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什麼工具,你隨意使用。”齊飛柏平靜說道,然後就站在旁邊做甩手掌櫃了。
朝顏選了趁手的畫筆和平時比較喜歡的墨錠,開始了畫了起來。她也不需要多想,隨意畫了一幅的獨釣寒江雪。水墨畫最講究的便是氣韻生動。她先在心中構思好圖後才落筆。
水墨在紙上揮灑開來,信手拈來,看似隨意,卻胸有丘壑。
朝顏前世最喜歡的畫家是吳冠中,喜歡他那極富韻律美的與點分離的長線條,在繪畫過程中便不自覺用上了前世所學的那些。比如用鬆散舒展的線條鋪展山巒起伏之態,通過點、線、面的交織來表現出畫的詩情畫意……若是剛穿越過來的朝顏,還真未必會使用這些技法。但這一年多受到少玄真人的指點,自認爲勉強拿得出手,便乾脆用上一用。
齊飛柏微不可見地點頭,對於朝顏能夠使用令人眼前一亮的技法他一點都不驚訝,畢竟這丫頭拜了一個不錯的老師,保不齊便是她那老師指導她的。
不過能夠學以致用,並且將這些融合在一起,本身就說明了她的天賦,讓他見獵心喜。
等朝顏畫完後,將畫筆放在一旁,轉頭看齊飛柏。
齊飛柏站在她身邊,開始指點起了一些可以改進的地方。不少問題都是朝顏以前沒有想過的,被他點出後,不覺恍然大悟——原來那些地方還可以這樣畫!
只是寥寥數語的指點便讓朝顏真正對自己這位新老師心服口服,難怪人家名氣那麼大,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齊飛柏見弟子臉上的欽佩,心情不自覺飛揚了起來——在畫一道上,他可不會輸給任何人,就算是那位少玄真人也是一樣的。
在朝顏不知道的情況下,她這老師已經同另一位老師暗中較勁了起來。
“我重新畫一幅給你看。”
齊飛柏拿起朝顏剛剛用過的畫筆,攤開另一張紙,揮毫潑墨,落下的每一筆都充滿了自信和靈動,一氣呵成。片刻之後,畫成。明明是同樣的圖,給朝顏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齊飛柏的畫給人感覺是渾然一體的,每一個景緻都有了靈性,那種清寂、靜謐的氛圍讓每一個見到的人都不由沉浸在其中。
高下立判。
同他的對比,朝顏的畫簡直就是小孩子的塗鴉。不,應該說將他們兩人的畫作相對比都是對齊飛柏作品的侮辱。
朝顏可算明白爲啥大家都說齊飛柏的書畫價值千金。
齊飛柏放下筆,說道:“接下來十天,你每天都交一幅這畫給我,交出你一天中自認爲最滿意的一幅。”
朝顏用力點頭,“我會的。”
齊飛柏見她臉色繃得緊緊的,不由笑了,“不必太緊張,你學畫不過一年載,便有了這樣的水平,已經很不錯了。”
“你幾個師兄師姐那時候畫的還沒你好呢。”
齊飛柏顯然不是那種只會批評的人,他還誇了朝顏別出心裁的一些畫圖手法,讓朝顏總算恢復了一點自信——自己也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差。
“書架上的書你可以隨意翻閱,若是有不懂的地方,看是要問我,還是問你大師兄都可以。”他停頓了一下,說道:“至於你二師姐,那還是免了,省得讓她誤人子弟。”
朝顏噗嗤一笑,老師究竟是多嫌棄師姐的水平啊。
她疑惑說道:“我記得師姐所畫的蘭花圖在京城中也是備受追捧的。”
齊飛柏沒好氣說道:“那是因爲她只會畫這個,我爲了避免她出門丟臉,讓她專門選一種練習。”
朝顏懂了,看來師姐是靠着這一招走天下啊,難怪看她每天都快快活活的,閒了才畫幾筆。
在這樣的聊天之下,她感覺對齊飛柏這個老師不再那麼生疏,多了幾分的親近。
齊飛柏還問她,“你是如何想到要用炭筆繪畫的?”
