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出遼東,最俊者謂之海東青。”
渤海國送給秦霄的見面禮,就是一隻海東青!
秦霄看着那個蒙着黑布套的鳥籠子,大感興趣,一時將那個戴着虎尾大皮帽的使者都要忘記了。他圍着籠子轉着看了兩圈,煞感興趣的說道:“這玩藝,是個什麼來歷,怎麼玩啊?”
“回稟遼陽王。”
使者開腔說話了,流利的漢話,謙恭的表情和語調,“在我們渤海人的民間,流傳着這樣的說法‘九死一生,難得一名鷹’。而且這一隻海東青,是最珍貴的純玉爪猛鷹。這種鷹的性子最野,最殘暴,甚至可以擊斃一隻野狼!”
使者看了秦霄幾眼,見他還蠻感興趣的,繼續滔滔不絕還滿有些自豪的說道:“這隻海東青,是一個月前我們大王的世子親自用捕鷹網捎捕獲的。而且請的渤海最好的馴鷹師馴化過了。”
“哦,我早就聽說靺鞨人擅長玩鷹。說來聽聽,這麼火烈的鷹,就怎麼來馴的?”
秦霄也跟使者拉起了家常,儘量讓他感覺自然舒服一些。
使者也是十分配合的微笑起來,娓娓說道:“其實準確的說,應該是‘熬鷹’。就是帶回家放在熬鷹房將鷹上架,加上腳絆,幾天幾夜不讓它睡覺,磨掉野性。叫再通過過拳、跑繩等環節,這時鷹就能聽人的吆喝來到獵者的手臂上。最後還要‘勒膘’就是他將它體內的油水刮出,讓它飢餓,但肌肉強健,便於捕獲獵物。訓好的鷹就可以到山野之中‘放鷹’了。只要看到了惜物,就可以將蒙在鷹頭上的黑布放開,它就會立即尖叫着俯衝下去捕獲住獵物。然後架鷹者要儘快趕到取下獵物,只給鷹吃點動物內臟,不可餵飽。吃得太飽,它就懶得再去撲食了。”
“呵呵,挺有學問的哈。”
秦霄笑呵呵的招呼使者坐了下來,讓人奉上了好酒好菜,招呼他享用。
一隻鷹固然好玩,但更重要的是,渤海人願意誠心歸附了。這纔是更好地消息。雖然這是秦霞預料之中的事情,也難免讓人高興。渤海國曆爲跟大唐的關係還是不錯的。前不久因爲營州失陷。斷了與中原的聯繫。才一直被迫臣服於突原。眼下渤海迴歸,算得上是一件功德圓滿的好事。
使者是四十餘歲的一個漢子,十分的謙虛謹慎,說話時也總是低下腰來。他道:“遼陽王所向無敵威震東北,渤海郡王大乍榮殿下託臣下轉達他對遼陽王無上的敬意,並邀請遼陽王殿下。若有空時,一定要賞光駕臨渤海國。”
“好說,好說。”
秦霞呵呵地笑:“大乍榮殿下實在是太客氣了。我們都是大唐的臣子,本就是一家麼,不用這麼見外。說不定我哪天有空,一拍馬就跑到渤海牙帳喝酒去了,呵呵!”
使者微笑:“臣下代表渤海國。表示無比地歡迎!”
“來人!”
秦賞一招手,走進了幾個小卒。將準備好地禮物擡了出來:“這是皇帝陛下賞賜的東西,全是宮中用的好貨色啊,這些都贈予貴使了。另外還有些東西是賜給大乍榮殿下的,稍後我也會派人一併送去渤海國。貴使回去後,請對大乍榮殿下講講,就說本帥也十分渴望能有一天,與渤海郡王同桌共飲!”
使者看着滿箱子的金銀珠寶和綾羅綢緞,不禁眼睛都有些晃花了,馬上歡喜的謝恩。稍後,他又叫了一個同來的渤海男子進來。這個人,就是渤海最出色地馴鷹師,他將告訴秦霄怎麼耍這隻海東青玩。
秦霄擺下了一桌好宴,好好的招待了使者一行,至晚方休。這些人退下後,秦霄和金樑鳳圍着這個小鳥籠看了許久,但也沒敢揭起黑布來瞅個仔細。因爲這鳥太兇悍,見了生人容易激動暴怒衝撞個沒完,說不定就要衝撞而死。
金樑鳳嘖噴的道:“海東青,一直就是渤海人進貢大唐的珍品,這一次,居然送給了你。看來,你的名麪皮可真是不小啊!這東西雖小,在渤海人眼中卻是最英勇最神聖的象徵,代表了渤海人最高的敬意你知道麼?海東青,那就是白山黑水間地靺鞨人的圖騰。”
“知道、知道。”
秦霞隨意地說道:“就跟我們給人送大熊貓一個意思。”
“送大熊貓?”
