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告訴顧孫氏之前,朝顏還是心存一個可能性。說不定席樑就喜歡這種單純不造作的姑娘呢,就算這可能性再低也不能否認啊。
爲了避免自己一不小心成了棒打鴛鴦的人,朝顏還是先去了福利院一趟,問席樑他對顧雅真的感覺。
席樑臉上是十分真實的迷惑不解,“我同顧十三小姐嗎?我對她印象不深。”
言外之意就是,他和顧雅真並不熟。既然不熟悉,又怎麼可能會有非分之想。
朝顏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了他的未盡之語。
席樑臉色變得嚴肅起來,鄭重其事說道:“我同十三小姐清清白白,對她絕無非分之想。想來是我無意之中的一些舉動讓她誤解了,那麼以後我定會好好避嫌。”
顧雅真在族裡排行爲十三,所以席樑稱呼十三小姐也沒錯,比如朝顏排名爲十二。
既然席樑沒這個意思,朝顏就可以放手去告訴顧孫氏了。雖然她也可以直接同顧雅真說這事,但她們兩個平輩,年齡相仿,若是她出面的話,說不定顧雅真還會想歪了,覺得是她喜歡席樑,故意用這種法子讓她知難而退。情竇初開的少女會怎麼誤解她都不覺得稀奇。
席樑見她陷入思索之中,嘆了口氣,眉毛擰起憂鬱的弧度,讓人看了心生伸手撫平他眉間皺褶的衝動。
“我十分感激顧縣君您冒着得罪我嫡母的危險,收留了我,給了我一個容身之處,我心中更不願意因爲自己的存在給顧縣君帶來困擾。”
“若是真到了那時候,我願意離開這裡。”
正如同朝顏先前對他的評價那般,席樑是一個十分會說話,而且很會運用自己優勢的人。
雌雄莫辯的清俊面容,憂鬱感傷的神情和真摯感人的話語,若是心腸軟一些的,聽了他這話,早被他拿了下來,覺得自己太過分。
至於朝顏,她雖然算不上鐵石心腸,但是想要感化她也沒那麼容易。青春的面容下,是一個經歷過不少世事,擁有閱歷的成年人靈魂。
她微微一笑,“只要不是爲非作歹心懷不測的歹人,無論誰過來當義工我都十分歡迎。我不會因爲怕得罪誰而拒絕誰,當然,如果知府夫人願意過來當義工的話,我也是十分歡迎的。”
朝顏的態度旗幟分明,她不會進行所謂的站隊。同意席樑當義工,僅僅只是因爲他正好符合條件。即使不是席樑,而是其他人,她也一樣會這麼做。
席樑微微一怔,展露了燦爛的笑顏,“多謝您的寬宏大量,在下無以爲報。”
朝顏平靜道:“你只要如同以前那般,就是最好的回報了。”
席樑若是安分守己的話,他想呆在這邊就呆着,朝顏也不會將他驅除出去。但是他若是想要拈三搞四的,朝顏也不會同他客氣。
她不怕有野心的人,就怕沒有和野心相匹配的實力。
她也就是問問席樑的事情,見他對顧雅真當真沒那個意思,便揮揮手讓他離開了。
朝顏給自己泡了杯茶,慢慢喝着。
李秀雲過來陪她說話,見她眉頭緊鎖,不忍她太過傷神,說道:“你若是實在不喜歡他,就尋個理由讓他離開就是了。”
朝顏噗嗤一笑,說道:“這樣做可不行,人家在咱們福利院中當義工,兢兢業業,也沒鬧出什麼事,哪有因爲擔心他日後惹出風波就將人趕走的道理。”
李秀雲也就是說說而已,她說道:“不過我觀察下來,席樑的確沒有主動出現在你那堂妹面前,都是你堂妹自己湊到他身邊。”
朝顏想到這裡,也有些鬱卒,嘴上只是說道:“我想她就是年紀輕,一時鬼迷心竅了。”
李秀雲說道:“嗯,總之你們家到時候好好同她溝通吧,可被讓她做出了什麼侮辱門風的事情。我這邊也吩咐人看着她,不會讓她有和席樑單獨相處的時間的。”
朝顏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她覺得當時幫了李秀雲是真的不虧,不僅拿到了黑玉斷續膏的方子,還收穫了李秀雲這麼一個能幹的副手。瞧她將福利院打理得多麼井井有條,都沒生出過什麼事端。
她和李秀雲又說了一些關於女子技術學校的事情,順便去巡視一下建造的進度,然後便打算回家。朝顏打算到時候每間宿舍樓都要盤上炕,以免天氣冷的時候,學生們被凍着了。
走之前,她將顧雅真和顧芊芊兩人也一起帶回去。她們兩個在福利院這邊呆了好些天,顧雅真她娘都吩咐她這回要將她給帶回去。