朝顏早就想好了相關的理由,慢慢道:“因爲木炭便宜啊……我先前想要練習繪畫,覺得墨水和畫筆太花錢,就乾脆試着將竈臺燒好的木炭拿來塗抹了,發現效果不錯,就一直用下來。”
齊飛柏無語了,這個理由很好很強大,他只能說道:“嗯,你可以繼續保持下去。”
貪多不爛,他指點得差不多以後,就將這書房留給她使用,先行離開。
朝顏沒有馬上畫圖,而是坐下來,對着他的畫慢慢琢磨。她並沒有打算模仿齊飛柏的畫法,而是想要走出屬於自己的一條路。只是模仿的話,她永遠都無法進步。
齊飛柏沒有批評她先前的繪圖手法,可見她的思路沒有錯,欠缺的就是熟練度了,那就繼續練!
朝顏定了定神,腦海中浮現出那場景,流動的水、飄落的雪、浮動的雲……這畫面在腦子中如此的生動。
她嘴角勾了勾,開始畫了起來。
靜謐的書房內只餘下沙沙的聲音。
……
朝顏畫了幾張後,便回自己的院子準備休息了。
之前畫畫的時候因爲太興奮還沒有什麼感覺,等離開書房後,疲倦便涌了上來,眼皮也沉重了起來。畢竟她從家裡坐馬車來京城,也是經歷了五天的舟車勞頓。而且晚上還體驗了一回黑暗料理的折騰。
心好累……
她洗了把臉,就躺牀上休息去了。
等到睡醒以後,她纔想起自己還沒將來京城的事情通知褚經年和袁老夫人。
朝顏讓齊府的下人送出消息,然後又開始了畫畫的一天。
今天柳鳳堯也特地從宮裡出來一趟,和她討論了一下關於素描的一些要點後,又急色匆匆地回去了。
言靈昕在那邊十分同情他,“太后娘娘這幾天召見了不少京城貴女入宮,說要給他尋一個溫良賢淑的皇子妃,還拉着他一起相看。”
“太后娘娘一貫疼死師弟,師弟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能勉強自己。”
朝顏嘴角抽了抽,看來就算是再高的身份,那也免不了被逼婚的痛苦。
言靈昕說道:“不提師弟了,你也別每天悶在書房中畫畫,偶爾也要出來走走。”
朝顏笑了笑,“師姐這幾天先陪我奶奶出去逛吧,過幾天我們在一起出門。”
現在的她就像是一塊海綿一樣,迫不及待地想要吸收所有的知識。
這一忙,就忙到了五月初。這段時間,朝顏幾乎都沒出門過。而她最後的作品也得到了齊飛柏一個不錯的評價,齊飛柏還選取了最好的一副作品,掛在書房的牆上。
朝顏的生活自然不可能只有繪畫,她給自己安排每天兩個時辰的學習時間,剩餘的時間則做自己的事情,像是買房子、置地、做生意。
雖然她每一季度都能領取倒流香的分紅,一年下來也能夠有兩三萬兩,綢緞的分紅每個月也有幾千兩,但朝顏依舊覺得不滿足。與其捏着錢放箱子裡發黴,還不如再繼續做生意,好讓錢滾錢。
有更多的錢在手,就可以做更多好事,換取更多的功德值。
顧孫氏也覺得她們很該買個自己的宅子,雖然朝顏的老師待她實在是好,但是一直住在這邊也不像話。
祖孫兩在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的意見。言靈昕也不覺得這有啥,她在京城也是有幾個宅子的。她還給朝顏出主意,“可以將宅子買在我住所附近,我們兩個還可以經常串門。”
朝顏也想將宅子買在齊家附近,或是師姐家附近都可以,安全也比較有保證。
不過在置辦宅子之前,她還得先見褚經年一面。在她剛來京城時,褚經年就遞了帖子到國公府,只是朝顏那幾天一門心思都投在繪畫上面,所以推辭掉了。
事實上,她這幾天接收到的帖子並不僅僅是褚經年那邊,還有盛非、袁老夫人和嶽照琴所在的岳家。
盛非和褚經年倒是可以一起見。
她寫了回信給褚經年,褚經年那邊很快就回復了,信上表示他這幾天都閒着,隨時可以見面。至於盛非那邊有事,只怕要晚點。(被迫“有事”的盛非:mmp!)。
朝顏詢問師姐言靈昕,“若是要招待人的話,京城中哪家酒樓合適?”
言靈昕脫口而出:“那當然是羣芳館了!他們家的烤鴨不是一般的美味!”
