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當左相答應了婚事時他都有多麼欣喜若狂,他躲在房裡笑了許久,他開始精心籌備婚事,就連兩人的院子也是他親手設計的。
他爲了知道她喜歡什麼花草,偷偷的潛入了丞相府的院子,卻在遇見她時落魄而逃,連一句問候都不敢。
他會派人守在丞相府門前,只要她出門,他便悄悄尾隨,不爲偶遇,只爲能在她身後守着她……
他每天都在期盼婚期的到來,他第一次恨時間過得如此慢,慢到讓他日夜無法安睡。
他幻想了很多兩人的夫妻生活,可所有的幻想都在他去寧平侯府赴宴後變得支離破碎。
錦安王擡頭看着秦側妃,眼中有的只有無盡的厭惡,就是這個女人讓他的一生都過得可憐而悲慘。
秦欣霜懷了身孕,皇兄讓他給寧平侯府一個交代,不由分說便將她封爲了側妃,送進了府中。
他厭煩憎惡,看見她笑臉盈盈,心裡便更是作嘔。
好在他們的婚事沒有受影響,他還是如願以償娶到了婉清,可當他掀開蓋頭,看到她那含淚的笑,他的心驟然一緊。
從那時起他便知道了,他們之間已經存了嫌隙。
後來秦欣霜生了王府的庶長子,他知道她心裡委屈,可他卻無能爲力。
後來皇兄又給他賜了一個側妃和一個夫人,他知道皇兄是爲了平衡兩府勢力,他不願碰那些女人,可他沒想到皇兄竟會開始忌憚左丞相府!
他知道,此時他對婉清的摯愛會加劇皇兄心中對丞相府的芥蒂。
所以他開始疏遠她,流連在王府後院,讓西寧侯府和寧平侯府的勢力逐漸變大。
後來,他又有了其他的孩子,她臉上的笑越發的少了,他那時只想着等過此難關,他就會與她好好解釋。
他和左相商議了很多,左相也開始收斂羽翼,可沒想到那一天這麼快就來了,皇兄竟下旨要株連玉府滿門!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皇兄心硬如鐵,不管母后和宸妃如何哭求,他竟是沒有絲毫的動容。
那是他第一次發現,龍椅上的人不再是他的兄長,而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君王,他們所有人的生死榮寵都在他一個人手中。
他忘不了,她紅着眼睛哭着問他,既然不愛她,爲何要娶她?
他心裡明明有萬千的話要說,可一看見她的眼淚,他便什麼都說不出了。
若是他知道那般柔弱溫婉的她,會做出那般決絕的事情,他一定會將所有深埋在心底的話都告訴她……
突如其來的回憶讓他的胸口十分沉悶,他深吸了一口氣,想將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壓下。
看着秦側妃那憤恨不平的目光,錦安王突然覺得好累,若是他早知如此,那他願意在一開始便放棄這個王位,帶着婉清和凌澈去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生活。
“冷凌洵和兵部欺君罔上,意欲誣陷雲曦通敵賣國,現已被押入牢中三司會審,不日將御賜毒酒一杯……”
秦側妃怔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錦安王,“不可能……怎麼會……”
“你讓青絹偷盜雲曦的紙墨,又給了她本王的印信,這些事情她都已經招了,而且是在陛下的壽宴之日,在所有人的面前供認不諱!”
錦安王淡漠的看着秦側妃,秦側妃狠狠拍着身下的牀榻,狠聲道:“不可能!不可能!”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真以爲你們的計劃便是天衣無縫嗎?
凌弘也親耳聽到了你的所做作爲,你一定不會想知道他的臉上的表情有多麼的失望!”
“夠了!不要再說了!冷奕,你今日來此就是爲了看我的笑話嗎?”秦側妃睜圓了一雙眼睛,雙眸中是無邊的恨意。
“本王沒有這份閒情逸致,今日來不過是爲了和你說幾句話!
凌弘對你的做法無法認同,他不想給你求情,也不想再來看你了。
也是本王低估了你,本以爲將你關在祠堂,你便會安分一些,沒想到你竟是還能興風作浪,既然如此你便去王府的地牢裡好好反省吧!