顧雅真雖然心不甘情不願的,但朝顏直言是她孃的意思,她也不好忤逆她娘,幽怨地看了一眼教室的位置,一步三回頭地跟朝顏上了馬車。
朝顏看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她和顧雅真不怎麼熟,還不知道她這麼有瓊瑤劇女主的天賦。
她看得辣眼睛,索性眼不見爲淨,上車後就開始閉目養神。
顧芊芊則是在那邊低聲安慰着顧雅真,“大不了明天我再過來陪你一起當義工便是,回去後好好和你娘說,她肯定能理解的。”
“嗯,芊芊你真是個好人。幸虧有你安慰我,陪伴着我。”
“傻瓜,我們是好姐妹啊。”
她們兩人自認爲自己說話的聲音很低,別人根本聽不到。但朝顏的聽力值不是一般的高,這等程度的耳語,正好被她清晰地收進耳中。
她心中疑慮更甚:顧芊芊這麼處心積慮幫顧雅真,到底有什麼目的?總不見得會是日行一善吧。
朝顏思考着這個問題,便聽到顧雅真怯怯地喊了一下她的名字,“朝顏。”
朝顏睜開眼,“怎麼了?”
被她平靜透徹的眼神所注視着,顧雅真不知爲何,有種自己的小心思都無所遁形的感覺。她深呼吸一口氣,還是鼓起勇氣問道:“你先前尋席少爺,是找他有事嗎?”
她的語氣盡管掩飾得很好,卻還是不可避免地透露了一絲的懷疑和嫉妒。
朝顏簡直想笑了,脣角勾起涼薄而諷刺的笑意,“只是問他接下來的時間安排,打算當多久的義工。他若是要繼續留下的話,先前聘請的教算學的幾位老師便可以讓他們放假休息一下。”
顧雅真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她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意,以及一點的緊張和期盼,“那席公子會一直留下來嗎?”
朝顏淡淡道:“至少接下來一個月,他會繼續呆在福利院中。”
她看着顧雅真聽聞這消息後露出的由衷歡喜,感到索然無味。除了這淡淡的厭煩,還有不解。當人陷入愛河之中時,都會和顧雅真一個樣子嗎?全身心只想着那個人,一心想要呆在他的身邊。
倘若愛情會讓人徹底失去理智,她寧可選擇不要,也不想見到那樣的自己。
顧雅真從她口中得到了肯定的回覆後,心情變得十分不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沒有再打擾朝顏。
朝顏等回到家後,便同顧孫氏說了一下顧雅真的事情。
顧孫氏聽了後,也很是惱火,一肚子的火氣,“她先前跑你福利院中當義工,好幾天都不回來。她娘還跑我面前訴苦來着,說她不知道被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一門心思要免費幫你忙,連課都不上了。結果弄了半天,她是拿這做擋箭牌,追男人去了。”
“她到底將福利院當做什麼地方了?”
“她娘也好意思同我告狀呢,自己的女兒都不好生管教。”倘若他們兩個是兩情相悅的話,顧孫氏也就不說啥了,偏偏是顧雅真剃頭擔子一頭熱。
朝顏給顧孫氏遞了杯茶,讓她喝茶消消氣。
“奶奶別生氣了,等下你同嬸嬸好好說一下這事吧。”
朝顏並沒有說顧芊芊在裡頭只怕有煽風點火的行爲,不然只怕奶奶就要成爲一個直接點燃的炸藥包了。
顧孫氏喝了降火茶後,火氣稍微降了下來,說道:“等下我同她娘說一下這事,也讓她別來到那莊子中,別到時候真鬧出什麼事來,反倒牽連到你頭上。”
顧孫氏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她越腦補就越坐不住,直接去四房那邊去了。
朝顏則是將包大平叫了過來,說道:“找兩個人盯着顧芊芊,她若是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同我彙報一下。”
包大平這一年來手中也調教出了一批得用的人手,也有心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現一番,自然同朝顏打包票,絕對不會讓朝顏失望。
嶽照琴看她在那邊揉自己的太陽穴,關切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是學校那邊不順利還是?”