羣芳館?這名字聽起來怎麼有些二叔?
正巧過來的大師兄唐東離聽到這話,眉毛挑了挑,“你又偷溜去羣芳館了?”
朝顏猛地想起,羣芳館不就是京城最大的青樓嗎?盛非先前有個相好就是羣芳館的花魁,還被永福郡主給抽了。
言靈昕用力搖頭,“沒有,我最近都沒去了!”
唐東離道:“你別帶壞了小師妹。”
然後轉頭對朝顏說道:“你若是想要宴請客人的話,可以去最先樓,他們家有一道菜爲佛跳牆尤其出名,據說是前朝的宮廷菜,味道鮮美,即使是佛祖聞了,也忍不住會跳過牆來。”
佛跳牆……這個熟悉的名字讓朝顏心中不由一動。她忍不住懷疑,前朝是不是也有和她一樣的穿越者?但轉念一想,這個時代本身同前世的古代就有諸多相似的地方,前面的歷史皆是一致,只是到了兩晉以後才拐了彎,即使提前出現一些東西也不算什麼。
她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好,那就去醉仙樓好了。”
唐東離說道:“那你得用老師的名牌去定,不然不知道得排隊到猴年馬月。”他衝着朝顏眨了眨眼,“不用白不用。”
朝顏忍笑道:“好,多謝師兄提醒。”
言靈昕問道:“師妹要招待哪些客人?你在京城中也有相熟的朋友嗎?”
朝顏說道:“嗯,打算招待褚經年,先前受了他不少的照顧。”原本還想將盛非一起招待了,偏偏他有事。
“哦,是褚少將軍啊!”言靈昕拖長了音調,笑道:“我早就嘴饞醉仙樓的佛跳牆已久,我到時候能蹭一段飯嗎?”
言靈昕這位師姐對朝顏一直很照顧,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朝顏自然一口答應下來。有師姐在也好,不然她單獨和褚經年見面的話,也不知道會惹出多少流言蜚語。
朝顏直接去尋齊府的管家,讓他幫忙定一桌醉仙樓的酒席。
待她走後,唐東離無奈瞥向師妹,“你跟着湊什麼熱鬧?”
言靈昕振振有詞,“我纔不信褚經年是那種樂施好善的大好人,他幫師妹定是對師妹別有企圖。師妹那麼單純,我當然得好好看着她,不然讓她輕易被哄騙了。”
唐東離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那我也跟着一起去好了,也算是給師妹撐腰。”
等朝顏回來後,唐東離便說他也想念那佛跳牆的味道。對朝顏來說,帶一個人和帶兩個人沒有什麼差別,她自是一口應下。
於是當褚經年來到醉仙樓的三號雅座時,看到不該出現的兩人,原本完無缺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等等,說好的二人世界呢?怎麼多了兩個礙眼的?
礙眼一號者言靈昕揮了揮手,“少將軍安好,您今日這一身真是風度翩翩。”
她心中腹誹着:這褚經年一身紫衣,太騷包了!
礙眼二號者唐東離微微一笑,溫潤如玉,“我們兩人不放心師妹一個人出門,所以就陪她一起。雖然我相信少將軍的人品,但是人言可畏,師妹初入京,尤其需要注意。”
褚經年面上是無可挑剔的淺笑,“這是自然。”
心中則是腹誹着:我和朝顏認識的時候,你們算哪根蔥。
雖然很不爽好好的約會多了兩個人,但他也微妙地鬆了口氣——從這兩人特地出陪來看,朝顏在齊府過得還不錯。
他目光落在朝顏身上,她一身櫻草色裙子,未施粉黛便足夠清麗動人,眼角眉梢都洋溢着一股的歡樂。
褚經年在朝顏對面坐了下來,“我這段時間有整理了一些資料,有一批新的退伍士兵願意到京山縣那邊。”
在朝顏眼中,這等於是送上門的功德值,她臉上笑容加深,“那真是太好了,照琴已經看好了一個莊子,到時候還能再安排一千多人。”
褚經年也是去過莊子幾次,乾脆同朝顏討論起了相關的話題。
