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州居於戈壁邊緣,幾千年的風沙吹襲着這裡,使得此處雨水奇缺。城郭幾裡以外的地方都是些被風沙侵蝕而形成的形似蘑菇的奇石。
缺少了水的呵護,這裡晝夜溫差很大,白天火熱的太陽炙烤着大地,夜晚寒冷的月光則將整個城池凍得甚至沒有生息。
天寒和承義來到寧州府,打聽這個叫做楊欽的人。但府中上下似乎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或是隻字不提,或是閃爍其詞。別說楊欽這個人,連楊家屯在哪裡都沒問出個下落來,問得連承義都覺得煩了。
“這個楊欽,我總覺得有問題。”接連碰壁,天寒覺得楊欽這個人非常可疑。
“師兄,既然師父命我們前來尋找此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差錯,我們還是快些找出楊欽,完成師父交代的任務吧!總是在這裡轉悠也不是辦法!況且桃兒現在不知怎麼樣了……我很擔心!”承義生來就是個單純的人,想法自然也很單純,快些完成使命,然後去找桃兒,這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好吧……”雖然懷疑,但沒有證據,天寒也只好繼續尋找,可是茫茫人海,手中一點線索也沒有,要找到一個人何其難也!
或許寧州刺史對此人應當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於是天寒決定去刺史府一探究竟。
寧州刺史龐太清,這個肥頭大耳的傢伙歪歪斜斜地坐在桌前,看這兩個遠道而來的年輕人既非達官貴人,也非豪賈富商,這剛剛纔睡完午覺就被人吵醒,心裡實在不是很爽。
“見了本官爲何不跪?”龐太清一臉輕蔑地訓斥着這兩個不懂禮數的年輕人。
“刺史大人,我乃千牛衛左威千牛衛中郎將洛天寒,特爲尋找楊家屯之楊欽而來!”天寒向龐太清做了個揖,禮貌地問道。
“不知道。”龐太清似乎早有準備,聽到這個問題以後閃電般答道。
“此事重大!還望刺史大人以大局爲重!”面對這個無賴的刺史,天寒知道他必定有所圖謀。
龐太清思索了好一會兒,說道:“這樣子,你能給我多少銀兩,我就告訴你多少消息!嘻嘻嘻嘻……”
“刺史大人,您想要多少?”天寒早就料到龐太清想要錢,儘管他現在所擁有的資產已經夠他用幾輩子的了。
十幾年前,龐太清花重金買通了皇帝身邊的紅人——歐陽老太監,然後在科舉考試中“脫穎而出”,做了湖州縣令,在位期間大肆斂財,搞得民不聊生;後來他又花重金賄賂歐陽老太監,買了一個寧州刺史的官位,自從升官以後,更是時常搜刮民脂民膏……
後來,一個叫做楊欽的富商被朝廷通緝,身爲州長官,緝拿此人乃是其天職,然而這個楊欽卻自己找上門來,聲稱可以給龐太清一百萬兩銀兩,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於是在這場交易以後,楊欽便隱姓埋名,在府上做了雜役。
雖是雜役,收入十分有限,但楊欽每年給龐太清的賄賂卻高達十幾萬兩,真不知道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
龐太清想:既然楊欽能給我一年十幾萬兩,你們想套出他的消息,至少這錢得比他出得多吧?
一番思索之後,龐太清笑了笑,說道:“我的要求不會太高的,五千萬兩,不過分吧?”
“五千萬兩?!”承義一聽這數字,真是哭笑不得,“這還叫要求不高?你乾脆搶國庫去得了!沒見過你這麼貪的!”
“放肆!”龐太清一拍桌子,對這個無禮的年輕人非常不滿,“來人啊!把這兩個黃毛小子扔出去!不得再給我放進來!”
兩個人被趕出了刺史府,在街上像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轉。
畢竟龐太清乃是一介封疆大吏,就算再不是個東西,公然在他的地盤上動手確實影響不好。可是現在唯一的線索也沒有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愁也不是辦法,天寒和承義只能在路上轉悠着。
“真是可惡,五千萬兩,簡直是欺人太甚!”承義破口大罵,心裡十分不爽。憤怒的同時,他心中的脆弱也時時刻刻折磨着他:桃兒,你在哪兒……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你的!閻龍你這渾小子,敢動桃兒一根汗毛,我立刻把你碎屍萬段!