朝顏將顧雅真的事情同她說了一下,“我總覺得這事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嶽照琴說道:“你的直覺一向準確,看來是得多加小心。”
朝顏猜測,“我先前想,是不是有人想要藉此毀了我們福利院的名聲?”
若是在她的福利院中鬧出了什麼不得體的事情,說不定以後大家就會用桃色眼光來看福利院。朝顏深知負面輿論的殺傷力,一點都不想出現這種事情。
嶽照琴給她出主意,“實在不行,就給顧芊芊和顧雅真下藥,讓她們安分守己呆在家裡。”
她深知好友的本事,知道這對朝顏來說,並不算什麼難事。
朝顏搖搖頭,抿了抿脣,眼底閃過一絲冷冽的寒光,“不了,就算一了百了解決掉她們,沒有搞定幕後的人,終究沒法真正安心,還不如用她們兩人吊出幕後的人呢。”
無論是顧芊芊還是顧雅真都比較容易被掌握信息。當然,這一切的猜測都是建立在有幕後黑手的前提下,朝顏也很希望只是她自己太過陰謀論,想太多。
嶽照琴嗯了一聲,說道:“第二卷咱們兩個已經畫得差不多了,等畫好後,我也可以幫你一些忙了。”
等她們回到京城後,肯定要將那小人書送到太后娘娘面前,所以嶽照琴從新年後便一直在和朝顏趕這個活。
朝顏黑線,說道:“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備嫁啊!”
結果嶽照琴卻全然將這件事給拋到了腦後,連嫁妝都還沒開始籌備。雖然她並不需要打造傢俱——等她和柳鳳堯大婚,肯定是要出宮開府。宅子和傢俱自有內務府去煩惱,但是綢緞、首飾、香料等各色的嫁妝,她也應該開始準備起來纔是。
尋常人在收到指婚的旨意後,就要馬不停蹄地準備了。嶽照琴倒好,她只怕都要忘記自己是未來的二皇子妃這事了。
嶽照琴眨了眨眼,一臉無辜,“額,差點忘記了!”
朝顏說道:“唔,綢緞的話,直接在我這邊拿就是了。你喜歡什麼樣的花樣,我直接讓染坊做便是。不過還是得去渝州那邊再買一些綢緞,不然嫁妝中布料種類太單一了。首飾的話,我這邊有一些寶石,你拿去讓人定做頭面……”
朝顏計算一下,這樣只怕花不到兩萬兩,就可以準備出價值十萬的嫁妝了。
嶽照琴聽着好友難得絮絮叨叨地安排着她的嫁妝,心中一暖,面上卻做出一副無賴的樣子,“好啊,那我這些就交給你了。”
“我最煩做這些事,所以你幫我籌備嫁妝,我幫你打理其他的事情。”
朝顏點點頭,“行,那就交給我。”
她們兩人將話題重新扯到了學校上。朝顏爲了在進京之前,將學校建好,請了不少的工匠過去,按照進度,應該能在四月底之前弄好。
兩人討論到一半的時候,顧孫氏從四房那邊回來了,臉上猶存怒氣,顯然這一趟出門並不如她的意。
朝顏使了個眼神給鸚哥,鸚哥心領神會,很快就捧了一杯的三花茶過來。三花茶,即爲菊花、金銀花和茉莉花,這也是她打算今年花茶店中推出的品種之一。
顧孫氏喝了茶後,看到一臉關心看着自己的朝顏和嶽照琴後,心中的火氣消掉了幾分。
“我同你嬸嬸說了這事,結果她根本不信,說雅真不是這樣的人。還說我空口無憑污衊她的名聲。”
“哼,我也直接同她說了,讓她看着她女兒,別再去福利院。不然每去一次,我就讓人給她帶回來。”
“若不是雅真是顧家的女孩,若不是她跑去你福利院,她就算勾搭一百個男人,我也懶得說她。”顧孫氏連這話都說出口,可見是真的很氣。
“你也不必對她客氣,我話已經放那邊了,她要是再去你福利院,你就將她帶回來。”
顧趙氏的反應倒是在朝顏的預料之中,在涉及到名聲上,她自然是要偏袒自己的女兒。
朝顏和嶽照琴兩人連忙安慰了顧孫氏一回,兩人還十分配合地說起了笑話,妙語連珠,逗得顧孫氏重新開懷。
……
另一邊,四房裡,顧雅真的母親顧趙氏其實也沒有在顧孫氏面前那邊有底氣。
她知道顧孫氏這個伯孃除非有確鑿的證據,不然不會空口說白話。只是她總不能認了自己的女兒是爲了追男人才連課都不上,跑去福利院,只能死咬着女兒是一片好心。