唐東離哪裡看不出來他是故意的,故意在像他們師兄妹顯擺他和朝顏之間更爲熟絡,有着其他人無法介入的過往。他啞然失笑:沒想到風流灑脫的褚經年竟也有這樣的一天。
只是想拐走師妹,可沒有那麼容易。
他若無其事地加入談話之中,然後將話題往書畫方面扯了過去,回到他們熟悉的範圍內。言靈昕也難得靈光一回,大談特談老師以前教導他們的一些趣事,朝顏聽得津津有味的,都忘了問褚經年別的事情。
於是接下來氣悶的人便換成了褚經年。他也算是看明白了,這對師兄妹就是要和他作對。
唐東離一貫圓滑,點到爲止,在小小地示威一回後,便抽身而出,將話題重新還給他們。
醉仙樓的小二也陸陸續續地上了他們點的一樣樣美味佳餚,佛跳牆作爲壓軸,放在倒數第二個出場。
朝顏一道道品嚐下來,不得不承認,醉仙樓的東西是貴,這樣一桌就要五十兩銀子,但味道着實不壞,也算是物超所值。言靈昕更是顧不上同褚經年鬥氣,專心致志地吃飯。
等佛跳牆送上來,揭開蓋子,那爆炸開來的香氣讓人不由沉醉於其中,香醇濃郁卻不凌亂,朝顏甚至可以聞出每一樣食材特有的鮮美味道。醉仙樓能成爲京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樓,果然是有其過人之處。
食不語寢不言是基本的禮儀。一時之間,他們這雅座可謂是鴉雀無聲,即使動筷不曾發出過聲響,將世家禮儀刻到了骨子裡。
朝顏在這方面也是被少玄真人訓練過的,不然吃飯時只有她發出聲音那就尷尬了。
他們這邊一片安靜,隔壁那雅座的聲音就尤其的突出了。
“你那堂弟可會過來?”
“會,他肯定會過來,畢竟他傾慕你妹妹已久,你用瑤瑤的名義寫信給他,他當然會屁顛顛滾回來了。”
“哼,他一個病秧子,也敢肖想我妹妹,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我祖母一貫疼他,若是他求到我祖母面前,我祖母定會幫他求親的,畢竟他是我小叔叔的遺腹子,在祖母眼中,十個我們都比不過一個病秧子。”
這話明顯透着一股的憤恨。
“等他過來了,我非要讓他丟一個大臉。”
言靈昕的眉頭微微皺起,看她的樣子,像是認識隔壁雅座的人一樣。
朝顏低聲問道:“怎麼了?”
言靈昕說道:“那兩人的聲音太好認了,一個是袁侯爺的庶長子袁子安,另一個是他的好友張樂凡。至於他們口中的病秧子,若是我猜的沒錯,應該就是袁與朱的堂弟袁子易。袁子易是袁老夫人嫡幼子的遺腹子,因爲身體羸弱的緣故,常年在溫泉莊子上休養身體,直到今年稍微好轉以後纔回到袁府。”
“袁子易是袁老夫人最疼愛的小兒子唯一留下的兒子,加上身體不好,自然偏袒他幾分,這袁子安大概是不服氣吧,這纔想着捉弄他。哼,欺負自己的堂弟,算什麼本事。”言靈昕最看不起這樣的人了。
唐東離補充道:“在袁子安出生沒多久,袁侯爺也曾經想將袁子安送到袁老夫人膝下,讓他教養,也能夠擡一擡庶長子的身份,只是袁老夫人拒絕了,後來又拒絕了兩個孫女,卻將袁子易養着,袁子安想來是不服氣的。”
朝顏對袁老夫人十分有好感,因此也愛屋及烏地偏袒了袁子易幾分,“袁子易父母早逝,身體又不好,若是沒有老夫人護着,只怕日子不好過。袁子安不但沒有作爲兄長的胸襟,反倒夥同外人欺負他,真是可恨。”
她對言靈昕說道:“師姐,不如我們去提醒他一下。”
言靈昕最好打抱不平,拍手說道:“好啊,我們過去提醒他!”
唐東離出聲道:“袁子易鮮少出現在人前,你們誰認得出他?”
一句話直接讓兩人僵硬在原地。
忽的褚經年開口道:“我見過他幾次。”
“咦?”朝顏驚訝地看向他,褚經年撇了撇嘴,“一個個性怯弱很無趣的人。”
朝顏驚訝地看着他,“嗯,那就你去通知吧。”
褚經年眼皮跳了跳,“不不不,我去的話,他肯定不會相信我的。”
“怎麼說?”