對了,本王已經將玉霜院中的所有人都杖斃了,包括你的心腹李嬤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與你傳遞消息了,你便在地牢裡慢慢腐爛吧!”
錦安王看着眼前目眥欲咧的女人,他與她逢場作戲多年,所有人都以爲他對秦側妃寵愛異常,卻沒有人知道每每看見她,他的心裡有多麼的厭惡和憎恨!
如今凌澈回來了,王府也安靜了,他也終於不用再爲難自己了。
“冷奕!你果然冷血!既然你對我無半點情誼,那你爲何不殺了我?”秦側妃衝上前來,緊緊的抓着錦安王的衣襟,那眸中的猩紅色仿若瘋癲的野獸。
錦安王一根一根掰開秦側妃的手指,嫌棄的撣了撣自己的衣領,冷冷笑道:“死?沒那麼容易,至少現在還不行!
秦欣霜,你要好好活着,千萬不要這麼容易就死了,否則本王可是會很失落的……”
“來人!送秦側妃去王府地牢,側妃此次是要修身養性的,被褥衣衫就不需要了……”
錦安王語落,門口那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立刻邁進屋內將秦側妃架走,秦側妃竭盡全力的掙扎着,嘶聲喊道:“冷奕!你不能這麼對我!
你們放開我!我是王府側妃,我是大少爺的親生母親,你們快放開我!”
祠堂的門被人合上,屋內變得更加的陰森昏暗,其實王府的祠堂並沒有太多的牌位,皇家的牌位自是要供奉在皇廟,香案上只有一個孤零零的靈位而已,上面寫着“錦安王妃玉氏婉清”。
錦安王輕輕撫摸着那孤單的靈位,從懷裡取出了一塊紅綢,覆在了靈位之上。
“婉清……婉清……”
……
秦側妃被錦安王打入了地牢,雲曦有些疑惑,就憑秦側妃的罪過便是賜死也不爲過,沒想到錦安王竟還會留她一命。
“年輕時他便不甚聰明,老了也只會更加愚蠢……”這便是冷凌澈對錦安王的評價,雲曦聽聞也只是輕挑了一下眉頭。
雲曦輕輕摸了摸小腹,這父子兩人的恩怨她是沒有精力過問了,只希望等孩子出生,他們的關係能夠改善一二。
楚宮中,楚帝看着下面垂首而立的錦安王,揉了揉眉心道:“朕聽聞你沒有賜死秦氏,你就不怕母后責罵你?”
錦安王面露難色,蹙眉道:“秦氏的做法雖是不對,可她畢竟跟了臣弟多年,還爲臣弟生兒育女,爲了凌弘臣弟也不能殺她啊……”
楚帝聞後嘆了一聲,眉目卻是微微舒展,只看似憂慮的嘆息道:“如此倒是爲難了你,母后那裡你便隱忍些吧……”
“是!”
錦安王正想告辭,宸妃突然提着食盒翩翩邁了進來,她一看見錦安王便挑脣一笑,美豔絕色,“呦!這不是錦安王爺嗎?
王爺怎麼有時間進宮了,後院的事情可管好了?剛纔太后娘娘還在問我,那姓秦的賤人如何了,王爺打算如何處置?”
錦安王的臉色難看了一分,他誰的面子都不會給,可偏偏現在爲難他的是宸妃,讓他怎麼也還不了嘴。
“我已經將她關入地牢了……”
“地牢?”宸妃的嗓音陡然尖銳起來,上揚的美眸冷冷的看着錦安王。
“你還真是越發的老糊塗了,那賤人要殺你的兒子兒媳,你居然只是將她關入地牢,難道還想趁着深夜無人前去幽會不成?”
“你!你……”
錦安王氣得渾身直抖,可看着宸妃那傲慢的樣子,卻又一句話都還不了。
楚帝咳了兩聲,有些同情的看了錦安王一眼,宸妃這張嘴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婉和,他也有苦衷,你……”
“什麼苦衷?還不是一顆心長偏了,心裡只想着大兒子,就你這種猶豫不決的性子,以後還想着讓兒子給你養老送終,做夢去吧!”
