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盛唐貞觀盛世二十三載,唐王朝國力日漸強盛。唐太宗之子李治在賢臣能士的輔佐下,繼續操持着唐王朝的興國大業。然而唐高宗李治體弱多病,雖欲勵精圖治,但始終未能達使舉國到父輩所創的太平盛世。
永昌元年(公元六百八十九年),睿宗李旦當朝執政,但實際大權由其母后武曌所掌握。是年,被稱爲唐室“中流砥柱”的狄仁傑因其卓越的政績而深受朝廷賞識,擬擢其爲大理丞,司法治斷案。
而在遙遠的江南陽羨水鄉,一座飽含歷史蔣家大院中,朗朗讀書聲在此響起。
蔣信乃是此地威望極高的私塾先生,亦是這座蔣家大院的主人。
作爲讀書人,他對三個兒子的要求也非常高,常以忠孝悌義之理明智。
長子蔣承忠,年過而立,於潤州丹陽郡擔任郡丞一職,爲官清廉,知書達理,以忠君愛國爲終身的追求;
次子蔣承孝,年方廿五,承父輩之託以教書先生爲業,聰慧過人,喜愛種植各種植物,尤愛蘭花,其性情至孝,在小鎮中被人們冠以孝子知名;
三子蔣承義,年且弱冠,雖然出生於書香門第卻並不十分喜歡讀書,反而對武學情有獨鍾,精於劍術,性格重情重義。
陽羨是一座睡在水中的小鎮,河川縱橫,舟船穿梭,蜿蜒的河水延伸到山腳下,山水與落日餘暉交相輝映。宜人的氣候賦予了這座小鎮獨有的鐘靈毓秀,在那河川交匯的茗嶺山之上,茗嶺道長在此修煉。
六十三年前,茗嶺道長曾是隱太子李建成的大將,與隱太子相交甚好。那年發生了玄武門之變,隱太子與巢王李元吉被誅殺於長安玄武門外,茗嶺道長僥倖逃脫至江南,隱於茗嶺,從此不問世事,開始過着修行悟道的生活。
歷經六十多載的隱居生活,已入鮐背之年的茗嶺道長很少收徒弟,蔣承義則非常有幸成爲了他的俗家弟子。至於茗嶺道長的武功練就到什麼程度,沒有人知道,不過他的幾個得意門生武功已經到達登峰造極的地步,所以他本人的武功應是深不可測。
這天,蔣承義乘舟來到茗嶺拜見師父。從陽羨小鎮到茗嶺山,需要乘着小舟沿河而上。一路上,江南獨有的小橋流水人家,水中魚兒戲荷,石橋上人來人往,好一熱鬧的江南小鎮。
小舟行至茗嶺山腳下的那方小小的碼頭,仰望那座長滿毛竹的山丘,那便是茗嶺山,一座充滿安逸祥和氣息的小山丘。
若隱若現藏在竹林間的山間小路,蜿蜒伸向山頂,在夕陽斑駁的映射下,和潺潺而流的小溪互相交錯纏綿……在這山間小路上,偶有野獸出沒,也爲這座山林增添了不少靈氣,這便是傍晚的茗嶺山。
奔波三五里山路,蔣承義來到茗嶺道觀,正欲敲門,聽見有人在背後跟他說話。
“八師弟,你來得正好。”說話的正是江南四大知名道人之一的無爲道人。
無爲道人乃是茗嶺道長的大弟子,已過花甲之年的他,論武功乃是當今世上少有的高手。雖然身懷絕技,但他不喜歡廝殺,他主張無爲而治,正如他的道號一樣。近幾年,他總是來無影去無蹤,行跡十分神秘。
“大師兄,您也是因師父召喚而來的嗎?”蔣承義問道。
“是啊,師父當年逃難至此,曾在中原將一件很重要的物件作爲抵押給了一戶當鋪,換了些糧食。如今師父年事已高,想取回這個重要物件,但又不便長途跋涉,因此希望你替他取回,正好也是你出去歷練的大好時光啊!”