褚經年難得浮現出尷尬的表情,“我和盛非,以前揍過他。”
“幾年前京城曾出了一個滅門事件,我和盛非兩人追查此事,好不容易找到了證據,結果被他不小心毀了,氣得我們兩人把他揍了一頓。”
朝顏想了想,其實可以理解褚經年揍人的想法。倘若是她的話,估計也憋不住,“那你最後抓到了那兇手沒?”
“我和盛非廢了不少功夫,盛非更是付出了某些代價才抓到那兇手。盛非那時候很惱火,又跑去揍了他一拳。那之後他見我們兩人就躲,所以估計不會相信我的話。”
朝顏說道:“沒事,反正我們也就是提醒他一下罷了。他相信不相信是他的事情。”她只求問心無愧。
言靈昕忽的笑了,說道:“這樣正好。直接讓褚經年往樓梯那邊一站,袁子易見了他肯定馬上就走,更不會過來。我是不是很聰明?”
她眼睛眨呀眨,一副快來誇我的樣子。
朝顏咳嗽了一聲,忍住笑意道:“這個主意很不錯,交給你了,褚門神!”
褚經年直接黑了臉。
朝顏語氣柔和了幾分,“不然我陪你一起站如何?”
褚經年那叫一個酸溜溜,朝顏難得對他柔聲細語,偏偏是爲了袁子易那小子,“我覺得覺得你對他關心過頭了?你們兩個沒見過面吧?”
朝顏道:“他若是出了事,最後難過的肯定是袁奶奶。”她將自己同袁奶奶淵源大致說了一遍。
褚經年說道:“也不必下樓,直接從窗戶旁邊看就可以。”
他打開窗子,往樓下望去。他們這雅座的位置很好,恰好能夠將門口的場景一覽無遺。
言靈昕見沒她的事情了,乾脆埋頭繼續吃東西。
大概一刻鐘後,褚經年說道:“他來了。”
然後直接從窗口一躍而下,如同白鶴一般,優雅閒適,站在袁子易面前。
朝顏看到袁子易的面容時,不由咦了一聲。
言靈昕湊了過來,“怎麼了?”
朝顏說道:“我總覺得那袁子易看上去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言靈昕眯着眼細細都打量,又猛地轉過頭看向朝顏,“那袁子易的相貌,同你有幾分相似呢。”
朝顏恍然大悟,難怪她看着覺得有點眼熟。不過這種事也不算特別稀奇,前世她一位好友,就有個和她宛若姐妹的好閨蜜。
唐東離說道:“不過師妹比袁子易好看多了。”
言靈昕重重點頭,“沒錯,師妹相貌更精緻更可愛!”
朝顏噗嗤一笑,“謝謝你們的誇獎。”
這時候褚經年也重新用輕功飛了上來,朝顏往下看,卻看到袁子易卻沒有打消念頭,依舊進了醉仙樓,她扭頭看向褚經年,“你怎麼同他說的?”
褚經年聳了聳肩膀,“他不相信我的話,覺得我是故意在整他。”
這就沒有辦法了,該做的也已經做了。
朝顏說道:“那要是對方打他的話,咱們再阻止好了。”
言靈昕舉手問道:“那要是他們只罵不打人呢?”
朝顏平靜道:“只是說說而已,又不會少塊肉。男子漢大丈夫,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也不好。”
她之所以想要阻止也不過是看在袁奶奶的份上,既然對方不領這份好心,那也沒必要太過干涉,只要保證他沒被打就可以了。
唐東離只是微笑地喝茶——這樣挺好的。倘若師妹是那種沒有原則的爛好人,那麼他反倒要頭疼了。
一時之間,雅座內安靜了下來,靜靜地聽隔壁的聲響。在場的人耳力都相當不錯了,在安靜的環境下,便能夠將隔壁的聲音收進耳中。
……
與此同時,袁子易則懷揣着激動的心情上了二樓。
即使剛剛遇到褚經年,也沒有讓他的心情受損多少。一想到很快就可以同那位善解人意的溫柔少女見面,他不自覺心潮澎湃起來,眼神溫柔。在他因爲自己的身體和衆人的嘲笑自卑時,瑤瑤的出現宛若一束陽光,讓他的人生多了燦爛的色澤。
四號雅座……
他望向刻着四的門牌,輕輕敲了門。
門打開,袁子易還沒來得及看清雅座內的場景,便被直接拽了進去。他回過神,卻看到自己的堂哥袁子安和瑤瑤嫡親的哥哥張樂凡。
袁子安一派溫和的樣子,“子易,過來坐坐。”
袁子易不自覺抖了下身子,有些不明白一貫不喜歡他的堂哥怎麼突然對他和顏悅色了起來。他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了剛剛褚經年說過的話,他們說堂哥和張樂凡他們打算讓他出醜丟臉……
“子易。”袁子安嘆了口氣,說道:“堂哥要向你道歉,先前我因爲嫉妒你受到祖母的寵愛,一直看你不順眼,給你使絆子。我現在想通了,我是你的哥哥,本來就該好好照顧弟弟。”
袁子易稍微放下了心中的戒備,說道:“我不怪你。”
袁子安繼續扮演着好哥哥的形象,“你喜歡樂凡的妹妹樂瑤是嗎?”
