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氏這也是沒其他的法子了,因爲曉言一事曝光的緣故,林旭直接上杜家,當着大庭廣衆的面將事情捅開來,同杜家恩斷義絕。她兒子原本在酒樓做得好好的,也被趕了出來。
他們周遭又都是那些落井下石的狠心人,更有不知道哪裡的腌臢人趁他們不備,往他們家潑糞水,臭氣熏天的,根本沒法住。
杜林氏一開始是帶着兒子去投奔女兒的,誰料到那宅子也是林媛的。如今宅子被林家收了回去,女兒大着肚子被趕了出來。杜林氏一家人一合計,索性過來投奔謝家。因爲林旭的緣故,他們知道謝家已經同林家和離了。杜家的人覺得,既然和離了,杜曉言肚子中還懷着謝家的金孫,她自然是謝彬的夫人。
謝彬看到他們一羣人,臉色當場拉了下來,尤其是左鄰右舍的指指點點更是讓他想要當場關門。
“你們看那女的肚子,都和那林氏差不多大了吧,謝彬也太不要臉了吧,就算是我們這些不講究的人家,也做不出這種事啊。”
“就是,尤其是這女的還是林氏的親戚呢,他也有臉下手。話本中說的過河拆橋的鳳凰男就是這種人吧?”
痛打落水狗一貫是吃瓜羣衆的喜好,尤其是謝彬先前娶了林媛,不知道多少人眼紅呢。
這些話謝彬自然也聽到了,臉色黑得可以和墨汁相媲美了,他下意識要關門。
杜林氏哀嚎道:“女婿,你若是不肯讓我們進去,我們全家就在你門口打地鋪了。我們幾個倒可以撐幾天,但曉言的身子可受不得凍啊。”
尤其是現在十月份,天氣轉冷,夜晚更是凍得人瑟瑟發抖。
杜曉言也是淚眼汪汪地看着他,若是平時的話,謝彬或許會心生憐惜。但現在的他看到只覺得無比的煩躁,不過看在孩子的份上,他還是壓下了心中不耐煩的情緒,讓他們一行人進來。
杜林氏立刻眉開眼笑的,拿着大包小包進去了,只是等她進屋,看着空蕩蕩的謝家,直接傻眼了。傢俱呢?都到哪裡去了?
平時謝家最少也有二十來個下人,現在倒好,也就只剩下兩三個了。
謝老夫人看到他們可沒有好臉色看,“彬兒,你怎麼放他們進來了?”
杜林氏說道:“我們家被黑了心肝的人給潑了糞便,我們只能過來投奔你們。”然後又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道:“我們一整天沒吃東西了,肚子好餓。我們餓也就算了,可不能餓到曉言肚子裡的孩子。”
謝老夫人轉頭吩咐:“去外頭買一份吃食回來。”看在孩子的份上,照顧杜曉言也就罷了,杜家其他人憑什麼?
杜林氏不滿了,說道:“一份哪裡夠,沒看到我們有那麼多人嗎?”
謝老夫人冷笑一聲,“想吃就自己買,還想賴上我們家不成?”若不是杜曉言那時候派人來尋彬兒過去,又怎麼會被抓姦在牀,導致兩家和離。
謝老夫人剛剛翻閱了一下賬目,賬目上的銀錢只剩下五百多兩。五百兩對於尋常人家自然是大數目,但是他們還得買需要的傢俱和各色生活用品,兒子的書籍更是一筆大開銷。
一想到這些,謝老夫人就更厭惡杜家一行人了。
杜林氏可不怕謝老夫人,直接嚷道:“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買我們的,我就去門口大聲嚷嚷,是你兒子強迫我女兒的!”
謝老夫人哪裡見過這樣的潑婦,眼前差點一黑。只是她自詡謝家是書香人家,還真丟不起這樣的臉,只能咬牙吩咐人多拿幾份回來。
看着趾高氣昂的杜林氏,謝老夫人心中頭一次生出了後悔一類的情緒。
……
謝家那邊一片雞飛狗跳,林家這邊就要溫馨許多了。在成功讓小姑子和離後,孫雯吩咐廚房做了一大桌的好菜,也算是慶祝一下。若不是林媛身懷八甲,她肯定要和她敬酒的。
林媛原本還有點淡淡的惆悵,也因爲嫂子這舉動而樂了。
孫雯給自己和林旭都倒了一杯的葡萄酒,這葡萄酒是從酒莊中拿來的,那叫一個香醇,在京城中也是有市無價,一罈賣到一千兩。
珍兒眼巴巴地看着孫雯抿了一口葡萄酒——聞起來好香啊,和以前的酒不一樣。
孫雯看到她表情笑了,“珍兒也想喝嗎?”