承義發着牢騷走在路上,一行人不小心撞到了他。承義正在氣頭上,破口大罵了一句:“走路不長眼睛啊!”
“對不起!對不起!”那行人道歉過後,便抱着東西匆匆離去。
“承義,我們跟着那個人!”天寒突然對承義說道。
“啊?”這個莫名其妙的建議讓承義一下子摸不着頭腦。
“剛剛那人手中抱的可是黃金啊……”天寒笑了笑,說道。
“黃金又怎樣?就算搶來也不夠換到五千萬兩啊……”承義嘆道。
“可是,在這個貪官當道的州縣裡,能拿着這麼多黃金到處亂跑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吶!”天寒向前走着,他確信從剛剛那個路人身上能找到線索。
“好像也有道理……”承義嘀咕了幾句,也跟着天寒前去追尋這個可疑人物。
這個可疑人物來到了刺史府的後門,敲了幾下門,一個雜役開了門放他進去,然後神秘兮兮地張望了一下週圍,又把門關上了。
承義和天寒也跟隨至此,天寒果然沒有推斷錯,寧州城裡能拿得出黃金的人,除了楊欽還能有誰天寒確信此人就是楊欽。但要接近這個人似乎不是那麼容易。
果然,爬上圍牆以後所見場景確實不太樂觀,龐太清這個混賬把他們趕出刺史府後,府內就加強了戒備,整個後院都是守衛,估計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承義,現在我們找到目標了。”天寒輕聲說道,“但是想要跟他會面,估計要動動腦筋了。”
“師兄,你有什麼計策嗎?”承義問道。
天寒想了想,說道:“對於這些守衛,你覺得該怎麼對付?”
“人太多,一旦打起來容易打草驚蛇,引開他們比較好!”承義說道。
“對!我來引開他們,你看時機成熟就去找楊欽。我剛剛觀察過了,他現在應該是在竈房。若說是個商人,肯定也不會什麼武功,到時候直接把他拖出來就行!”說完,天寒用黑布蒙上臉,“若是在一刻鐘內還沒有找到,就趕緊撤……”
天寒縱身一躍,跳進刺史府。果然府內衛士大喊了一聲:“有刺客!”隨後就引起了一陣騷亂,一陣腳步聲跟着亂竄起來。
追殺的聲音漸漸遠了,承義也跳進牆內,鎖定竈房,快步衝了過去。
“你是什麼人?!”房內雜役見一陌生人衝進來,嚇了一跳,高聲呼喊,“來人……”
話還沒說出口,承義繞道他背後捂住他的嘴,輕聲說道:“我不要你的錢,也不想要你的命,但是如果你敢喊出聲音來,我就弄死你!聽到沒有?!”
那人點了點頭,承義鬆開了手,可是那雜役依然高喊:“來人啊,有刺……唔唔……”承義又捂住他的嘴,另一手掏出一把短刀,架在他脖子上,說道:“剛剛沒聽見是吧?跟我走一趟,敢亂來的話,我就解決了你!”
那人聽了,兩腿直打哆嗦,點了點頭,這下該學乖了吧!