袁子易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被他藏在心中依舊的念頭忽的曝光於人前,讓他恨不能從地上找個縫隙鑽進去。
看到他這樣純情的表現,袁子安眼中飛快地閃過了諷刺。
張樂凡說道:“瑤瑤是我們張家的掌上明珠,我可不能隨便將她交給別人。”
袁子易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我,我會好好待她的。”
“那你可得給我看到你的誠意啊!我們張家上上下下都好酒,來,我敬你一杯。”
張樂凡斟滿一杯酒,往袁子易的方向推了推。
袁子易咬了咬牙,還是坐了下來,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袁子易的酒量並不好,酒品也差。但張樂凡是瑤瑤嫡親的哥哥……爲了給他留下好印象,他也只能拼了。
等他喝完了以後,張樂凡又重新倒滿,“很好,沒想到你這麼有男子氣概,瑤瑤眼光不錯。”
聽他提起心上人,袁子易便再次喝下了這杯酒。
然後張樂凡便以各種理由一直給他灌酒。
袁子易原本就酒量不行,連續幾杯酒入肚,很快就神志不清了起來。
袁子安看他迷迷瞪瞪的樣子,心情愉快,語氣帶着惡意,“好了,我們也該送我這堂弟回去了。”
他不放心,又問了一句,“你人都找到了吧?”
張樂凡厭惡地看了眯着眼在那邊喊熱,並且開始鬆衣服的袁子易,說道:“早就找好了。等你堂弟成親了,既然下帖子請我一起喝喜酒。”
“一定一定。”袁子安忍着厭惡將袁子易扶了起來。
袁子易還在那邊喊着瑤瑤的名字,聽得袁子安恨不得將她踹一腳,若不是考慮到自己後面的計劃,他早就這麼做了。
他扶着袁子易出了雅座,袁子易因爲熱的緣故,已經將上身的衣服扯開,攤開了胸脯。
在他們要下樓梯的時候,一個蔥綠衣裙的少女走到醉仙樓,少女擡起頭,與張樂凡四目相對,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張樂凡用手肘撞了撞袁子安,提醒他另一個主角已經到了。
少女捏着手絹,搖搖擺擺上樓,這時候袁子易直接鬆開了自己的手,讓袁子安掉下去。
少女正好站在他們正下方,從這個位置來看,袁子安若是掉下去,只怕就要直接撞在少女身上了。
袁子安一想到袁子易大庭廣衆之下輕薄一個姑娘,心中就分外的快意。而且這事看上去同他沒有半點的關係,祖母就算調查,也查不到他身上。
忽的他卻感覺到膝蓋一疼,像是被什麼東西打到一樣。身體也因爲這股力量直接往下栽倒,用力往少女身上砸了過去。
在身體失去平衡的時候,袁子安下意識地想要抓住東西,他手忙腳亂一扯,直接扯到了少女的腰帶。
早就做好準備的少女沒仔細看掉自己身上的人是誰,就開始配合地發出了尖叫。兩人滾成一團,直接往樓下掉。袁子安直接壓在了少女身上,少女衣服凌亂,腰帶被扯掉,露出了裡面的褻衣。
她只是閉着眼掙扎,“啊,你放開我!你這個下流的小人!”
還太擡手給了袁子安一巴掌,將他打懵了以後,又緊緊抓着他的衣服,不讓他走。
袁子安咬牙道:“你這瘋女人,快放開我。”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應該往下掉的是堂弟,怎麼就突然變成了他了?
