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即武曌,雖然名義上兒子李旦纔是皇帝,但大權依然掌握在她的手中。
那些隨時虎視眈眈準備奪取大唐江山的那些勢力,武則天當然不會不管不顧,但那些勢力在江湖上也頗具影響力,要是直接派兵剿滅,不但無法完全消滅這些勢力,更有引起社稷不安的危險。
經過深思熟慮,武則天將身邊這些身懷絕技的高手們安插在這些預謀反叛的勢力中,這樣一來不但可以掌握準確的情報,必要之時還可以引起內訌。這樣一來朝廷便不必出手,而這些勢力卻可以自行瓦解。
作爲心腹,洛天寒被安插在茗嶺派中潛伏,而閻龍則被安插在了當今勢力最強大的幽冥忍者中探索情報。
如今,原本對朝廷構成巨大威脅的茗嶺派已經覆滅,接下來,武則天將集中精力消滅心腹大患——幽冥忍者。
可以說,武則天早就料到這些所謂的“武林正派”只要有人教唆就一定會打着替天行道的名號揭竿造反,即便他們的軍隊已經攻陷豫州,武則天卻一點都不怕。
果然不出這位老謀深算的武后的預料,她安插在這些“名門正派”內的眼線發揮了重要作用,像迷幻教、南山教這些門派,皆因內訌而自相殘殺,最後朝廷的軍隊便坐收漁翁之利,將他們之中帶頭造反的人處以極刑。
武后當然知道,失掉民心則社稷不穩,因此她又以關愛天下蒼生的名義,下詔給這些武林派別,將維護她統治的人提拔爲這些武林派別的掌門人,並且封官加爵。這樣一來,朝廷即能以發展武術文化爲由鞏固地位,也能通過這些武林門派排除異己,可謂一舉兩得。
然而,幽冥忍者畢竟來路不明,武則天一直視其爲心腹大患。而且這夥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發生內部矛盾,看來只有靠閻龍潛伏着才能打探到有用的信息。
茗嶺派的覆滅自然是件好事,但閻龍意外得知天寒的死訊……雖然只見過幾面,但閻龍卻把天寒視爲志同道合的朋友。如今,閻龍頓時心中感到少了些什麼。只是,眼前的重任遠比自己的情感來得重要。
伊賀上忍雖然算是幽冥忍者中的一個高手,但他並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因此,即便閻龍殺了他也無人問津。
轉眼已是載初元年(公元六百九十年),幽冥忍者清楚,他們的盟友已經被朝廷剿滅得差不多了,眼下需要潛伏一段時間,摸清楚朝廷的動向再行動。但是,他們的對手並不是唐王朝的軍隊,而是一個他們不曾注意的人。
夜色下,山林某處一個幽深的山洞,月光在懸崖的另一側,無法投射到這個洞口。
“你一個人呆在這裡想什麼呢?”黑暗中,一個女子走進正在沉思的閻龍。
閻龍回頭看了一下這個女子,面無表情,沉默地走開了。
女子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也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山崖之上,閻龍面對漫天繁星,盤膝而坐,回想着過往。
自從在狼山第一次遇見桃兒,那種常人無法感知的仙靈氣息便深深地吸引了他。容貌閉月羞花,身段婀娜多姿,行時如踏步青雲,立時如風拂楊柳,桃兒的身影無法從閻龍的記憶中抹去。
閻龍身後,那名女子躲在樹叢後靜靜地觀望着閻龍。這個女子是幽冥忍者中的甲賀派的落泉境主,叫做幽泉。
“出來吧。”閻龍似乎早就察覺到了什麼,“我知道你會跟過來的。”
幽泉從樹林中走了出來,她不知道爲什麼閻龍對她總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自從閻龍加入幽冥忍者,從當初一個小小的下忍,如今已成爲洛水境主。幽泉一直被閻龍的神秘所吸引,似乎沒有人能抓住他的心思,就像他的武功一樣出神入化。
“我很好奇,你好像一直埋藏着自己的心事,究竟是爲什麼呢?”幽泉看着情緒惆悵的閻龍,問道。
“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過了許久,閻龍冷淡地說道。
“可是你……”幽泉急切地接話。
“失陪。”閻龍站起身來,轉身便走開了,看都不看幽泉一眼。
“唉……”幽泉獨自嘆息,閻龍這個人,似乎無人能解。
“鑑於現在各大幫派氣數已盡,若是跟朝廷硬拼,我們的損失將無法估量!”幽冥忍者正在商討下一步計劃。他們顯然是太小看朝廷的能力了,現在各大造反幫派不是被剿滅就是歸順朝廷,剩下幾個幫派根本就沒有什麼能力發動叛變。
相較於朝廷幾十萬大軍,幽冥忍者也僅僅只有數千人,就算以一當十也不是對手。
“既然唐國讓各幫派內部分裂,那麼我們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讓他們從內部瓦解!”風魔上忍說道,“如此,必要的情報工作需要交給一個可靠的人去完成!”