誰知承義一鬆手,他竟然又喊出聲來:“來……”
承義這下可不耐煩了,一掌打在他腦門兒上把他敲暈了,然後拖到牆角下,縱身一躍帶着這個雜役逃離了刺史府。
竈臺後,另一個雜役摸樣的人看到了眼前的一切,匆匆跑向龐太清的住處……
在離開刺史府不遠的地方,是一座廢棄的磚房。天寒的調虎離山計搞得那些守衛暈頭轉向,趁他們找不着北的時候,天寒也來到這座廢棄磚房裡與承義會合。
“楊欽閣下,實在抱歉用這種方式邀請您過來!”承義向這個雜役行禮道歉。
“你們……不要殺我啊……不要殺我……”雜役此時已經是心神俱亂,對眼前發生的一切簡直是莫名其妙。
“楊欽閣下,刺史府守備森嚴,我們也只能出此下策……還望多多包涵!”天寒對雜役鞠躬以示歉意,隨後說道,“我們奉師尊之命,前來與您交換一件重要物品。”
“什……什麼師尊,無根本不認識……你們快放我走……”那人支支吾吾,好像什麼都不清楚。
“我師父乃是茗嶺道長……他派我們過來尋找您。”承義也差點被搞糊塗了……
“我不認識什麼道長不道長的……你們……你們趕快放了我!”這雜役好像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師兄……好像我們找錯人了……”承義對天寒說道。
“這下可糟了……”天寒說道,“他若不是楊欽,那可就難找了……”
“哇哈哈哈……”門外一聲大笑,刺史龐太清帶人搜索到了這裡,“你以爲刺史府的守衛都是白癡嗎?!竟然敢到我刺史府擄人!真是大膽!來人,給我把這兩個毛賊捉回去!本官要好好修理他們!”
“等你們辦到再說吧!”承義抽出劍來,準備開打。對這樣的貪官,他早就不想放在眼裡了。
站在一旁的天寒倒是不動聲色,對刺史龐太清說道:“我們前來乃是爲了尋找楊欽,以崆峒印換取一枚玉佩交給師尊,並非大老遠前來刺史府引起騷亂。”
“死到臨頭哪兒來那麼多廢話!給我上!”龐太清一聲令下,衛士們拿起刀劍,準備捉拿這兩個“刺客”。
“且慢!”站在人羣中一個不太起眼的雜役發話了,“你說你帶來了崆峒印,你們師尊是誰?爲什麼知道我這裡有玉佩?”
“你個臭雜役,竟敢搶在我前面說話?不想活啦?!”龐太清怒罵道。
“我就是楊欽!”那個其貌不揚的雜役說道,“我是朝廷派來監視你的,龐大人!”
“什麼?!”龐太清吃了一驚。
“我是朝廷欽差楊欽!”楊欽亮出一銅牌,“寧州刺史龐太清貪贓枉法,欺壓百姓,證據確鑿,收監候旨!”
衛士們見此銅牌,立刻跪地高呼“萬歲”。隨後聽候“欽差大人”的命令,將龐太清緝拿歸案。
龐太清似乎很不服氣,說道:“就算你是欽差,老子也不怕!老子上面有人!歐陽大總管一定會讓你死無葬生之地的……你們等着瞧!”
這個龐太清,到底是可憐還是可悲呢,他那強大的靠山歐陽老太監和那一干餘黨,早就已經被心狠手辣的皇太后殺得一個不剩了,此時他卻還以爲歐陽老太監在朝廷中依然隻手遮天,百官畏懼。
“廢話真多,關進大牢!”楊欽實在懶得聽這些廢話,一聲令下,龐太清被他的衛士們拖走了。
“二位奉何人之命前來取這九龍子玉佩?”處理完這個貪官後,楊欽轉身問天寒和承義。
“不知您竟是藏臥於刺史府內的欽差大人,剛剛我們實在是太無禮了,還望見諒!”承義向楊欽道歉說道。
“罷了,不知者無罪。”楊欽踱着步子,又一次問道,“是什麼人委派你們過來取這玉佩?”
“我們師父茗嶺道長,由於他年事已高,不變長途跋涉,因此囑託我們以此印章作爲信物。”說着,天寒拿出崆峒印,“據說此印章乃是上古神器之一的崆峒印。”
楊欽拿着印章仔細端詳了一番,確認這是崆峒印後,從袖子裡找出一枚玉佩,交給天寒說道:“此玉佩乃是茗嶺派幾十年前寄放在我這裡的,現在終於可以物歸原主了!”