宸妃就差指着錦安王的鼻子罵他了,錦安王以前便對這個姨姐有些畏懼,如今幾年不見,她這脾氣是越發的暴躁了。
看着錦安王被罵的漲紅了臉,梗着脖子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楚帝有些心疼弟弟,便笑呵呵的開口道:“你們先別說了,婉和你不是給朕帶了吃的來嗎,若是涼了可就不好了……”
楚帝給了錦安王一個眼色,示意錦安王快走,然而錦安王的腿還沒等邁出去,便有人急急進殿稟告。
“何事如此慌張?”楚帝不悅的問道,卻並沒有放在心上,只等着看宸妃今日給他做了什麼點心。
“回陛下,今日在城郊附近發現了一具女屍,經辨認,那……那好像是夏國的二公主!”
ωωω•тTk án•¢ 〇 “什麼?”
錦安王的腳步一頓,殿內衆人皆是一驚,雲涵死在了楚國?
而此時王府內的冷凌澈和雲曦也接到了消息,雲曦一臉茫然,冷凌澈挑了挑眉,這件事果然沒那麼簡單。
“她怎麼會死了呢?我明明讓夏國士兵將她帶走了啊!”這件事真是雲曦始料未及的,雲涵好好的怎麼會死在了楚國,還是在城郊附近被人發現的?
“你別急,她是生是死與我們都沒有關係,我先去京兆府看看……”
冷凌澈未等說完,雲曦便急急打斷道:“我和你一起去,雲涵心思頗多,我不相信她會這麼就死了……”
冷凌澈本不想讓雲曦去那污穢的地方,可若是不讓她去,她只怕這幾日都會心神不寧,這般想着冷凌澈便只好做了讓步,心裡卻隱隱下定了決心。
以後雲曦不忍出手的地方他來,世上沒有比死人更安靜的了,他絕不會再留着任何一個禍害。
雲曦想了很多,可所有的想法在雲曦看到雲涵屍體的時候瞬間瓦解了。
她以爲這又是雲涵使的計策,可那張臉她太過熟悉,那就是與她爭了十多年的雲涵!
她的死法更是出乎了雲曦的預料,掀開白布後,她看見雲涵的衣裙被扯得零碎不堪,甚至都遮不住女子的私密之處,她的身上滿是灰塵,卻遮掩不住她身上那密佈的紅紫痕跡。
雲涵死前遭受了什麼一看便知!
雲曦收回了視線,若說不捨她是絕對沒有的,可她覺得殺人不過頭點地,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在臨死前承受如此的折磨的確是殘忍了一些。
京兆尹面色爲難的看着冷凌澈和雲曦,他也不知道最近金陵是怎麼了,事情接連不止。
如今又死了一個夏國公主,只怕他最近又有的忙了!
“屍體是何時發現的?可還有別人發現了屍體?”冷凌澈並不在意雲涵是如何死的,他只想知道幕後之人的意圖在哪?
京兆尹汗顏道:“下官發現時,便已經有不少百姓在圍觀了,甚至……甚至還有人說出了二公主的身份……”
這不能怪他失職,那屍體的位置離金陵城門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他們巡邏的士兵一時自是看不到,可來往的百姓卻都注意到了。
冷凌澈聞後蹙了蹙眉,看來此舉便是在針對雲曦的名聲了,可到底是誰做的呢……
夏國二公主的死訊迅速在金陵傳開,便是楚帝都十分重視此事,畢竟此事涉及兩國之事,若是一個處理不好,很有可能影響兩國的邦交。
特別是雲涵的死法還特別不堪,更是讓不少百姓看到了,百姓們一傳十十傳百,說什麼的都有,便是想壓下這波輿論都很難。
甚至還有人說,雲涵的慘死都是雲曦一手促成的,因爲許多百姓都看到雲涵想要對雲曦不利,兩人的關係也十分淡漠,也許是雲曦懷恨在心,暗下殺手。
就連有些御史也開始在朝堂上暗中指責雲曦,但畢竟此事只是猜測,並沒有證據,衆人也不敢大張旗鼓的彈劾。
楚帝頭疼不已,其實他倒是不相信這是雲曦做的,雲曦性格他也算了解,絕不會傷及自身,可京兆尹又確實查不出什麼線索,這件事便一直懸着。
“父皇,其實此事並不難解決啊!”