珍兒用力地點頭。
孫雯搖搖頭,“不行,你年紀還小呢,不能喝酒。”
珍兒扁了扁嘴,一臉的渴望。孫雯一直疼愛自己這個外甥女,見狀也只是用筷子點了點葡萄酒,遞給珍兒。珍兒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比之前的女兒紅更甜一點。”
一句話就暴露了她曾經揹着大人偷喝酒的事情。林媛瞪了她一眼,只是這一眼一點威懾力都沒有,最後自己反而撐不住笑了。
笑到一半,她突然捂着肚子開始喊疼,孫雯一看這情況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連忙讓人將林媛擡進了事先就準備好的產房中。
林媛並不是第一次生孩子的人,並不慌張。翌日天微微亮的時候,順順利利地生下了一個女孩。
無論是孫雯還是林媛,在知道是女孩後,都微微鬆了口氣。女孩好,也省得謝家知道後,還不罷休。
孫雯露出了笑容,“闔府吩咐下去,這個月的月錢加倍。”
……
按照大穆的風俗,生兒子掛弓箭,生女兒掛上紅布條,可謂一目瞭然。
因此謝家很快也知道了林媛生下女兒的事情。
原本因爲杜家住進來一事而弄得焦頭爛額的謝老夫人聽到這消息,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意。那老道士說的果真不錯,只要有那兩孩子在,林媛就不可能生兒子。
因爲這緣故,她對杜曉言這一胎更加上心。
杜林氏原本還擔心林媛生下兒子,說不定兩家就要複合了。收到這消息後,懸在半空中的石頭總算落地了,得意洋洋說道:“你們謝家的根,還得看我女兒呢,我女兒一看就是宜男面相。”
她這時候纔想起,女兒到現在連個名分都沒有,立刻不依了,鬧着要當名正言順的謝夫人。雖然謝家元氣大傷,但謝彬身上好歹還有一個舉人的名頭,比他們杜家好得多。
讓謝彬納了杜曉言,他是願意的,畢竟杜曉言小意溫柔,姿容秀麗。但是當妻子,在品德上就有所欠缺了。
兩家人就這問題撕扯了好幾天後,最後杜曉言順利地成爲了謝彬的良妾。等到她爲謝家生下兩個男孩後,再將她給扶正了。
……
謝家的事情,無論是孫雯還是林媛,都只是瞧個熱鬧而已。爲了給小姑子出氣,林媛小女兒的滿月禮,孫雯特地操持得十分熱鬧,宴請了不少的客人。
林家的做法無疑是在爲林媛撐腰,讓衆人不敢小覷她。不少人都是欺軟怕硬之人,林家現在勢頭正盛,大家自然也不會上趕着去得罪他們,嘴裡只是說謝家忘恩負義,言而無信,連帶着謝彬在文人圈的名聲都差了不少。無論是納妾、還是置辦外室,對男人來說,都不算什麼值得鄙夷的事情。但是偷到親戚頭上,就讓人瞧不起了。尤其是還爲了外室,好好的家庭都散了。
謝彬也知道自己名聲一落千丈,就算出門聽到的也是一些諷刺的話,因此現在的他也就是每天呆在家裡,閉門不出。至於謝老夫人則是緊盯着杜曉言的肚子不放。
只是少了林媛這個有錢的兒媳婦,謝家的家產擺在那邊,想揮霍也揮霍不起來。原本杜曉言原本當外室,每天還有燕窩吃呢,現在燕窩自然是吃不起了,撐死給她蒸個蛋羹。
懷着身孕的杜曉言都是如此待遇,更別提其他人了,也就是能吃飽罷了,大魚大肉是別想了,同他們最初所想象的富貴生活相差甚遠。
這心理落差大了,兩家的矛盾也就多了起來。雖然這邊是謝家的地盤,但奈何杜林氏一家都不是好招惹的,性格刁鑽,時常氣得謝老夫人暈厥過去,若不是看在杜曉言肚子份上,早就將他們一家子趕了出去。
謝家每日雞飛狗跳的,倒是讓其他人看了一場的熱鬧。在這種情況下,謝彬想要好生複習也是做不到的。
轉眼之間,新的一年便來了。
在謝家和杜家的殷殷期盼中,偏偏杜曉言這一胎遲遲沒有發動,讓兩家人那叫一個焦心。謝老夫人更是每日在佛前唸經,保佑這一胎能順順利利的。
她一咬牙,甚至花錢請產婆住在家裡,好生照看杜曉言。
這一日,她上完香後,或許是被佛堂裡的香薰得有些頭暈,便乾脆去小花園中走走。
剛走到小花園,便聽到了丫鬟的聲音。現在謝家全部下人加起來,也就只有五個了。謝老夫人還琢磨着爲了省下一筆開銷,過段時間便賣兩個。
她細細聽了一下,聽出這是她的丫鬟月季和杜曉言身邊的丫鬟綠竹在說話。
月季道:“杜姨娘這一胎,也有十一個月了吧,這也太久了?我只聽說過懷胎十月,沒聽說過懷了十一月的。”
綠竹說道:“我們姨奶奶說了,這說明她這一胎有大造化,不同尋常。”
月季笑了,說道:“這話也就是哄哄你們罷了,你們有聽說過誰懷胎超過十一月了?當今女皇一生夠傳奇了吧,不也是正常的十月懷胎嗎?她這孩子,難不成還能比女皇更能耐了不成?”