“義兒,爲師正是此意。”茗嶺道長打開屋門,對徒弟們說道,“先進屋來坐。”
道長用那把紫砂茶壺沏上一壺陽羨茶,品上一口,幽深地說道:“孩子,你也快到弱冠之年了,是該出去歷練歷練了。只有歷遊山川河野,你的心胸纔會更加寬廣。”
“那師父,您不是叫弟子爲您取回一件無價之寶嗎?弟子該如何爲之?”
道長沉默良久,從身後一木匣中取出一尊印章,交給承義,說道:“這是爲師的信物,你帶着它到寧州的楊家屯,尋找一個叫楊欽的富商,替爲師將一枚非常重要的玉佩取回,這枚玉佩乃是爲師與太子知遇之恩的見證。”
道長頓了頓,又繼續說:“當年太子李建成廣納賢良,爲師當初並不願意跟隨太子。但太子親自到我家中拜訪,和我訴說心中宏偉的理想。不像戰國梟雄那樣,他不想成爲一方霸主稱霸天下,而是希望成爲百姓們所擁護的明君。於是我被他那種英雄傲然正氣所感動,與他征戰沙場,希望換得天下太平……”
“可是,師父,隱太子李建成不是被文武聖皇帝誅殺了嗎?”
“這也許就是命運吧!”大師兄無爲道人說道,“師父悟道六十年,常說人間紛繁皆虛幻,只要天下太平,便是蒼生之幸。”
“但是爲師此生將盡,太子的知遇之恩當銘記於心,只是如此重要的信物,爲師希望在羽化之際能夠對太子再盡感激。”
“師父,不要說得如此悲涼啊!”承義說道,“師父身子骨這麼好,可長壽了!不過既然師父命弟子前去打探,弟子定然不負重託!”
“好孩子,爲師的心願就交給你了!”道長語義悠長地說道……
隨後,道長和兩個弟子談論了很多宇宙相生相剋的道理。朝代更迭乃是歷史的選擇,執迷於維護一個朝代的延續,只會造成更多生靈塗炭,作爲道家弟子,應當順應宇宙萬物的規律,而非逆天道而爲惡事,否則必將受到宇宙自然的懲罰。
良久,道長對無爲道人說道:“此行除了與你講經論道,爲師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與你商議。”隨後轉身從木匣裡取出一柄青銅古劍,向承義說道,“義兒,如今天色將晚,你還是早些回去吧,切勿讓令尊擔憂。晚間山林裡野獸多,這柄寶劍送給你作防身之用。但記住,生靈萬物皆有其生存的道義,悟道之人應當避戒殺戮。”
“是!師父!徒兒謹記!”承義向道長請過安後,便遵照師父指示下山回城了。
夜色下的茗嶺山與白天相比,多了幾分陰森。詭異的竹林裡,溪水反射着銀白的月光,寒冷之氣貫徹全身。山林中安靜得令人窒息,竹葉生露,露水滴在青石路上的聲音清晰地傳到耳朵裡,更增添了一絲詭譎。
承義行色匆匆,提着青銅古劍小心翼翼地下山,溼滑的山路的確不是那麼好走的。一滴露水剛巧滴落,掉在承義的頭上,在這安靜異常的山路上,可把他嚇了一跳。不過,那只是一滴露水而已,承義很快又繼續前行下山。
草叢裡發出令人不安的聲音,貌似有人埋伏在其中一般,承義也開始警惕起來。
忽然,一隻白色猛獸從草叢中竄出,張開血盆大口向承義衝來。承義拔出寶劍,準備與野獸搏鬥,還未進攻,便被撲到在地。這是一隻渾身雪白的老虎,兇猛無比,它眼睛閃着邪惡兇殘的綠光,不時發出咆哮狂吼。
承義一腳踢開白虎,一躍而起跳在竹子上。林中的動靜驚醒了在此棲息的鳥兒,成羣的鳥兒驚恐地飛向天空,掩蓋了銀色的月光。
承義在竹子上稍作鎮定,使出不久前才學會的茗嶺劍法第八式——松針垂露(癸等無屬性武技),直擊虎身,一劍劃破白虎肥厚的毛皮。白虎吼了一聲,轉身便向叢林深處跑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師父算的可真準啊,說有野獸就有野獸!”承義擦了擦汗,自言自語道,“要不是早有警覺,今晚不知還能不能回去呢!”