說話的是十皇子冷凌洄,他睜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楚帝,一臉正色的說道。
看着冷凌洄這般模樣,楚帝的心情好了一些,便開口問道:“洄兒有何見解啊?”
“父皇,夏國使臣安然離開金陵,這是所有人都看見的,可偏偏只有二公主一人死在了金陵城郊,這件事不一定是我們楚國的責任啊!
堂堂一國公主,爲何擅自行動,夏國使臣又爲何沒有保護好公主,說起來應是夏國的責任更大才是啊!”
十皇子稚氣未脫,說起話來卻是字字鏗鏘有力。
楚帝點了點頭,事實的確如此,楚帝存心想考冷凌洄,便威嚴問道:“若是朕將此事交給你去辦,你該如何啊?”
冷凌洄抿着嘴想了想,突然笑着說道:“那我就去求冷世子妃啊!”
“哦?這是爲何?”楚帝微有不解。
“其實二公主對世子妃的確是有不恭,可她畢竟是夏國公主,死在我們楚國終究還是不妥的。
可世子妃是夏國長公主,若是她願意給夏帝書信一封,將事情盡數解釋,夏帝自然不會再來埋怨我們!
更何況夏國使臣還是世子妃的母族,此事與他失職有關,他也定然會將事情推脫到二公主身上……”
冷凌洄年紀還小,在說這些權謀之事時,卻有着與他年歲不符的縝密,只是他說話的聲音是少年獨有的清脆嗓音,讓人聽着覺得十分舒服。
楚帝朗聲一笑,慈愛的看着冷凌洄,開口說道:“你倒是會推責任,淨是些小聰明!”
冷凌洄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一副窘迫的樣子。
楚帝轉頭看着冷凌澈,笑着問道:“凌澈,你覺得十皇子的主意如何啊?”
“十殿下聰慧過人,想的自是好的!”冷凌澈淺笑說道,神色淡然柔和。
楚帝卻是冷哼一聲道:“什麼聰慧過人,朕看他就是懶的動腦!不過此事的確還要麻煩雲曦一番,朕也會給夏帝寫一封國書,你回去讓雲曦給夏帝寫封信解釋一下!”
“臣領命!”
冷凌衍看了一眼面上堆笑的冷凌洄,陰戾的眸子眯了眯,他平日裡還真小看這位十皇弟了,若不是他年紀小,只怕要比冷凌洵難纏的多!
商議過此事後,三司的三位主判官互望了一眼,啓稟道:“陛下,這是二皇子和兵部尚書的罪昭,還請陛下判決!”
楚帝冷了臉色,接過那所謂的罪昭看了兩眼,便冷冷的扔在了桌案上,“還有什麼可判的!居然敢在朕的壽宴上鬧出如此醜聞,害的我楚國在各國使臣面前丟盡了顏面,這樣的逆子留着做甚!”
楚帝最惱怒的不是冷凌洵陷害雲曦,而是冷凌洵心裡對他這個父皇沒有一點崇敬之心,居然會在壽宴之上欺瞞君主,簡直是豈有此理!
現在冷凌洵便不將他這個父皇放在眼裡,若是等他老了,這個逆子還指不定生出多大的膽子!