金樑鳳大惑不解。
秦賞呵呵的笑了起來:“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金樑鳳也懶得跟他扯這些沒意思的話了,調轉了話題說道:“剛剛你在招待渤海使者的時候,幽州押運的糧草到了營州了。而且還帶來了幾個重大的消息。”
“哦?”
秦賞一揮手“快請押糧官進來!”
“是。”
金粱鳳拱手一拜,然後呵呵的笑:“見了這個押糧官,大帥也應該會高興一陣纔是。”
秦霄目露驚喜之色:“少囉嗦,快去!”
過了一會兒,一個渾身噴發着虎虎生氣的將軍闖了進來,大聲歡喜的叫道:“末將石秋澗,拜見大帥!”
“哈哈,是秋澗啊,快起來!”
秦賞歡喜的上前拉他站了起來:“怎麼是你來押的糧呢?傷好了麼,什麼時候回的東北?”
“託大帥的福,沒什麼大礙,早好了。大約一個月前回的幽州。卻只是可惜沒遇着大帥。”
石秋澗也滿是歡喜的說道:“末將要恭喜大帥,榮晉王爵了!遼陽王殿下,千歲!”
“呵呵,別扯這些屁事,快坐。”
秦賞拉着他坐了下來,細細的看了他幾眼說道:“看來氣色還不錯。你小子,那麼拼命趕着送捷報幹嘛?要是累死了,我還不一輩子內疚?”
石秋澗憨厚的嘿嘿直笑:“沒啥,末將也就是太激動了。這一場遼東大捷來得太不容易了。對了大帥,這次末將從長安來,還捎來了皇帝寫給大帥的一封密信。”
“密信?拿來。”
石秋澗小心的解開胸前的皚甲,從內袋裡拿出一份信來遞給秦霄。皇帝陛下說:全是一些家事,讓我不要張揚,私下交給大帥就好。
秦霄拿出信來細細的讀,是李隆基的筆跡,末尾沒有蓋上玉璽,而是署名“李隆基”。信中說了幾件事情:一是他已經派邢長風去江南接李仙惠等人了;二是金仙公主李持月已經離開了少華山回了長安,就居住在新開的“遼陽王府”裡等着李仙惠等人,到了清明一起去洛陽拜祭秋仁杰;三是問秦霄立誰爲世子,他打算許配自己的一個女兒給遼陽王世子。
這三件事情。的確都是地地道道的家事。不過,信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倒是一件重大的國事了:突厥闕特勒發動兵變。已經殺了默啜的兒子、突厥小可汗匍俱和默啜手下的一批元老舊臣,和敦欲谷一起扶植左賢王默棘連登上了汗位,是爲“毗枷可汗”。毗枷可汗譴使求和與大唐修好,朝中的臣子意見不一。李隆基問秦霄:如果與突撅大決戰。有幾成地把握完全徹底的平定?
這樣地一項重大國策,李隆基以私事秘信地方式送出來,着實讓秦霄不大不小的吃了一驚!
照這樣看來。對突厥是戰是和,朝廷裡的爭論還不是一般的激烈了!要不然李隆基也不會這樣地舉棋不定,私下裡來找秦霄問底細,好做到心中有數。秦霄不禁想道,自己離開幽州一個多月來到了營州這個偏遠而又交通不便、消息蔽塞的地方,連突厥發生了那樣的大事都不知道。看來儘早地建立起驛站和道亭,很是有必要了。
石秋澗見秦霄臉色有些微變。不禁疑惑道:“怎麼了大帥,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哦。沒什麼,一些家裡的瑣事。”
秦霄說道:“除了這封信,還有別的什麼事麼?”
“哦,是這樣的。”
石秋澗說道:“皇帝已經下旨,在大帥長安府第——就是金光門的秦府,開設遼陽郡王府,大帥隨時可以選立世子、設署置府。還有哦,嘿嘿!末將離開長安的時候,還隱約聽說,金仙公主已經回到了遼陽王府裡呢!”
