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看到這一幕,也只當她們兩個是主僕之間感情好,不會有其他額外的想法。
但朝顏則不然,她回想起北紹國這邊有個習俗,將扶桑花放在右耳上的話,代表着“我有愛人了”。再看妙陽郡主,也將另一隻耳墜戴在右耳上。
再聯想起這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
朝顏心中免不了猜測了一回,這兩人不會是一對吧?
因爲心中揣着這麼一個念頭的緣故,朝顏在接下來的行程中,免不了多關注了一下這兩人。妙陽郡主那丫鬟名叫天晴。性格溫柔,看着卻並非那種唯唯諾諾的人,反而有自己的主見。
妙陽郡主對她十分關心,一路上買東西,從沒忘了她那份。就算中午點菜的時候,還特地點了她喜歡吃的幾樣菜。
說這兩人之間沒貓膩,朝顏纔不相信。
要問妙陽郡主,盛非喜歡吃什麼,她肯定回答不出來。
這一路上接下來的見聞,基本是確定了朝顏心中的想法。朝顏懷疑盛非也是知情者,不然先前他明明還十分牴觸和妙陽郡主的親事,現在卻同她有說有笑的,關係十分融洽。
無論內情如何,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朝顏並非長舌婦,自然不會說出去。
在用過午飯以後,更希望擁有二人空間的褚經年乾脆利落地和他們分道揚鑣,各自逛去。朝顏和褚經年都會北紹的語言,就算單獨行動也不擔心——朝顏在前幾年便學過了,記憶力好的她學起語言來飛快。雖然帶了點大穆的口音,不過總體來說,同其他人溝通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因爲新皇的登位大典即將開始的緣故,都城這些天可謂是熱鬧非凡。道路的兩旁擺滿了攤位,還有不少雜耍團出來。朝顏不想同其他人在那邊人擠人,索性找了附近的一家就離開,選了二樓一個方位好的廂房。打開窗子,恰好能夠將下面的風景收進眼底。
這家酒樓在都城這邊小有名氣,尤其是他家的油酥茶和奶酪餅十分出名。
難得來北紹一趟,當然要好好品嚐一下當地的特色美食,她將這家店的招牌菜色都點了個遍。
褚經年對這些甜食興趣乏乏,朝顏乾脆讓蘭七和原江一起坐下來吃。她一個人吃的話,還真吃不完這麼多東西。
吃到一半的時候,忽的朝顏瞥見下面的街道上,一個纖細身影緊張地跑着,後面遠遠綴着幾個人。
還有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了過來。
“別跑,將新娘子還給我們!”
“得罪了我們烏家,你別想在京城中混下去了。”
然後被追的那個人似乎跑到了朝顏他們所在的這碧月樓中,驚鴻一瞥之下,能看出是一個容貌秀美的女子。
那女子風一般地衝進酒樓裡,因爲她衝得太快,後頭追的人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停了下來,開始詢問路人們那姑娘跑哪裡去了。
朝顏不得不感慨那烏家的人似乎人緣不太好,下面的路人們就算給他們指路,也都是指向了不同的方向。
有的說拐進了小巷子中,有的說是拐去了另一家酒樓,讓那些看上去凶神惡煞的家丁們一臉的懵逼,偏偏下面的人一個個都咬定了自己說的纔是真的。
朝顏看到這些,忍不住噗嗤一笑。
蘭七好奇問道:“夫人您在看什麼?有表演到什麼精彩的節目嗎?”
“沒,只是一點小插曲罷了。”
朝顏喝了一口酥油茶,然後放下杯子。嗯,她還是覺得班詠萱那邊的酥油茶更好喝一些,奶香味更純。不過畢竟是皇宮,質量更好也是應該的。
就在這時候,敲門聲響起,一張秀麗的臉冒了出來,額頭上滲出汗水,神色帶着一絲的急切。
她不安地看了一下後面,烏溜溜的眼睛充滿了哀求,“能聽你們幫我一下嗎?幫我應付一下後頭那些人,我不想被他們抓住。”
朝顏認出她就是剛剛被烏家的下人們追趕的少女,若是那些下人說的沒錯的話,這姑娘似乎攪和了烏家的婚禮?
朝顏揚了揚眉,指了指另一張桌子,“你先躲進那下面吧。”
那姑娘眼睛瞬間就亮了,感激地看着她,“謝謝夫人,您真是好人。”
因爲現在天氣冷的緣故,屋裡的桌子類似於那種被爐的裝置,鋪着厚厚的毯子。人若是往裡面一躲的話,外面的人的確看不到。
那姑娘生怕被逮住,立刻鑽到了桌子下,然後將毯子重新蓋好,遮擋住她。
過了一會兒,敲門聲重新響起。蘭七過去開門,門打開後,卻看到是剛剛追着那姑娘跑的烏家下人。
朝顏他們雖然都換上了北紹這邊的服飾,但他們所穿的衣服都是班詠萱先前送過來的,一看就非富即貴。再加上朝顏和褚經年兩人氣度不凡,看着就是久居高位之人。先前還一臉倨傲的烏家下人立刻收斂了表情,神色多了幾分的恭敬。
“不知幾位大人是否見過一個姑娘過來?”
另一個人補充了一句,“那人手腳不乾淨,是個小偷,偷走了我家大人的心愛之物。”
朝顏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指了指窗外,說道:“那姑娘剛剛倒是跑到我們屋裡來過。”她停頓了一下,繼續道:“然後便從窗戶這邊跳了下去。”
烏家的下人連忙過來,往窗戶那邊探了探頭,一副懊惱的樣子。
“走,我們趕緊追去!”