只是等顧孫氏走後,她便去房間找女兒,打算好好審問一下這件事。
顧家自打做了這黝紫綢緞的生意後,除了被逐出去的五房,其他每一房都過上了吃香喝辣的日子,所住的舊宅子要麼翻新要麼擴建。顧雅真也因此有了自己單獨的房間,而不用像小時候那樣,得和妹妹擠一個屋子。
顧趙氏眼中可沒有所謂的隱私概念,直接推開女兒房間的門。
顧雅真正在納鞋底,看到母親進來,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將鞋底往身後一藏。
顧趙氏狐疑地看着她,“雅真啊,你在做什麼?”
顧雅真剛剛那是條件反射,現在卻已經想好了理由,笑道:“我,我在給大哥納鞋底呢。”
顧趙氏將那鞋子拿過來,放手中看了看,說道:“你大哥可不是這個尺碼,他的腳還要大上一尺。”
顧雅真說道:“大概是我記錯了尺碼了,真是該打。”
然後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頭,做出一副懊惱的姿態。
若是平時的話,顧趙氏也就這樣被她給忽悠過去了,但今天則不然。剛剛顧孫氏纔過來同她說了雅真的心事,現在她看到雅真說話時躲閃的眼神,和明擺着給別人做的鞋子,哪裡還不明白。
她臉色變得嚴肅起來,“雅真,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雅真被這記直球給唬了一跳,心慌意亂,不敢看自己的娘。在想到席樑那張俊秀的面容,她臉頰飛起了紅暈,倒是有了幾分少女楚楚動人的姿態。
顧趙氏正想訓斥她一頓,但轉念一想,女兒一貫心高氣傲,就算是里正的兒子都看不上,能讓她中意的,只怕不是什麼普通身份。
想到這點,她才壓住了訓斥的衝動,問道:“你好歹也要告訴娘一聲,娘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再不濟事也能幫你拿主意啊。你先告訴娘是哪家的公子,讓我知道合適不合適。”
顧雅真原本是打算等和席樑確定心意後,再告訴顧趙氏的,見她催促個不停,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是知府大人的兒子。”
顧趙氏倒吸一口冷氣,原本她最多也只敢猜測是低品官宦子弟,沒想到女兒看上的居然是知府的兒子。她認真想了一下,“我記得席大人也就只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早成親生子了。”
顧雅真點點頭,“他是知府大人的庶子,自小就養在嫡母名下。”
顧趙氏也回憶起了席樑那張臉,畢竟他長得實在太好,令人見之忘俗,說道:“就算他是庶子,也不是咱們這樣的人家能匹配得上的。”
“他可是正經的官宦子弟,別看咱們族在五淮村頗有勢力,拿到州府那邊一方,什麼都不算。”顧趙氏沒說出口的是,若是朝顏這個正經的縣君,反倒是那席樑配不上朝顏。而他們四房只是泥腿子出身,哪裡能入人家的眼。
顧雅真不服氣說道:“我也有一個縣君堂姐啊,哪裡配不上了,嬸婆本身還是六品敕命夫人呢。”
顧趙氏說道:“那也是三房的榮耀,隔了房,你真以爲別人會將咱們當做一回事嗎?那席公子身份太高,可不是咱們匹配得上的。”
顧雅真抿了抿脣,說道:“娘,你有所不知。席公子終究是庶子出身,他嫡母再賢惠,內心也巴不得他娶個家世平平的妻子。只要席公子同她提出這事,她最多口頭上反對幾聲罷了,所以你說的身份根本不是問題。反而像堂姐那樣的出身,席夫人才不願意呢。”
這些都是顧芊芊給顧雅真分析的,現在顧雅真又拿來洗腦她娘,努力讓她娘和她站在同一戰線。
顧趙氏聽到還真有這個可能性,心頭也火熱了起來,只是依舊有些遲疑問道:“你確定真的可以嗎?那席公子對你可有這個意思?”