“你不知道,現在外頭都在傳呢,傳說杜姨娘在三月份的時候,時常和她前夫會面,保不齊這一胎便是她前夫的。她一開始不過是假孕,好綁住少爺罷了。”
綠竹驚訝道:“這不可能吧?她看着不像有膽子做出這種事啊。”
“她都敢下藥算計少爺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總不可能那麼湊巧,少爺一開始也就那次被算計了,然後就傳出她懷孕的事情了。”
兩個丫鬟在假山那邊討論得十分熱鬧,絲毫沒有注意到謝老夫人的到來。
謝老夫人聽得身子不住得發抖,臉色鐵青,最後甩袖離開了這裡。
待到她走後,那兩個丫鬟才從假山後面出來,兩人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微笑。
……
謝老夫人越想,越是生氣。先前不往那方向想也就罷了,如今越想,越是覺得蹊蹺。她寒着臉,乾脆去書房找兒子謝彬。
謝彬此時正在看書,聽到動靜後,擡起頭,“娘,你怎麼來了?”
謝老夫人將門給關緊了,表情嚴肅,“娘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謝彬見她表情不似在開玩笑,也跟着露出了正經的表情。
謝老夫人問道:“你除了一月份被算計的那次,還有什麼時候同她做過那事?”
謝彬回想了一下,說道:“前幾個月顧忌着她肚子,雖然她有心伺候我,但是我還是等六個月了後才……”
他後面的話沒說完,顯然對於這件事也有些不好意思。
謝老夫人聽到這些,臉色直接鐵青了。
……
剛出元宵,孫雯便收到了謝老夫人要將杜家全部人趕出去的消息,兩家人發生爭執,杜曉言當天便發動,生下了一個女孩。
原本謝老夫人便懷疑這一胎不是她兒子的,如今生的還是女孩,就越發不肯承認了。
杜曉言現在連謝家的門進不去,生下的孩子還沒有名分,處境艱難。杜氏一家都不是什麼良善的性子,索性在對面租了個宅子,天天找謝家要說法。
這事情鬧開後,無論哪家都沒臉,都落不了好,倒是成了京城其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大家更是笑話他戴了綠帽子,見了謝家的人便問這事,羞得謝家人根本不敢外出。
謝彬這時候才悔不當初,甚至還想上林家們賠罪,同林媛重修舊好。
孫雯直接就呵呵了,在謝彬上門的時候,讓人直接打出去。對於這種不要臉的人,根本不需要給他留什麼顏面。
謝彬倒是想從珍兒和珠兒這邊下手,畢竟小孩子比較容易哄騙。只可惜他根本尋不到這樣的機會,平日兩孩子就算出門,身邊也有護衛在,謝彬根本近不了身,只能偃旗息鼓了。
他們在京城這邊,存款一日日減少,入不敷出,還有一個杜家整天糾纏不放,外頭的名聲也不好。最後謝老夫人爲了索性將那宅子用八百兩便宜賣了,然後趁着夜色,搬離這裡。原本家裡的下人,也只留下兩個,其餘三人都發賣了出去,包括了那綠竹和月季。
一直有讓人關注謝家的孫雯將那兩丫鬟給買了下來。這兩丫鬟早就被林家給收買了,孫雯這段時間能源源不斷地得到謝家的情報,也是多虧了她們,自然不會虧待她們了。
隨着謝家搬離京城,林媛這段不美滿的婚姻也算是結局了。
至於杜家,無論是孫雯還是林旭,都沒有心情關注這些渣滓。想也知道,失去了謝家這麼一個可以吸血的對象,加上還得養個小嬰兒,杜家的日子絕對好過不到哪裡去。
在謝家離開京城後,倒是有媒婆上門,爲林媛說親,只是說親的對象基本都是上了四十的人,來求娶林媛爲繼室。
林媛吃過一遭的苦頭,自然不願重新踏入這個圈,全都委婉拒絕了,只是一心撫養三個女兒。