“那就讓閻龍來吧!”黑巾上忍說道,“作爲中原人,應當比我們更合適!”
“讓閻龍去?哼……”雜賀上忍對此不屑一顧,說道,“閻龍不過是個區區境主,再說身爲中原人,對我們幽冥忍者本就是個威脅,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能找他去做?”
“哈哈哈哈!你是懷疑閻龍嗎?”甲賀上忍陰險地笑了笑,說道,“那小子我早就派人監視着他,只要他圖謀不軌,便是死路一條!收集情報完全可以交給他,若是不幸被捉住,那死是他這個中原人,又不是我們東瀛人!哇哈哈哈……”
“甲賀上忍!你可別胡說八道!”風魔上忍聽到這話可有點急了,“我們的主子也是中原人,你要是這麼亂講,小心主子將你斃命啊!”
“風魔上忍,你言重了!”甲賀上忍笑了笑,繼續說道,“總之,就讓閻龍去刺探消息吧。反正我的心腹幽泉會一直監視他的,跑不了……”
“報告閻龍大人!”忍者從天而降,出現在閻龍面前。
“講。”閻龍絲毫不喜歡拖泥帶水。
“上峰命令你和幽泉大人一起潛入長安刺探唐皇帝的消息,必要之時散佈謠言以引起內亂!”忍者將此次任務簡單解釋給閻龍聽。
“知道了。”閻龍望着深藍色的天空,微微一笑,“你可以回去了。”
“是!”一陣煙霧過後,傳信的忍者消失了。
“是有什麼命令嗎?”幽泉一聲不響地走進閻龍的房間,輕聲地問道。
閻龍冷冷地看了看幽泉,沒有回答。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你也不用……”面對態度冷漠的閻龍,幽泉有些失落。
“請不要自作多情。”閻龍還是沒有多看幽泉一眼,一邊整理東西一邊說道,“忍者會告訴你的。”
“好吧……”過了半晌,幽泉才輕輕地回答道。
“還有!”閻龍叫住轉身離去的幽泉,眼神冰冷地說道,“我不喜歡被人監視,尤其還是甲賀上忍這種陰險狡詐之人派你來……”
幽泉一驚,沒有回頭,閻龍竟然知道甲賀上忍派她來監視。但幽泉心裡清楚,即便不是甲賀上忍派她來監視閻龍,她也想找機會接近閻龍。
幽泉慢慢冷靜下來,回頭笑笑說道:“什麼派我來監視?閻龍公子,你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了呢?”
閻龍冰冷地朝着幽泉笑了笑,說道:“你自己清楚就好,我就不多說什麼了。”
夜色已深,幽泉在自己的房間內整理行裝,突然一忍者冒了出來:“報告幽泉大人!”
“哇啊——你幹什麼啊!”幽泉本來還在想着閻龍今晚那冰冷的眼神,卻忽然被這個傳信的忍者嚇了一大跳,“不知道進屋子要敲門嗎?”