此處距離渡口尚有一段路程,承義小心翼翼地繼續往下山的路走去……當他的身影也消失在石板路的盡頭時,竹林邊探出一個漆黑的身影,嘴角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
戌時三刻,承義回到家中,二兄承孝爲他開門,說道:“三弟,天色如此晚你纔回家,你就不怕挨爹訓斥嗎?”
“二哥,我去茗嶺山拜見師父去了,他老人家可有重要的任務交給我去做呢!”
“三弟呀,你總是這麼不打招呼就到處亂跑,阿爹可擔心你了!不管怎麼說,出門前總該跟爹孃打聲招呼吧!”
“義兒,你回來啦?”蔣夫人滿心擔憂地問道,“總是一聲不響地就出門,你知道娘心裡多擔心嗎?”
“娘,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嘛!”
“呀!你這孩子跑哪兒去啦?怎麼會受傷的呢?”蔣夫人看見承義身上的道道傷口揪起了心,關切地問道。
“義兒,又去師父那裡了?”蔣信走進大廳,問道。
“是的,爹!師父命孩兒去寧州替他老人家取回一件極其重要的物件。”
“嗯……”蔣信沉默良久,說道,“是啊,你也快到弱冠之年了,是該好好出去遊歷一下,增長一下視野了。爹年輕的時候正當太平盛世,爹有幸能夠歷遊名山大川,回到家鄉開辦私塾以後才覺得那些歷遊的經驗是爹這一生中最爲寶貴的經驗。爹也希望你能夠遠遊以積累寶貴的經歷。”
“老爺,義兒從來沒有獨自出過遠門。你看,就是去拜見他的師父都弄得滿身傷,這出遠門不免讓人太過擔憂了吧?”
“夫人,忠兒在縣衙爲官,公務繁忙,無暇外出歷遊;孝兒一心只想博覽羣書,遠行之事實乃其所不欲;如今義兒有這樣難得的機會,豈非忠兒之幸?我們應該給他出去磨練一下,這纔是身爲父母的職責!”
“娘,您就放心吧!孩兒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這……”蔣夫人慾言又止。
“能有此等良機,多虧了社稷有一位賢良的君王啊!孩子啊,世間的太平乃是我們讀書人所追求的,也是我們要去珍惜和把握的!”
“是的,爹,孩兒謹記!”
“那麼,我這就吩咐下人準備好你的行囊。孩子,出門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呀!”蔣夫人雖然有些許擔心,但還是成全了承義的心意。
“三弟啊,真是羨慕你呀!二哥其實也想出門歷遊,甚至有緣的話可以見到幽蘭那位奇女子……但是畢竟幽蘭身份奇異,若是爹知道一定會極力反對我和這些武林別派交往過甚。癡迷於古書也好,可以忘卻很多忘卻不了的事情!啊……我說太多了,總之三弟,好好去歷練一番吧!”
就這樣,一家人圍着油燈聚在一起,蔣信給承義講述着當年他遊遍名山大川的經歷……屋外,圓月高懸,皎潔的月光灑在靜靜的小河中,陽羨小鎮度過了一個安詳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初升的太陽映襯着朝霞,給陽羨小鎮帶來了新的一天。
在蔣家大院門口,承義背上行囊,向家人道別後,騎馬出發,踏上了遠遊的路程。當他騎馬飛馳而過穿越城門時,神秘的眼神再次追向他的身影……
出了陽羨小鎮,一路都是田野山丘。陽光灑滿了水田,水牛在沼泥中悠閒地泡澡,聽聞馬蹄飛過的聲音,好奇地發出“哞哞”的叫聲。遠處,農民們正在插秧,不時摘下草帽,擦去額角的汗珠,看着年輕的小夥和飛馳的駿馬,會心一笑……
日當正午,雖然承義挑的是一匹精壯良馬,但也吃不消一路奔跑。這兩個時辰,這匹馬已經行了兩百多里路了,眼下已到江南道潤州,再往前去約而三十里路便能抵達丹陽郡,不出意外承義未時前後就可以見到長兄蔣承忠了。
不過正午時分,也當是午膳時間了。但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只有一片片灌木叢,承義環顧四周,心想:在這荒郊野外,也沒有客棧,看來只能啃乾糧了,那麼還是先看一下附近哪裡有水源吧。
於是,他繼續騎着馬向前探路。小路一轉,真是意外發現呀,在這人跡罕至的灌木林裡竟然有一家小茶鋪!