倘若知府之子真成了她女婿,他們這一房就發了,不必得小心討好三房,仰他們鼻息。顧趙氏倒也沒有要趁機壓過三房的想法——想也知道不可能,知府夫人對三房的人都是和顏悅色的。
不過能壓了其他房,讓別人討好他們也不錯。
顧雅真聽到她娘問這事,臉頰更紅了,耳朵更是幾乎要滴血了,聲音細弱蚊蠅,“我,我覺得席公子也是喜歡我的。”
“具體點。”顧趙氏要聽的是證據。
顧雅真回憶了一下,說道:“那時候我不小心摔倒了,他十分關心地將我扶了起來。”
她也是那時候對他一見鍾情的。
“我在星火福利院的時候,他也時常出現在我面前,關注着我。芊芊也說了,好幾次都看到他看我呢。”
“若是對我沒意思,他怎麼會對我那般溫柔體貼,還常常看我呢?”說到後面,顧雅真的語氣就變得肯定起來了。
顧雅真說的彷彿真有這麼一回事一樣,言之鑿鑿的,這份自信也感染了顧趙氏,讓她真的相信了。
顧雅真又努力舉證了好幾個例子,試圖說服她娘,她和席樑是兩情相悅。
顧趙氏問她,“那他可有同你表達過自己的心意?”
顧雅真捂着臉頰,粉面含春,嗔怪道:“娘,席公子哪裡是那等孟浪之人,我想他到時候肯定會選擇堂堂正正地上門提親。”
顧趙氏再無一開始那興師問罪的念頭,笑開了花,說道:“我的兒,你可真是了得!”
她想起顧孫氏剛剛的話語,說道:“不過你嬸婆對這事很生氣,不許你再去福利院呢。”
顧雅真一聽到有人要“棒打鴛鴦”,頓時急出了眼淚,“她,她怎麼可以這樣?好歹我也過去幫了朝顏不少的忙啊。”
顧趙氏說道:“你嬸婆擔心你在那邊做出什麼行爲,敗壞了福利院的名聲。”
顧雅真紅着眼說道:“朝顏不也整天呆在福利院中,她怎麼就不擔心朝顏,反而污衊我?我和席公子雖然是兩情相悅,但我們兩個之間清清白白,從未做過逾舉的行爲。”
倘若她真的沒辦法去福利院的話,還怎麼同席公子加深感情?
她想起了朝顏時常將席公子叫過去,忍不住惡意揣測,“我看是朝顏也對席公子有意思,所以纔想要阻攔我們的吧?”
“雖然她容貌和身份都遠遠勝過我,但她太會出風頭,又能幹,哪個男人能忍受?她再怎麼做,席公子肯定不會喜歡她這樣的人的。”
顧雅真越想就越覺得是這麼一回事,心中對朝顏和顧孫氏都生起了幾分的怨恨。
顧趙氏說道:“我想她們兩個不至於,朝顏丫頭又不是找不到比席公子好的對象。只怕他們是顧忌着福利院的名聲,擔心有那起子小人詆譭。”
顧趙氏不像顧雅真被愛情懵逼了眼睛,想事情自然能夠更理智一點。女兒就算嫁到知府家,想要地位穩固,還是需要孃家給力。毫無疑問,顧家身份最高的便是朝顏,所以她自然不願雅真因爲一時的意氣,得罪了朝顏。
顧雅真依舊很不滿,“我可是她的妹妹,難道我的幸福就比不過福利院的名聲重要嗎?”
“虧我先前覺得她不流凡俗,結果她也是個俗人。”她拉着顧趙氏的手,說道:“娘,若是沒法和席公子在一起,我這人生還有什麼樂趣?我是真的喜歡他,我想要繼續留在福利院中,陪着他。”
顧雅真覺得她和席公子之間,便是書上所說的那種動人心魄的感情。
顧趙氏很快就給女兒想出了個法子,說道:“你彆着急,要不,娘同你一起去,就說你是陪我一起去當義工的。這樣她們總找不到理由阻止了吧。”
有個知府當親家的誘惑力實在太強,顧趙氏都心動了,努力幫女兒出謀劃策。
顧雅真破涕而笑,“我就知道娘疼我,那女學那邊呢?”