小忍者頓時傻了眼,弱弱地問了一句:“咱不都是這樣冒出來報信的嗎……”
“什麼事,說!”對於打斷她思路的事情,幽泉很是生氣。
“哦……那個……那個……”被這麼一罵,小忍者差點連要傳什麼信都給忘了。
“什麼‘這個那個’的,有話快說!”幽泉又忍不住把火撒在他身上。
“哦哦!”小忍者終於想起來,“甲賀上忍命你即刻覲見。”
“哦,知道了。”幽泉對小忍者翻了個白眼,“你可以滾了。”
“是……”小忍者乖乖走出房間,回頭輕聲抱怨了一句,“老爹果然沒說錯,女人真可怕!”
甲賀上忍正在屋內端坐,閉目養神。幽泉推門進去,這大半夜的,師父叫她過去究竟是要幹什麼呢?
“幽泉啊,你來啦……”甲賀上忍依然閉着眼睛,但光聽腳步聲,他便知道進來的是誰。
“上忍大人,不知您這麼急着召喚屬下前來有何要事?”幽泉看甲賀上忍的神情,心中生起一絲憂慮。
“你坐吧……”甲賀上忍睜開眼睛,“爲師想問你一些事情。”
幽泉找了個位置坐下,一種不安的預感油然而生。
甲賀上忍繼續說道:“幽泉,爲師交給你的任務是什麼?”
“監視閻龍,如果他有叛變,立刻就地正法!”幽泉對於這個任務已經爛熟於心,只要甲賀上忍問起,便能倒背如流。
“很好!”甲賀上忍神情嚴肅,說道,“但是爲師一直擔心一件事情。”
“上忍大人,什麼事情令你如此擔憂?”其實幽泉已經猜到甲賀上忍要說什麼了。
“你會不會對閻龍那個混小子產生什麼愛慕之情?”甲賀上忍眼神異常可怕,死死地盯着幽泉的眼睛。
“怎……怎麼會……”幽泉似乎有些緊張,但她還是儘量保持鎮定,“他……他不過是我們完成宏偉計劃的棋子,我怎麼會對這種人……”
“那,若是他背叛我們幽冥忍者……”甲賀上忍似乎早就看出了幽泉的緊張。
“我一定會馬上解決掉他,永除後患!”幽泉沒等甲賀上忍說完,便把承諾過千萬次的話又說了一遍。
大廳裡的氣氛變得十分詭異,幽泉似乎已經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過了許久,甲賀上忍說道:“不愧是我的好徒弟……成敗在此一舉,幽冥忍者的未來全靠你了!”
“是,上忍大人!”說罷,甲賀上忍便讓幽泉回去了。
關上門的一瞬間,甲賀上忍詭異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你心裡頭在想什麼,蠢貨,你真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陽光十分強烈,路邊的樹都被曬得蔫蔫的,毫無生氣。閻龍獨自走在坑窪不平的路上,孤身一人前往長安。
偶爾一陣清風吹過,路邊的樹叢中,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響。就在這時,閻龍停止了他前進的腳步。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跟蹤我!”閻龍仍舊是一副高傲的姿態。
風停了,樹葉也安靜了,放眼望去,周邊似乎沒有任何人,或許是閻龍太多心了吧。
“我知道是你,幽泉!出來吧,別躲了。”閻龍對自己的判斷向來很有信心。
“還是被你發現了……”幽泉從樹叢中走出來,無論她明着監視還是暗着監視,總是被閻龍輕易發現,如此一來,還怎麼執行甲賀上忍的任務呢?