天寒接過玉佩,這塊玉佩上雕刻的神獸乃是龍九子之一的贔屓,雕工精美,栩栩如生,似乎這塊玉佩上還附着着某種神秘的氣息,散發着芳香。
難怪師父說這是一件極其重要的物件,它本身就有着非同一般的氣質。
“多謝欽差大人!既然使命已經完成,我們即刻回程覆命,就此告辭!”對於天寒來說,完成師父的使命乃是最重要的事情。
“路上請多小心,不送了!”楊欽笑了笑,目送這兩個人離去,臉上露出了詭異的表情。
辭別了楊欽,兩個人來到寧州城外。
“承義,我們該回程覆命了!”天寒握着玉佩說道。
“師兄,我們要先去找到桃兒……她現在處境不知如何了。”承義露出了擔憂的表情,既然玉佩到手了,回去覆命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兒,但桃兒的安危卻讓他寢食難安。
“身爲茗嶺派弟子,不知道孰輕孰重嗎?!”天寒對承義剛剛說的話似乎有些生氣,“爲了一個女人,把師父的重要使命拋在腦後,這是茗嶺派弟子的作風嗎?!”
“師……師兄,你怎麼可以講這種話?!”天寒的話也讓承義十分惱火,“桃兒是我們的夥伴,我們怎麼可以丟下她不管呢?!”
“桃兒姑娘法術高強,天下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她!”天寒說道,“若是因爲一個姑娘家耽誤了師父的蒼生大計,你擔負得起嗎?!”
“師兄!你怎麼可以如此無情無義?!”承義此時已經心亂如麻,“閻龍那個傢伙,把我們兩個送到寧州,卻把桃兒一個女孩子家留下,一定是圖謀不軌!師兄,難道你願意眼睜睜看着他把我和桃兒拆散了嗎?”
“沒錯,閻龍喜歡桃兒姑娘,他也的確是圖謀不軌,他的存在一定會擾亂天下蒼生!”天寒打開扇子輕輕搖着,說道,“不過正是如此,他不會傷害桃兒姑娘的!”
“好,就算他不傷害桃兒,但他們兩個在一起,師兄,你讓我怎麼能容忍!”承義看天寒此般無情無義,生氣地握緊拳頭。
天寒依然搖着扇子,不緊不慢地說道:“首先,閻龍的武功你也見識過了,保護桃兒姑娘肯定是綽綽有餘;其次,閻龍對桃兒姑娘的喜歡程度並不亞於你,若是說真心對待桃兒姑娘,桃兒姑娘應當也會很幸福;其三,閻龍或許是一個十分有野心的人,但桃兒姑娘卻很單純,若是他們能在一起,桃兒姑娘一定會牽制住閻龍的野心,這對天下蒼生來說,事一件善事……”
“師兄……你不覺得你說這些話很混賬嗎?!”承義再也無法忍受了,提起拳頭就朝天寒打過去,“張口閉口都是爲了天下蒼生!天下蒼生值得你去放棄這麼多美好的感情嗎?!你曾經告訴過我要好好珍惜桃兒,現在你都在說些什麼!!”
天寒接過承義的拳頭,一把把他摔在地上,說道:“曾經是曾經,現在是現在,你還是認清現實吧!”
說完,天寒唸了一段咒語,軒轅劍漂浮了起來——原來,天寒在閻龍施展御劍術的時候,就偷偷記下了咒語,學會了御劍飛行術。
“承義,快走吧,不要無謂地浪費時間和感情,要以天下蒼生爲重!個人的感情若是不去割捨,何來天下的太平?”站在劍上,天寒其實也知道承義的處境進退維谷,但爲了一時兒女情長而丟掉江山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他不希望悲劇在茗嶺派弟子身上再次上演。
承義憤怒地對天呼喊,軒轅劍瞬間從空中收回,被承義握在手中,天寒從半空中摔落了下來。論緣分,承義對軒轅劍的駕馭能力應該是更勝一籌的。
天寒摔落地面,覺得渾身痠痛,好像剛剛被人施法了一般,說的話似乎有些言不由衷。
遠處的城樓上,一個雜役模樣的人,正在注視着城外發生的事情。
暮色下的寧州,戈壁出來的風夾雜着沙塵涌向城內,天空一片昏黃。而就在此時,閻龍和桃兒乘着伏羲琴緩緩降落在寧州城外。
飛行了千里,桃兒終於又見到了承義,還未等伏羲琴降落平穩,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