還有便是兵部,爲了一己之私,竟是妄動楚國佈防圖,致使楚國所有軍隊的佈防都要重新改變,耗費了無數的財力人力。
經過潭州一事,楚帝就已經對冷凌洵失望灰心了,如今看他更是不將楚國的政事放在眼裡,若是讓他得了帝王之位,只怕楚國遲早覆滅。
楚帝不會拿自己的江山社稷開玩笑,更不會容忍一個對他毫無敬畏之心的兒子在他左右。
“將二皇子貶爲庶人,御賜毒酒一杯,其府中女眷同罪!淑妃教子無方,貶入冷宮,終身不得出!至於其子嗣……”
楚帝頓了頓,一時頗爲煩惱,那些畢竟是他的孫輩,他怎麼能忍心將年幼的他們賜死。
可是身爲帝王最忌養虎爲患,他殺了他們的父母,以後難保不會爲人挑撥利用。
“一律貶爲庶人,遣送邊境吧……”楚帝似是頗爲痛苦的做了這個決定,一臉的哀愁。
冷凌澈面上未露分毫,心裡卻是冷笑不止,楚帝的確沒有下令殺那些孩子,可是將那麼小的孩子貶爲庶人流放邊境,他們可還活得了?
果然世間最無情者便是帝王!
不過冷凌澈對冷凌洵也無半分憐憫之心,當他要傷害雲曦時,他便已經是必死之人了。
而且看着楚帝的親人一個個死去,冷凌澈覺得這種感覺真是讓人十分愉悅。
提到兵部尚書的處決時,楚帝明顯仍在惱怒,“身爲臣子卻是敢欺君罔上、以公謀私,朕要將徐府滿門抄斬!”
楚帝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被臣子戲耍,那徐昆在衆人面前將他騙的團團轉,這口氣他如何咽的下?
曾經的二皇子一派徹底偃旗息鼓,沒有人敢爲冷凌洵求上一句,楚帝連自己的兒子都要殺了,他們若是再不長眼的上前求情,豈不是也得掉了腦袋?
他們如今更是在擔憂着自己的命運,二皇子倒了,若是有朝一日太子即位,他們可還有命活?
衆臣有喜有憂,冷凌澈明顯腳步輕快,兵部在當年玉府之事上也是出力甚多,如今滿門抄斬也算是罪有應得。
看着冷凌澈微微揚起的嘴角,錦安王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斥道:“還有心情幸災樂禍?雲曦的事情怎麼辦,難道你想讓人天天戳她的脊樑骨?”
冷凌澈側眸掃了錦安王一眼,臉上皆是掩飾不住的嫌棄,“錦安王府有父王一個人如此便夠了,我們自是不會……”
錦安王一愣,回神的時候冷凌澈便已經走遠了,錦安王被氣得瞬間跳腳,指着冷凌澈的後背便罵道:“他什麼意思?什麼叫有本王一個就夠了?
本王行的端正,誰敢戳本王的脊樑骨?”
衆臣都紛紛駐足觀望,不知道錦安王是怎麼了,冷凌弘拉了拉錦安王的衣袖,勸慰道:“二弟是與您開玩笑呢,您別生氣,回府再說!”
錦安王環視了一下週圍看熱鬧的人,深吸了一口氣,咆哮道:“看什麼看?沒見過開玩笑的啊?信不信本王打斷你們的脊樑骨?”
衆人落荒而逃,有些膽小的還背手摸了摸自己的脊樑,看看是否安然無恙。
冷凌弘嘆了一口氣,父王是個暴躁脾氣,二弟又是個倔強的性子,只怕王府以後有的熱鬧了!
涵香宮中,湘妃輕輕抿了一口茶,看着跪在地上哭求她的秦夫人,輕輕嘆了一口氣。
“嫂子這是何必呢,陛下都已經下了旨意,你讓我怎麼做啊?”湘妃放下杯盞,無奈的嘆息道。
“湘妃娘娘,陛下如此寵愛您,只要您肯求求陛下,陛下一定會答應您的!
盼兮才進二皇子府不過數月,就連孩子都沒有,如今遭此大難,盼兮也是無辜的啊!
求娘娘救救盼兮吧,不然她會死的啊!”
湘妃起身將秦夫人扶了起來,一臉的悲慼無奈,“嫂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這宮裡的情況,若是以往我還真能說上幾句話,可自從那宸妃出來後,陛下哪裡還記得我這個人?”