承義就近找了棵小樹栓好馬,便來到茶鋪,準備喝點涼茶。
“掌櫃,來碗茶!”承義一屁股坐下,看樣子一上午的奔波確實也有點累了。
“……”茶鋪掌櫃背對着承義,做着自己的事情。
“掌櫃的,來碗茶!”承義又對掌櫃喊了一聲,但是掌櫃依然毫無反應。
承義忽然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心想:這荒郊野外的,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家茶鋪呢?況且這茶鋪的掌櫃看上去不像是做生意的人,倒像是一介書生。
未等承義納悶完,茶鋪掌櫃抽出一武器,“唰”一下朝着承義飛來。承義順勢抄起寶劍將飛來的武器打到一邊,定睛一看,竟是一把扇子!
“和敵人戰鬥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身後!”茶鋪掌櫃以輕功輕易跳過桌子,以神秘的笑容提醒承義。此人身穿白綢寬袍,兩手背於身後,眼神犀利,行動敏捷。
“小心身後?啊——”承義似乎恍然大悟!
“楓葉漫天(癸等玄陽屬性法術)!”白衣書生揮一揮手,被打飛的扇子突然分身爲十幾片,像熾熱的飛鏢一樣朝承義猛衝過去。
碰上如此高強武藝的敵人,承義實在是太大意了,顧不了太多,他左躲右閃,連防帶擊,終於勉強躲過對手的招式。爾後,他正準備使出茗嶺劍法第六式——風襲勁鬆(癸等無屬性武技)時,卻發現白衣書生已經拿着扇子架在他的脖子上……
“出門在外,任何時候都要提高警覺。一時麻痹大意可能就會丟掉小命。”只見白衣書生收回扇子,對承義說,“八師弟,承讓了!”
“哎呦!七師兄,大白天的在這荒郊野外,你嚇鬼哪?!”承義回頭看到那熟悉的臉龐,這才緩過神來。
眼前這個武功高強的人,便是茗嶺道長的七弟子,本名洛天寒,因其將扇子當作武器,並且使用得出神入化,加之古今文史無不知曉,江湖上給了他一個綽號叫“神扇書生”。
“就你這樣粗心大意的,還沒踏進寧州半步估計早被人砍死了,還提什麼幫師父完成心願?”洛天寒雙目微閉,對承義說道。
“是!師兄!但是你也不用天天來嚇唬我吧!昨晚我下山的時候你放出白虎來也是讓我提高警惕嗎?真害我一頓好打!”承義有點生氣地問道。
“呃?白虎?我可不曉得什麼白虎。”天寒一臉詫異,“我早就聽聞師父要讓你北上寧州,我也料到你必定會取道丹陽,故請求師父讓我與你一道前往。而我昨天便已抵達此處,欲與你同行,況且你應該要去拜會一下你那做官的大哥,我說的沒錯吧?”
“是嗎……你竟然這麼瞭解我的行程。”承義也很疑惑,“那好吧,接下來我們先吃點東西,然後該往丹陽行進了!那你這茶鋪子怎麼辦?讓你在荒郊野外裝神弄鬼的,這下看你怎麼收拾?”
天寒沉默了一陣,拿起扇子,念下咒語,眼前這一龐然大物瞬間消失,收在了天寒的扇子中,說道:“此術與天書之法乃是一脈相承的。”
“師兄,你可真是了不得啊,這樣以後走到哪裡,想喝茶就能張羅出來了!早知如此我可就什麼行囊都不用準備了!”
“你倒是想得美,趕緊吃完你的乾糧上路吧!”天寒說着,從扇中召喚出一匹駿馬,毛色黑中帶亮,眼神深邃幽遠,四肢健壯有力,其名喚作烏騅。天寒騎上馬,飛一般地奔馳出了這一片灌木林。
“喂!師兄,等等我!”承義也匆忙騎上馬,緊追天寒飛奔而去。
微風輕柔地掃着樹梢,午後日漸斜,望着兩個騎馬遠去的身影,樹梢上那神秘的臉龐上,揚起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