和冷凌澤一看見雲曦便都跑了過來,冷凌逸關心今日雲曦做了什麼樣的點心,冷凌澤則是心裡充滿了幸福感,只要能看看見阿姐他便一點不會覺得寂寞。
雲曦溫柔的笑着,見他們兩個穿的都單薄,便笑道:“如今天氣冷了,我們去十一殿下的宮裡吃吧,免得你們吸了冷風,回頭會肚子痛的!”
冷凌逸乖巧的點頭,冷凌澤知道雲曦一向畏寒,更是趕緊拉着雲曦向他的寢宮走去。
殿內點着火盆,很是溫暖,兩人洗淨了手,便坐在桌旁吃着點心。
櫻桃端上了三杯茶,讓三人暖暖胃口,雲曦見兩人吃的開心,嘴角也不禁彎了起來。
“今日我做了幾樣不同的點心,這個是金絲芙蓉糕、這個是桂花雲糕、這個是花生酥,花生酥要趁着新鮮吃,否則就不酥了!”
冷凌逸正想去拿金絲芙蓉糕,一聽雲曦的話立刻去拿花生酥了。
那花生酥酥脆香甜,滿嘴留香,冷凌逸吃的眉飛色舞,感嘆道:“二嫂,這花生酥也太好吃了,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花生酥!”
說完冷凌逸拿起一個遞給了雲曦,雲曦笑着接過,金黃色的花生酥在雲曦潔白的指尖中顯得更加的美味。
雲曦微微啓脣,正要將花生酥放入口中,冷凌澤卻是突然起身,一把奪過了雲曦手中的花生酥。
雲曦擡眸看着冷凌澤,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
冷凌逸覺得氣氛有些古怪,不由嚥了咽口水,“那個……食盒裡還有好幾塊花生酥呢,我不吃了,你們不要搶了……”
“凌逸,我有些事要與十一殿下說,你先出去好不好?”
雲曦語氣淡淡,冷凌逸一時有些發懵,難道二嫂生氣了?
可他看着兩人氣氛凝重的樣子,也不敢發問,只好擦了擦手離開了。
“十一殿下,你爲什麼要搶我手中的花生酥呢?”雲曦眼神不離的看着冷凌澤,冷凌澤卻是低着頭,閉嘴不言。
“因爲我對花生過敏,若是誤食了花生便會渾身起紅疹,甚至還可能有性命之憂!
可這件事除了我身邊的人沒人知曉,除了我的弟弟!”
雖然雲曦的心中隱隱有種感覺,可這件事畢竟太過匪夷所思,她只能用這種方法來試探。
而且她想不明白,若他就是澤兒,他爲什麼要瞞着自己?爲什麼不肯與她說出真相?
直到他將那塊花生酥拿開,雲曦才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就是澤兒!就是自己最愛的弟弟!
冷凌澤放下了手中的花生酥,雲曦正深深的望着他,等着他的答覆。
冷凌澤仍舊沒有說話,他的書房內擺着一個花瓶,裡面插着幾枝嬌豔的花。
他伸手摺下了一朵粉色的月季花,將它仔細的插在了雲曦的鬢角,嬌嫩的月季花插在了雲曦的發上,卻是人比花嬌,讓月季花黯然失色。
“阿姐,澤兒還要爲你簪一輩子花呢……”
雲曦捂住了嘴,晶瑩的眼淚倏然滑落,雲澤最愛的便是給她的發上簪花,他曾笑着說,世上所有的花都不及她一分,他要一輩子爲她簪花,一輩子讓她笑……
“澤兒!”
雲曦顧不上許多,將冷凌澤一把擁入懷中,懷中的身體是溫暖而充滿活力的,而不是那個倒在冰涼的石橋上,臉色慘白的身體。
“澤兒,你還活着,你真的還活着!”雲曦捧着冷凌澤的臉,淚眼朦朧的看着他。
最後一次見他,他靜靜的躺在棺槨之中,他的臉色蒼白無血,眉目緊閉,沒有一絲生氣。
也是她親手將手中的火把扔在了他的棺槨上,任由他被火焰吞噬,讓他連一個完整的屍身都沒能留下。
此時看着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她以爲她說有許多的話想說,可她卻只能一邊笑着一便流淚,什麼都說不出來。
冷凌澤察覺到了雲曦的激動,他扶着雲曦坐了下來,自己則是將頭伏在雲曦的膝頭。
“阿姐,我還在,澤兒沒有離開你……”他的聲音也是一樣的哽咽,看着親人近在咫尺卻是不能相認,他所忍受的折磨並不比雲曦少上一分。
“阿姐,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騙你。我只是不想再做那個躲在你羽翼下的孩子,阿姐,我是個男人,我也想要來保護你……”
雲曦捧着冷凌澤的臉,淚眼中有着一絲怨怪,“所以你便瞞着我?你可知道當我看見你的屍身時,我……”
她真的是傷心欲絕,恨不得隨他一同去了,若不是她還有冷凌澈和團團,她真的沒有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阿姐,對不起,我只是不想再連累你,我想用自己的方法來保護你們!
這裡是楚國,我不想你爲我涉險,我沒打算一直瞞着你,我只是想等到時機成熟再告訴你!”
他不願再被阿姐庇佑,不願讓阿姐爲他遮風擋雨。
雲曦拉起了冷凌澤,態度有些冷硬,“什麼時機?你告訴我,你想做什麼?
楚帝對你大爲改觀,是不是你故意所爲?難道你想捲入楚國的奪嫡之爭?你可知道楚宮比夏宮還要複雜危險?”
她已經失去過澤兒一回了,她不能再失去第二回了,她不能看着他冒險,絕對不能!
“阿姐!這些我都知道!可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冷凌衍和冷凌洄誰會善待你們?
就算他們都死了,難道要讓冷凌澈做這個皇帝嗎?那個龍椅是被詛咒的,任何坐上的人都會變了心腸,我只想你好好的,不想你變成第二個母后!”
冷凌衍和冷凌洄都不是善類,即便他們都死了,錦安王有資格登上帝位,那這皇位以後豈不是會傳給冷凌澈?
人一旦做了皇帝,便要平衡朝政,難道要他的阿姐與別的女人共侍一夫?
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了,只有他做這個皇帝,阿姐纔會永遠平順幸福,他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他再也不想看見阿姐哭泣了!
“澤兒,你聽我說,冷凌衍此人心機深沉,你不是他的對手……”
冷凌澤卻是打斷了雲曦的話,他將雙手搭在雲曦的肩上,眉目深沉,眼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是不是對手總要試過才知道!
阿姐不用勸我了,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我會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生命,因爲我還要做你們最穩固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