“那我們該怎麼辦?盼兮還那麼年輕,我怎麼能忍心看着她去死啊!”秦夫人掩面痛哭,身體搖搖欲墜,脆弱的幾乎要暈厥倒地。
湘妃看着秦夫人如此,深深的嘆息了一聲,半晌纔開口道:“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秦夫人眼睛一亮,立刻抓住了湘妃的手腕,急切的問道:“什麼法子?”
“宸妃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是別人無法超越的,但是宸妃也有一個弱點,那便是她沒有皇子!
就算她現在如何風光,以後還是老無所依,而我們若是能以另一種方式得到陛下的重視,也未必不能與之抗衡……”
秦夫人被湘妃說的雲裡霧裡,一臉茫然的看着湘妃,湘妃的嘴脣輕輕勾起,眼眸一轉低聲道:“凌洵是沒有機會了,可是洄兒已經長大了啊……”
“你說十殿下?可他還小啊……”
湘妃輕輕一笑,意味深長的看着秦夫人,拍着她的手說道:“不小了,人家還有七歲便登基當皇帝的呢!”
“你是想……”秦夫人一時啞然,這麼多年他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湘妃和十皇子,一直都在爲二皇子奔走籌謀。
秦夫人愕然的看着湘妃,湘妃雖然沒有淑妃那般明豔,可她要年輕幾歲,臉上也絲毫看不出歲月的痕跡,而且湘妃也更得楚帝的喜歡。
可她沒想到,湘妃原來也存了奪嫡的心思,這個他們一直忽略了的人卻是一步步走到如今這步,淑妃和二皇子淪落到今日這步,又有沒有她的推波助瀾呢?
湘妃輕輕的拍着秦夫人的手臂,秦夫人覺得湘妃的那隻手冰涼細滑,仿若一條無骨的蛇。
“只要兄長肯遊說其他官員幫襯洄兒,我自會全力以赴救下盼兮,畢竟盼兮也是我的侄女,我如何捨得看她去死呢?”
湘妃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威脅,如今冷凌洵倒了,湘妃需要那些曾經幫襯冷凌洵的勢力。
“雖然咱們秦府不復往日繁華,但只要兄長全力爲洄兒籌謀,秦府只會比以前更加的繁榮,屆時我自會再爲盼兮擇一門好的親事!”
湘妃恩威並施,秦夫人無力的點了點頭,其實她真的累了,不想再捲入那永無休止的奪嫡爭鬥,可是爲了盼兮,他們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好!我會竭力讓你兄長答應,娘娘也千萬不要讓我們失望!”
“這是自然!嫂子放心便好!”湘妃滿意的勾起了嘴角,什麼玉婉和,她纔不在乎,等她的洄兒登上了皇位,她第一個就要處死玉婉和!
……
錦安王府中,雲曦看着食慾不錯的冷凌澈,躊躇半晌還是開口道:“雲涵這件事是不是對咱們王府也有影響了?”
雲涵生前不讓她省心,死了也是一樣!
冷凌澈喝了一口湯,擦了擦嘴,看見雲曦碗裡只動了一口的飯,不由蹙起了眉,“壓下一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另一件事……”
“你有主意了?”
冷凌澈擡了擡下巴,嚴肅道:“你將飯盡數吃了,我便告訴你如何?”
“不!我要你先告訴我!”
雲曦嘟起嘴,她越發的會撒嬌了,冷凌澈對她也是無可奈何,便只好在雲曦耳邊一一道來。
雲曦難掩驚訝之色,不可置信的看着冷凌澈,“難道這件事是冷凌衍所爲?你可查到了證據?”
冷凌澈搖了搖頭,輕笑道:“冷凌衍人品不怎麼樣,但是頭腦要比冷凌洵好的多,他自然不會讓我抓到把柄。
只是如今金陵亂成一團,有閒情逸致做這些事的自然只有他了。”
“可他的目的是什麼,只是爲了毀了我的名聲?這未免有些太……”
“很幼稚對不對?”冷凌澈冷然一笑,“可冷凌衍就是這個性子,他看起來是最陰沉不過的人,實則卻是錙銖必較,便是損人不利己的事他也樂得去做!”