顧趙氏說道:“讓你們去女學,不就是努力學好禮儀規矩,這樣將來纔好擡高你們身份,嫁給好人家。既然你都有好的親事了,那自然沒有必要繼續上了。我到時候同族長說一聲便是,說你已經學得差不多了。”
顧雅真滿意地展開笑顏,說道:“是啊,我們女孩子學得再多,最後還不是得嫁人。再能幹也比不過嫁一個好的丈夫。”
顧趙氏叮囑女兒,“不過女人還是要自愛,才能贏得男人的尊重。男人話說的再好聽,再定下親事之前,可別被佔了便宜了。”
“也別上趕着去追男的,這樣會給人一種你很好得手的錯覺,然後就不會珍惜你了。有個成語是怎麼說來着,欲什麼的縱來着?”
“欲擒故縱。”
“對對對,就是個意思。都懂成語了,可見那兩位女先生沒有白花錢請她們。”
顧趙氏認真傳授女兒一些她眼中的真理,顧雅真聽得十分認真。
……
朝顏面無表情地聽着季函重複着顧趙氏母女兩的談話。
她先前派包大平盯着顧芊芊,讓季函看着顧雅真。結果沒想到倒是知道了這麼一出的好戲。
她冷笑道:“敢情我還成爲了阻止他們攀上高枝的障礙了?”
她覺得這顧雅真也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吧,以前或許是因爲接觸得不多的緣故,倒還看不出來。
不,也有可能是因爲以前顧家沒發達,顧雅真也不過是尋常的不識大字的農女。結果現在顧家每房都富裕起來了,朝顏還給族裡的女孩請了女先生,教導她們。這等於是爲顧雅真打開了一項新的大門,也助長了她的野心。
這種一知半懂又自以爲是的人最討厭了。
朝顏也不會傻到認爲這是自己的錯,說到底還是顧雅真的人品問題。族裡其他的女孩子就不會產生這種不切實際的妄念。
嶽照琴同樣很不爽,她轉頭問朝顏,“那席公子真的同她兩情相悅嗎?”
朝顏搖頭,“我問過他了,也問過秀雲。席樑對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態度,對所有人都是如出一轍的體貼,而雅真卻將這當做是她獨屬的待遇,自作多情了一把。”
嶽照琴撇了撇嘴,說道:“你那位堂妹不懂事,她娘也跟着不懂事,不想着攔女兒,反而在旁邊推波助瀾。”
朝顏淡淡道:“不過是利慾薰心罷了。”
嶽照琴問道:“你打算先怎麼處置席樑?”
畢竟最初事情也算是他引起的。
朝顏說道:“唔,雖然我不是特別喜歡他的算計,但是這件事上,他並不曾做錯什麼。這段時間他教導福利院的孩子也是盡心盡力,不管他是不是爲了給山長留下好印象而刻意行事,他終究是做了好事。所以我不會因此而拒絕他成爲福利院的義工。”
“不過我會提醒他,小心一些。”
嶽照琴笑道:“也是,若是將人一竿子打死,那反而不是你的性子。嗯,我明天便先去福利院那邊坐鎮吧,順便幫你監督一下女學的進度。”
嶽照琴好歹也是未來的二皇子妃,她若是擺出皇親貴族的架子,顧趙氏等人還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朝顏問道:“咱們第二卷的小人書不是還沒畫好嗎?”之前嶽照琴還打算等畫好後再去福利院,結果現在卻因爲這事而改變了主意。
嶽照琴說道:“在哪裡畫不都一樣嗎?將畫筆圖紙等材料一起搬過去就可以了。”
朝顏想想也是,“那就交給你了。”
剛開春,她要做的事情的確不少,比如做好女學的宣傳工作,找老師、指定好課程和教材,還得找出顧芊芊的不妥。另一邊少玄真人的課她也不好請假——前段時間爲了跟褚經年出去,已經請了不少的假了。
所以這段時間,整個人忙得跟陀螺似的,對於福利院那邊就有些分身乏術了。
……
嶽照琴很快就將東西搬到了星火福利院那邊,將馮嬤嬤和一干護衛也一起帶上。
正如同朝顏所預料的那般,顧趙氏雖然也陪女兒顧雅真一起過去了。但是她在朝顏面前,還能用長輩的身份稍微壓一壓,在嶽照琴面前就不敢了。