“你這渾人,還學會三八了!”
秦霄呵呵笑着敲了他的腦袋一下:“還有事麼?”
“另外就是公事了。”
石秋澗說道:“幽州大都督張大人,委派末將護送了八萬石糧草過來。已經交割到了營州倉稟,正在點收。”
秦霄略一皺眉:“怎麼這麼少?八萬石,才能吃幾天啊?幽州怎麼一下窮成這樣子了?”
“不是窮。”
石秋澗說道:“幽州倉稟公署裡,還有河北道各地運來的六七十萬石米糧,可就是運不出。前次大帥帶着軍民大遷徙,將幽州城裡的馱馬和車兒幾乎調用了個乾淨。張大人好不容易纔湊到了能運這八萬石糧草地車馬來。他還託末將催促大帥,儘快將車馬讓末將帶回幽州,好後續跟進運送糧草。”
“嗯。”
秦霄點了點頭,回頭對金樑鳳說道:“金先生,你一會去一下倉稟庫,加上我們以前的存糧,算計一下,能支持多久。然後將我們上前一起帶來的馱馬與車輛,除了眼下一些工程必須的,都讓石秋澗帶回去。”
“是,大帥。”
金粱鳳應道:“營州城修得差不多了,只剩開墾軍屯和修整民房、軍營需要少量的馱馬與車輛,至少可以整理出十數萬車馬出來。倉稟我今天去過,加上石將軍這次送來的糧草,營州城裡大概一共還有十五萬石糧草。緊巴一點,可以供軍民使用二十來天,最多不超過一個月。眼下又是開田又是馴兵,大夥兒都能吃,消耗大呀!”
“嗯……石秋澗,你也聽到了。情況不容樂觀哪!”
秦霄說道:“這樣吧,我也不留你。等明天我就讓金樑鳳帶你去清點車馬,你速速回幽州,將我這裡的情況告訴張九齡。讓他以最快的速度給我張羅糧草過來。”
“是!”
石秋澗抱拳應了一聲,然後又說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情。兩天前末將經過榆關的時候,大將軍李楷洛託末將給大帥捎個話,問個意思。榆關那裡,扣住了一批突厥來的使者,說是特意來見大帥的。”
“見我?見我幹嘛?”
秦霄滿腹孤疑的看向金樑鳳:“我剛剛宰了他們的大汗默啜,簡直就是全突厥的公敵。怎麼,他們還要跟我套近乎?”
石秋澗說道:“李大將軍告訴末將,這批突厥使者,似乎是奉了突厥毗伽可汗之命,來與大帥結親的。說是要將毗枷可汗的親妹妹阿使那若雪公主,嫁給大帥爲妾。”
“呵?呵呵!”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來:“這可就有意思了!我剛宰了他叔叔,他就要嫁妹妹給我,這突厥人,還真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行了石秋澗,你下去休息吧。”
石秋澗拜了一拜,退了出去。秦霄順手將李隆基寫來的秘信給金樑鳳看:“看看吧。看了,你就會明白,爲什麼突厥人要來找我結親了。”
金樑鳳呵呵的笑了起來:“這個毗伽可汗,看來比默啜高明多了。默啜這些年來在草原上屢施暴政,弄得突厥汗國上下離心離德,汗國在草原上的霸主地位也動搖不穩。現在的毗伽可汗,是通過推翻了默啜之子匍俱才上臺的。這麼一算起來,大帥應該還是他們的恩人才是。他們這樣做,無非就是那幾個意思。一來麼,對大唐和大帥示好,表示對於默啜之死不予追究,甚至還表示那麼一點點的感激;二來麼,爲自己在與大唐的和談中,撈得一點政治本錢。”
“政治本錢?”
秦窄眉頭微皺,緩緩的點頭:“你說得有道理。這肯定是敦欲谷那個人精給毗伽可汗出的主意。他太明白我的立場了,那是極力主戰的;他也清楚,大唐對突厥是戰是和,免不得要徵求東北這邊的意見。而東北這邊,就是我秦某人說話最有份量了。突厥人只要跟我化敵爲友還結成了親家,就連皇帝都要有些投鼠忌器了。敦欲谷這個老人精,真是精明哪,太精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