“如果你想來,那就跟着走吧。”向來喜歡獨來獨往的閻龍一反常態,竟然讓幽泉跟他通行,這讓幽泉大感意外,“不過此去長安路途遙遠,你可別喊累啊。”
說完,閻龍便大步向前走,幽泉也只好快步跟上閻龍。
與此同時,長安宮殿內,批閱了許多奏章,武則天似乎有些疲倦。
“啓稟太后……”內衛來到大殿內,似有重要情況要彙報。
“是有關閻龍的消息嗎?”武則天的直覺告訴她,幽冥忍者消失許久後,可能將有新的動靜,而目前能夠探聽到消息的,也只有閻龍而已。
“是的,據閻龍大人的消息,幽冥忍者近期可能要針對皇上實施什麼陰謀,但閻龍大人所獲消息相當有限,我們只知道這麼多了。”內衛如是彙報。
“好了,你下去吧。”武則天示意內衛退下,然後獨自沉思:膽敢針對皇帝,他們究竟想幹什麼……不過,針對皇帝似乎也沒有什麼用處了。當年李顯忤逆我的旨意欲私自任用韋玄貞爲侍中,明擺着是與我作對,不過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最後把他貶爲廬陵王,這樣一來便沒有後顧之憂了。後來又立李旦爲皇帝,李旦雖然很聽話,但作爲皇帝,確實太過於軟弱了,在百官面前不過是裝裝樣子,朝中大事還得靠我自己去決策。
九月的夜空,明月高懸,寒冷的月光灑在院中花枝上,顯得格外陰冷。
武則天獨自在大殿內踱步,想當年自己剛剛入宮之時,雖爲一介女流之輩,卻比那些男人們還要果斷。
那時,太宗有馬名叫獅子驄,肥壯任性,沒有人能馴服它。武則天當時侍奉在側,對唐太宗說:“我能制服它,但需要有三件東西:一是鐵鞭,二是鐵棍,三是匕首。用鐵鞭抽打它,不服,則用鐵棍敲擊它的腦袋,又不服,則用匕首割斷它的喉管。”
就因爲這件事情,唐太宗誇獎武則天的志氣。同時,這樁事情也令許多皇親國戚懼憚,武則天的野心似乎並不僅僅是成爲太后,甚至她還想取得皇權……
當然,武則天的手段確實很強硬,無論是後宮還是朝野,幾乎已經沒有什麼人膽敢與她公然對抗,因爲皇帝李顯就是前車之鑑。
而此時,皇帝的寢宮內,皇帝李旦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兩年前,各路反派攻陷豫州的時候,這位皇帝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甚至揚言要御駕親征消滅叛軍。要不是因爲太后堅決不同意,恐怕他連見到叛軍的機會都沒有。
窗外,皇帝的侍衛們正在門口守衛。忽然,一個黑影從屋檐上透透溜了下來,這些守衛對此卻毫無知覺,屋子裡的皇帝更是什麼都不知道。這個黑影正是幽泉,她憑藉高超的忍術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了皇宮,此時正在窗外窺視着屋裡的情況。
說起前一刻的事情,幽泉真是滿心不爽。
“今夜去探聽皇帝的消息最合適不過了!”經歷兩天的行程,終於抵達長安,幽泉已經迫不及待想去完成甲賀上忍交代的任務了,“我們應該速戰速決!”
“你想去就去吧。”閻龍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可沒興趣陪你玩。”
“你……”雖然幽泉對閻龍的冷漠已經習以爲常,但終究這種話說出來,還是讓她覺得很不爽。
在窗前蹲了很久,依然沒有發現這個長得又圓又肥的皇帝有什麼動靜,倒是想着閻龍那個態度,越想越來氣。
李旦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有時候屋裡的柱子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只好跟着移動,卻不巧踩到了花園裡的樹枝……雖然聲音不大,卻還是驚動了守衛。
“那裡是什麼人!”一隊守衛舉着火把朝發出聲響的地方走去。
幽泉迅速沿着牆邊逃走,卻不小心跑進了死衚衕,這下可不妙了,只能翻牆逃跑……可是誰料到,自從兩年前李旦遇刺,他在牆頭上佈置了一些刺鉤,幽泉這一跳正踩在刺鉤上。爲了避免被發現,她強忍疼痛從牆上跳下去,躲在牆角里。但這些刺鉤扎進鞋子裡,讓她根本無法行走。
就在這時,守衛火把的亮光已經向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