尤其是當嶽照琴臉上結冰,一派冷豔高貴的樣子時,她和顧雅真見了腳都打哆嗦,更別提吭聲了。
嶽照琴還直接派了兩個人,以關心的名義跟在她們身邊,顧雅真就算心中氣到不行,也不敢有半點的意見。連知府在嶽照琴面前都要恭恭敬敬的,更別提她了。
朝顏也同席樑大致說了一下這事,讓他小心一些,可別被顧雅真給算計上了。
她對顧雅真已經失去了不少的耐心,說話就分外的不客氣,“她腦子進水,所以產生了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作爲正常人,對於這樣的精神病人,我們只能躲爲上策。”
沒錯,在朝顏心中,顧雅真就是有毛病,而且病得還不輕。
席樑怔了怔,忽的笑了起來。
朝顏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個笑,以前的席樑笑起來是好看,但是那笑容卻像是櫥窗中精緻的飾品,美麗是美麗,卻失卻了天然的味道,太過刻意。但現在的他卻不一樣,眼角眉梢所盈滿的笑意多了幾分的真心。
她不解地看着他,她自覺自己剛剛說的話沒有什麼值得笑的地方。
席樑笑了一會兒,停了下來,做了個歉意的手勢,“我,有些不解的地方想問你。”
“你問。”朝顏言簡意賅。
席樑饒有興致問道:“其實遇到這種事,讓我離開這裡,纔是最一了百了的法子吧。”
朝顏反問道:“你想離開這裡?如果這是你自己的想法,我不會阻止你。”
義工這個本來就全憑個人的想法,強迫不來。
席樑搖搖頭,“不,我挺喜歡你這邊的,和孩子們相處很輕鬆自在。”
這邊也不會有人盯着他的一舉一動,他更不用擔心自己不小心露了馬腳。一開始的他選擇這裡,僅僅只是因爲這邊是嫡母手腳無法伸過來的地方,另一方面則是衝着沈毅川而來的。
朝顏乾脆利落說道:“你在這邊安分守己,認真上課,並不曾做錯什麼事,我爲何要讓你離開?因爲一個神經病的一廂情願而怪罪你?”
席樑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說道:“畢竟她是你的堂妹。”在遇到這種事時,偏袒自己的親人才是正常的行爲不是嗎?
“那又如何?”
即使是她的親人,做錯事她也會指出來,而不是一昧的瞎護短。更別提顧雅真壓根不在她護短的範圍之內。倘若是孫雯這樣做……嗯,朝顏估計會想法子將她敲醒了再說。
席樑沉默了一下,旋即勾起一抹的笑,“多謝。”
朝顏並不擔心席樑,對方也是聰明人,在做了防範後,顧雅真還真算計不到他。後面她只需要等待幕後之人露出馬腳即可。
……
夜黑風高之夜。
席樑在燈光下翻閱着書籍,神色專注。
忽的他感覺到一道涼風拂來,再擡頭時,屋內多了一個蒙面男子。而席樑卻依舊平靜,像是早就預料到他會過來一樣。
男子的聲音粗糲如含着沙子,說道:“席公子考慮得如何?”
席樑放下書,說道:“我改變主意了。我突然覺得,我自己的仇還是自己報比較有意思。”
蒙面男子臉上閃過一絲的怒氣,殺氣從他身上彌散開來,“你這是在耍我們不成?”
面對幾乎要化作實質的殺氣,席樑卻依舊氣定神閒,一點畏懼的意思都沒有,“我原本就不曾答應過,又怎麼能說耍了你們?”
“你這是找死。”
席樑說道:“我的死能拖下你家主子落水,那也是不虧的。”
他的語氣十分鎮定,顯然篤定了男子不敢真的殺他。若是沒有點底牌,他之前又如何敢與虎謀皮?
蒙面男子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最後還是離開了。
待他走後,席樑繼續看書。
希望顧朝顏可別那麼輕易就被算計了,不然他就押錯寶了。
------題外話------
席樑原本是來搞事的,結果現在覺得朝顏這邊勝算更大,於是中途跳反【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