他們對朝顏說了聲謝謝,便急急忙忙地走了,看樣子不將那女子抓到,誓不罷休。
等到烏家的下人離開後,那位姑娘才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
“多謝夫人的救命之恩,我銘感於心,若夫人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朝顏淡淡道:“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這姑娘搖搖頭,說道:“這世上不是明哲保身的人居多,不是每個人都如夫人您這般善良。那烏家在京城中勢力不小,很多人都生怕得罪了他們家。”
蘭七問道:“剛剛那些下人說你偷走了烏家老爺的心愛之物,你拿走了什麼東西?”
少女瞥了朝顏一眼,語氣多了幾分的忐忑,似乎生怕朝顏看不起她,“烏家的老爺不是好人,仗着他是二皇子的妻子,時常魚肉百姓。”
“烏家老爺前段時間用黃金鑄了一個佛像,他們家有錢卻對凍死的平民視而不見。我見不慣他們家的做法,便將那佛像給偷了出來,拿去黑市變賣成財物,買了些棉襖,送給附近村莊的一些牧民們。”
她不安地絞着袖子,“我,我知道我的行爲不妥,只是不想眼睜睜看着他們凍死,只能這麼做。我不是故意要當小偷的。你是好人,我不希望你看不起我的。”
她眸子翻着水光,眼神透着期待和緊張,再鐵石心腸的人看到她這模樣,都會忍不住想要原諒她。
朝顏其實並不認可劫富濟貧這種做法,人家有錢,也不是偷人錢的理由。若是要做好事的話,也應該是自己賺錢纔是,哪裡有慷他人之慨的道理。
她建立了那麼多女校和福利院,也沒有偷有錢人的財物啊。倘若是偷烏家剝削老百姓的錢財也就罷了……
朝顏自然不可能只聽着姑娘的一面之詞,轉而問道:“我聽到他們家還說什麼新娘子?怎麼回事?”
少女皺了皺眉頭,十分憤慨道:“那烏家老爺子都六七十歲的人了,還想禍害人家十六歲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明明有心愛的男子,卻被強搶了過來,我見不慣他家的做法,所以就幫新娘子私奔,並且假扮她過去,拖延時間,之後便逃走了。”
“沒想到剛剛在路上被他家下人認了出來,險些被抓到。”
朝顏只是說道:“下次小心一點吧。”
少女眼巴巴地看着她,“我,我還能再找你嗎?我想要好好感謝你。”
這十分熟悉的一幕讓褚經年額頭青筋不斷地冒了出來,他冷冷道:“不必了,既然都說謝謝了,那就一筆勾銷了,你也不必再過來。”
少女有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頭對朝顏說道:“我的名字叫星星。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然後她最後看了朝顏一眼,從窗子上跳了下去。
朝顏也沒有什麼繼續吃下去的興趣,說道:“我們回去吧。”
……
回到鴻臚館後,蘭七還提起了這星星姑娘一回,“雖然那姑娘行事有些莽撞,但也不失俠義之心。”
朝顏直接笑了,說道:“你呀,看人的水平,還得同歸遠學習呢。”
蘭七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大人這話是她看走眼了?
朝顏說道:“你看她從窗子上跳下來的時候,身輕如燕,明顯有一定的輕功。她若是真有心要逃走的話,烏家的那幾個家丁拍馬也追不上她,更別提還能一路綴在後頭了。”
蘭七喃喃道:“這麼說,那位星星姑娘只是借這機會來接近大人的?”
朝顏道:“八九不離十。”
她眼中多了一抹的笑意,“她所表現出來的形象,是一個莽撞又見義勇爲的少女,天真熱情善良。對於這樣的女孩子,人們總會多幾分的包容心。”
蘭七道:“肯定是因爲姑娘的名聲從大穆傳到了北紹國,大家都知道姑娘最是心善,在遇到求助的少女時,肯定不吝嗇伸手幫忙。”
朝顏先前也是這樣猜測的。
她撇過頭看着褚經年,然後一臉的痛心疾首,“你的魅力失效了,現在人家都不衝你來了。”
像那位星星姑娘,從頭到尾都是在朝顏面前裝腔作勢,拿褚經年當空氣。
褚經年淡定說道:“我的魅力你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朝顏無言以對。
褚經年道:“對方應該還會繼續上門。”
朝顏點點頭,畢竟還有報恩這個理由在呢。反正現在閒着也是閒着,拿來當樂子看也是可以的。
“不如我們來打賭一下,看對方是誰的人手。”
“我猜二皇子。”褚經年說道。二皇子的可能性的確很大,畢竟和那星星姑娘一起演戲的烏家,便是二皇子的岳家。
朝顏撇了撇嘴,被搶先了一步了。
“那我就勉爲其難,猜是四皇子好了。”
三皇子畢竟頂着一個弒君的名頭,被圈禁着,想要搞鬼都沒辦法。不過四皇子倒是有些可能性。
褚經年脣角的笑意多了幾分的不懷好意,“既然是打賭,怎麼能夠沒有彩頭。若是我贏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他容貌俊美瀟灑,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風流之意。但是朝顏看着他這笑容,感覺自己像是被狐狸給盯上了的白兔子。只是輸人不輸陣……再說了,雙面間諜這種事又不是沒發生過。
她眼睛眯了眯,說道:“行,若是我贏了,那就是你任憑我爲所欲爲了。”
嗯,到時候她絕對要給褚經年帶貓耳朵,然後再畫下來,成爲他的黑歷史。
褚經年不知爲何,忽然打了個寒顫,只是他對自己還是信心滿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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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多的時候,還會再發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