少女可是牢牢記着那位貴人的話,她想要嫁到侯府就靠這個了。她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你,你輕薄了我,還想不認賬?”
張樂凡大驚失色地從樓梯上下來,彎下腰正想將他們兩人拉扯開來。
一道聲音響起,“咦,這不是袁大公子嗎?你怎麼壓着一個姑娘不放?嘖嘖,看人家姑娘哭得多慘啊。”
袁子安一聽這聲音,便知道來人是同他關係很不好的順天府尹的嫡長子沈風眠,心中大恨,他一咬牙,便打算先走再說,總不能真的被這女的給賴上了。
只可惜這少女實在敬業,牢牢記住要抓着他不放的叮囑,用力扯着他的衣服。
在拉扯之下,袁子安的衣服直接被扯裂了,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而且這大腿上還有又粗又濃密的毛。
醉仙樓裡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沈風眠更是哈哈地大笑了起來,直接令人抓住袁子安,不讓他動彈,“小爺我今天也見義勇爲一把,袁子安,你壓了人家姑娘不說,還把人家的腰帶都給扯了,現在還想跑?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袁子安感受到從四面八方投注過來的視線洗禮,恨不能來個東西將自己給埋了。
沈風眠看着這整天喜歡假道學教訓自己的袁子安也有這樣的一天,快意非凡,他眯了眯眼,繼續說道:“來,將袁少爺和這位姑娘一起送到袁家,也該讓袁家好好看看他們家現在的樣子。”
然後下令隨從將他們兩人一起帶走。
也怪張樂凡和袁子安爲了不讓消息泄露,連隨從都沒帶,如今便宜了沈風眠,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帶走了。
至於樓梯上的袁子易,早被他們遺忘了。
……
在袁子安衣服被應聲而裂時,褚經年也手疾眼快地遮住了朝顏的眼睛,一本正經道:“非禮勿視,小心長針眼。”
在袁子易被帶離雅座時,他們就跟着從屋內出來。
之後褚經年直接用彈出內勁,讓袁子安掉下去,也改變了袁子易的方向,讓他往樓梯方向歪了過去,成功避免了這一場的災難。
朝顏有些無奈,“不就是腿嗎?有什麼不能看的。”
她裸體都看過的。
她直接將褚經年的手給拉下來,等看到袁子安那一點美感都沒有的大長腿時,忍不住扭過頭——真是太礙眼了。
然後一羣人繼續在上面看戲,看着袁子易被帶走。不過醉仙樓裡看熱鬧的人不少,因此他們在其中一點都不突兀。
朝顏側過頭低聲問褚經年,“另一個公子也是你找來的嗎?”
少女說話的氣息輕輕噴在耳上,讓褚經年不覺心猿意馬了起來,他壓下心中那股浮現的躁動,搖搖頭,“他也只是恰如其分而已,這醉仙樓裡看袁子安不順眼的人定有不少,沒有他,也有其他人冒頭。”
言靈昕戳了戳自己的小師妹,“袁子易呢?直接把他放樓梯那邊了?我估計會有人覺得他礙地方,把他丟下去。”
朝顏想了想,決定看在袁奶奶份上,最後一次幫他,“我喂他吃醒酒藥,再讓人去通知袁家將他帶回去吧。”她這也算是仁盡義盡了。
她走下樓,從空間戒指中摸出了一瓶的解酒藥——從外面看來,她是從袖子裡取出的東西。
朝顏看他醉的不輕,一顆只怕不保險,乾脆倒了兩顆出來,然後往袁子易嘴裡塞了進去,又點了脖子處的某個穴道,讓他將藥吞嚥下去。
袁子易迷迷瞪瞪地睜開眼,迷糊中見到了一張清秀絕倫的面容——那臉看上去有幾分的眼熟。她眉毛微微蹙着,擔憂的神態十分溫柔。
除了祖母以外,還有人關心他嗎?不,娘若是在的話,也一定很疼愛他的。
娘……
是了,這一定是他娘!娘來他夢裡了!
他抽了抽鼻子,委屈地喊了一聲,“娘。”
朝顏直接被這話雷得不輕,她年紀輕輕,這就當娘了?
------題外話------
袁子易:長得像我,又是女的,一定是我娘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