小時候殷太后給了冷凌澈和殷鈺每人一隻紅色的小鳥,他們那時年紀小,自然喜歡的緊。
冷凌衍只看了一眼,神色淡淡,轉而便趁他們不注意捏死了那兩隻小鳥。
冷凌衍以爲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實則卻是被冷凌澈發現了,從那時起他便知道冷凌衍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
聽冷凌澈講完這件事,冷凌衍在雲曦心中的形象變得更加齷蹉了。
只爲了圖一時痛快便做出這樣的事情,冷凌衍也着實沒有什麼君王風範。
“這般來說,這倒的確像他的做爲,而且這件事確實噁心到了我,冷凌衍也算是得償所願!”
雲曦冷冷說道,既然冷凌衍出手了,他們也沒有不接招的道理。
“你覺得這個計劃可行嗎?”雖然這樣很解氣,但是想要達成這件事也有些困難吧!
冷凌澈給雲曦夾了一些青菜,挑了挑眉,示意雲曦要全部吃下才好。
雲曦拿起筷子,聽話的繼續用膳,冷凌澈給她夾什麼她就吃什麼,直到冷凌澈滿意了,才悠悠勾起脣角,淡笑說道:“你要對宸妃姨母有信心纔是……”
雲曦點了點頭,宸妃的確是個厲害的人物,若是此事真能成,定可以給冷凌衍一個沉痛的打擊!
頓了頓,雲曦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臉好奇的看着冷凌澈,“冷凌衍捏死了小鳥兒,你是怎麼回敬他的?”
冷凌澈也是有仇必報的性子,定然不會放過冷凌衍,可冷凌澈也不會做告狀那種沒品的事情,一時間雲曦還真是猜不出來。
“我也沒做什麼……”
冷凌澈虛懷若谷,雲曦卻是不信,看着雲曦那不肯罷休的眼神,冷凌澈嘆了一口氣,將雲曦攬入懷中,寵溺的說道:“我真的沒做什麼,不過將小鳥兒的屍體放在了他的被裡,害他以爲小鳥是要找他復仇,所以直到現在冷凌衍對鳥類也甚是不喜……”
雲曦:“……”
果然,冷凌澈那腹黑的性格絕對是天生的,但願他們的孩子不要這般纔好……
外面流言四起,皆是指責雲曦冷血無情,有人說是她逼死了親妹,也有人說是她對二公主懷恨在心,這纔派人姦殺了二公主。
錦安王府沒什麼動作,既不出面解釋,也不強制打壓,完全一副聽之任之,隨便衆人議論的架勢。
楚帝派了一隊衛兵,又選了一口上好的棺槨,將雲涵的屍體一路護送回夏,而上官傑那邊也得到了傳信,派了一隊人馬在途中接應。
流言便是如此,你越是解釋打壓,衆人便越是興致勃勃,甚至還會愈演愈烈。
錦安王府完全不理會,似是根本就不在意此事,雲曦也是照常和好友吃茶閒談,不爲外界所擾。
流言這種東西重在迴應,可當事人絲毫不在意,過了些日子,衆人自己也就淡了……
可就在此時,一記震驚朝野的消息突然傳來,與此事相比,雲曦那件事不過是百姓茶餘飯後的閒談之資,可這件事卻是足以動搖朝政。
朝堂之上,百官各持一言,西寧侯最爲激動,俯首道:“陛下,皇后之位事關朝野,怎可輕易廢棄啊?”
立刻有一衆大臣隨之附議,紛紛請求楚帝收回成命。
可楚帝明顯還處於暴怒之中,他猛的一拍桌案,厲聲吼道:“怎麼就不能廢了?與其讓一個不賢不德的女人做六宮之主,還不如退位讓賢,免得朕的後宮亂成一團!”
西寧侯見楚帝似是心意已決,連忙開口道:“陛下,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就算皇后娘娘犯了些錯處,只要無關德行,還請陛下網開一面,也免得朝野動盪!”
“呵呵……”楚帝突然冷笑起來,目光宛若刀子一般的看着西寧侯,“西寧侯,你來與朕說說,朕廢了一個女人如何就會震盪朝野了?又是何人要動盪朕的江山啊?”