孫雯也尊重她的意思,沒有要給她重新相看親事的意思,林家的生活又重歸平靜。
在孫雯的兒子週歲後,先前追隨天炎國天子言又徽離開的潘鳳婭也重新回到京城中,再次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
她的出現也代表着她先前行動的失敗,倒是惹來了一些閒言碎語。
孫雯也見了潘鳳婭一回,發現她整個人的氣質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前的潘鳳婭雖然有幾分的小聰明,但心機都寫在了臉上,一眼就能看透。但現在的她氣質沉鬱,整個人如同幽深的水潭。待人接物更是進步很多,進退妥當,八面玲瓏。
孫雯猜也知道,潘鳳婭只怕是吃了不小的苦頭,纔會成長了不少,她也說不清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她同丈夫林旭說起這事時,林旭擡了擡眉。
孫雯疑惑道:“怎麼了?”
林旭咳嗽了一聲,說道:“我前兩天正好和顧樂喝茶,他同我說了一事。”
顧樂,正是將潘鳳婭給領回來的一個將領,同林旭的關係不錯。
“顧大人當時是在攻打長風寨的時候,遇到潘鳳婭的。”
長風寨是一夥山賊的名頭,無惡不作,佔着地勢之力,沒少讓官府吃苦頭。朝顏在登基後,便開始整頓起了綠林。憑藉着火藥和諸多的兵器,在攻打這些寨子的時候,可謂是摧枯拉朽,戰無不利。那些山賊強盜,也按照罪名來處置。像那等劫富濟貧的,官府選擇收編,至於惡貫滔天的,則是按照各自犯下的罪行,該斬的斬,該流放的流放。
長風寨不僅劫財殺人,還強佔了不少的良家女子,落入他們手中的話,清白基本沒法保證了。
孫雯倒吸一口冷氣,“難不成,潘鳳婭在半路上遭遇了長風寨的?”
就算孫雯十分不喜潘鳳婭,但同爲女子,在知道她遇到這樣的事情後,也忍不住同情了一回。難怪她會變這麼多……意志稍微薄弱一些的,根本無法走出這樣的噩夢。
林旭點點頭,“雖然潘鳳婭出行時也帶了護衛丫鬟,但那幾個哪裡是長風寨人的對手。顧樂將她帶回來後,便送去潘家了。這事若是透出一點風聲,潘鳳婭只怕就活不下來了。”
顧樂之所以告訴林旭,一方面是因爲相信林旭的口風,另一方面也算是給自己留一個後路。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潘鳳婭的遭遇也算是潘家的醜事,若是潘家心狠一點,爲了杜絕隱患,來一個斬草除根,那顧樂還真防不勝防。顧樂並沒有什麼根基,潘家要下手的話要容易很多,但林家就不一樣了。
孫雯說道:“這關係到女子的名節,就算我再不喜她,也不會說出來。”
林旭點點頭,他也就是告訴妻子這事,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兩人很快又說起了其他事,跳過了這個話題。
第二天孫雯早早就起來了,和林媛準備去京城這邊的三清觀去拜拜。幾個孩子都留在家裡,也就帶着珍兒出來罷了。
三清觀是京城十分有名的地方,香火旺盛,因此特地在山上修建了幾排的房子作爲廂房,好安頓香客。女眷都在右邊的廂房,男客則是在左邊的廂房。
孫雯早就預定好了她和林媛的屋子,正好相鄰。兩人拜祭過後,便回廂房休息一下,然後準備一起去賞桃花。三清觀附近那桃林也是一絕。
剛出門,恰好左邊的廂房門也打開了,潘鳳婭從裡面走了出來。
孫雯揚了揚眉,這倒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