西寧侯心中一驚,擡頭間正對上楚帝那雙蘊藏殺意的雙眸,西寧侯慌忙低頭,狠狠咬了咬牙。
可就算楚帝震怒,這件事他也要抗爭到底,若是皇后被廢,那太子豈不就由嫡便庶?
“陛下,若是皇后娘娘德行有虧,臣絕不敢妄議。可是,若只是因爲女人之間的口角,陛下便要廢棄皇后,只怕於理不合啊……”
西寧侯據理力爭,皇后是嫡妻,若是爲了與妃嬪的幾句爭吵便要廢棄皇后,這豈不是寵妾滅妻?
便是皇帝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免得被史官記上一筆,留下個千古罵名。
楚帝不怒反笑,他挑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西寧侯,你告訴朕,什麼叫德行有虧?
詛咒帝王身死算不算德行有虧?妄議朝政算不算德行有虧?朕現在身子強健,她便敢如此,再過個幾年,她是不是就要迫不及待送朕一杯毒酒了?”
西寧侯驚恐萬分,連忙跪倒在地,楚帝想起歐陽皇后的那些話便仍是怒火中燒,若不是還顧及這西寧侯手中的兵權,他真想一杯毒酒賜死算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冷凌衍突然向前一步,楚帝冷冷瞥了他一眼,冷聲道:“怎麼?你也要爲她求情?”
冷凌衍一撩衣襬,雙膝跪地,正色道:“父皇,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母后若是做錯了便應該受到懲罰!
母后貴爲六宮之主,更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纔不愧爲六宮表率。
父皇做此決定定是深思熟慮過的,也可讓後宮人人以此爲戒,父皇與母后感情深厚,若是以後母后改過自新,父皇再原諒母后便是!”
西寧侯蹙眉看了冷凌衍一眼,見他神色堅定,轉了轉眸子,瞬間恍然大悟,便垂眸不語不再分辯。
楚帝有些意外的看着冷凌衍,隨即嘆了一口氣,擡擡手讓冷凌衍平身。
其實楚帝心裡還是最滿意這個長子的,他有擔當有魄力,雖然因爲冷凌淮一事,讓楚帝心裡有了嫌隙,不過那至少也證明冷凌衍還顧及兄弟之情。
這般想着楚帝對冷凌衍難免心生了愧疚,便開口道:“還是太子懂事,知道爲朕分憂。
不管前朝後宮都是要獎罰分明,這樣才能朝政清明,太子做的很好,朕深感欣慰!”
冷凌衍恭敬的俯身行禮,擡頭的瞬間,冷戾的眼神正落在冷凌澈的身上。
好一個冷凌澈,竟是轉手便回敬了他如此大禮,這份“情誼”他記下了!
冷凌澈察覺到了那道視線,只低着頭輕輕的揚了揚嘴角,冷凌衍果然是個聰明的,瞬間便分清了利弊。
楚帝是一個心志不堅定的人,你越是服軟,他便越是猶豫。
如今歐陽皇后被廢,冷凌衍受了重創,楚帝絕不會再動冷凌衍一派,也許還會給些好處。
棄軍保帥,冷凌衍瞬間便做了決定,的確是個聰明人,他還真是隱隱期待和冷凌衍的最後交鋒了!
……
歐陽皇后被廢黜皇后之位,貶爲端妃,這個“端”字也很有意思,無不是在提醒她要行爲端正,氣得她直接氣暈了過去。
楚帝下朝之後便直接趕回了宸妃宮裡,只見宸妃神色悻悻的倒在軟榻上,她沒有穿複雜的宮裝,只着一件鵝黃色的常裝。
頭上也沒有戴華麗的珠釵,只用一條絲帶將長髮鬆鬆挽上。
她單手撐着額頭,輕輕的蹙着眉,這副隨意自然的姿態卻是美若仙姝,讓楚帝不由看的愣了。
楚帝擡步邁進殿內,宸妃擡了擡眸子,看了楚帝一眼,也沒有起身,只皺眉喃喃道:“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