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紫笛和李嗣業沒惹下什麼大禍,秦霄胸中的悶氣也漸漸的消淡了許多。想到家裡還要宴請張柬之等一批臣僚,馬上往家中趕去。鐵奴取了一包銀子,約有百餘兩,扔給了酒樓的老闆,原本垂頭喪氣的老闆這下樂了,巴不得每天都有人到他酒樓裡來打這麼一架,再賠上這一筆錢的好——砸碎的桌椅才值幾個錢呢!一百兩銀子,那便是一百貫錢,就算生意好的時候,也抵得上他這個酒樓五六天的利潤了。
秦霄回到家裡,看來客人已經陸續的到了一批,都會集在客堂裡,聊天喝茶。秦霄連忙上去,給衆賓客賠禮,寒暄客套起來。
朝中一些和秦霄品銜相差不大的官員,來了十幾個,相王李旦,也領着他的幾個兒子到了,加上李隆俊和左衛率的人,已經有了三十多人,場面也還算熱鬧。
李重俊從秦霄進門起,就一直盯着他身後看,見他一個人進了府,忙不迭的將他叫到一邊,低聲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丫頭呢?”
“哦……”
秦霄裝作漫不經心,“她和李嗣業,還在採辦一些東西,晚點回來。”
李重俊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道:“剛纔……沒發生什麼事吧?有問題麼?”
“沒事。”
秦霄笑了笑,“那鐵奴有點呆傻,搞不清狀況。跟紫笛和李嗣業走散了,就慌張張的扛着買的東西跑回來了。”
李重俊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哦,是這樣……”
秦霄心裡暗道:要是把紫笛被捕快帶走了的事,告訴李重俊。以他那個火急太歲的性子,說不定就帶着南衙府兵。去長安縣衙要人了。這事一鬧起來,到時候就真地無法收拾了,還是瞞着的好。反正,紫笛他們現在也沒什麼問題,估計也就是走個過場,問訊一下就放回來了。頂多不過是交點贖銅。罰錢?現在別的沒有,唯有錢多得有點成災了……
李重俊討了個安心,也就沒把這事放在心裡,樂哈哈的跑去和李憲等人聊天扯淡去了。發生的這麼一個小插曲,很快便被大家淡忘。
過了一會兒,門口落下兩頂轎子,張柬之和姚崇來了,秦霄親自到府前迎接:“張閣老,姚大人,秦霄在此恭候多時了。”
張柬之和姚崇呵呵的笑:“來遲來遲,將軍勿怪。”
“豈敢!”
秦霄笑着引路:“請!”
兩個大腕兒都來了。宴席也就鋪張了開來。秦霄原本以爲,會來個七八十人,湊個十桌的樣子,沒想到只來了三十多人。秦霄想道:看來,朝中的臣子,也有些是不樂衷於這種事情的;或者說,我秦霄現在的面子還太小了一點,請不動那些尊神;更有可能的是,其中有很大一部份人,都是看武三思一黨,看他眼色行事的。
秦霄也沒感覺有什麼大不了的,人情世故,無非就是這樣。現在自己在朝上,頂多算個露臉比較多的低位新人,能有兩個丞相和數位親王來捧場,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紫笛這個大總管玩忽職守了,李仙惠就親自跑到了後堂,指揮手下的一批丫鬟廚師,辦理酒席。李仙惠皇族出身,什麼樣的美味佳餚沒見識過,有時興趣來了,也自己動手製作一些,於是在餐廚方面,比起其他在這方面極度白癡的王室公主們,她簡直可以稱作是宗師級的人物了。那些本就手藝出衆的大廚,經過李仙惠的略作指點,將一份份菜餚做得色香味俱全,而且美侖美奐,儼然有了幾分宮廷御膳地風采。
那些親王倒沒感覺什麼,反倒是那些臣僚和衛率的將軍,看到這一道道藝術品一般的菜餚,都紛紛地嘖嘖稱讚。連張柬之也道:“秦將軍,想不到,你府裡的廚子,還這般地有能耐。將軍真是個會享受之人哪!”
晚宴有條不紊熱熱鬧鬧的進行,秦霄幾乎都要忘了剛纔發生的事情。天色漸晚的時候,賓客們欣賞了一出歌舞,品足了香茶,才紛紛告辭而去。幸好李重俊那個太歲又喝得醉了,忙於飲酒作樂,沒再找秦霄問起紫笛。秦霄叫下人準備了一張馬車,將李重俊送回了衛王府。
賓客散去,秦霄緩緩的在院子裡踱起了步子:“奇了!紫笛和李嗣業,居然還沒有回來!不會出什麼岔子吧?”
秦霄心裡略略感覺有些不安,按理說,像這種打架鬧事的小事兒,只要稍有點關係和背景,也不會將人拘押過夜。可現在眼看着就要到戌時,居然還沒有放人回來。
李仙惠靜靜的走到秦霄身邊,低語道:“怎麼,有煩心的事兒麼?”
秦霄淡然的笑了笑:“沒什麼。只是,紫笛和李嗣業,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麼,有點擔心。”
李仙惠安慰道:“別擔心,秦大哥。這長安縣令裴頌行,我知道的。以前在神都的時候,就當過京縣縣丞,以稟公辦事不屈權貴而著稱。現在他當了長安縣令,應該不會冤枉好人才是。說不定,紫笛和李嗣業,現在都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聽李仙惠這麼一說,秦霄覺得安心了許多:“嗯,仙兒說得有道理,我或許是多慮了……仙兒,委屈你了,讓你整日這樣躲着,不能出來見人。”
李仙惠微笑搖頭:“沒事,我都快要習慣了。而且,仙兒這幾日算是想通了一些事兒,我的親人們,現在反倒是相見不如懷念。就好比,我今天在後面,隱隱的看着三哥重俊,大聲說笑,大口喝酒,很開心很灑脫的樣子,我也很開心。”
秦霄笑了笑,拍拍李仙惠的背:“走吧,院子裡露水開始重了,蚊蟲也多了起來,回屋裡去。”
正在這時,剛剛關上的府門,被人敲響。僕役上前開門,外面有人說道:“請問,這裡就是左衛率大將軍,秦將軍的府第麼?”
僕役道:“正是。你有什麼事兒?”
“我是長安縣捕頭邢長風,奉縣令大人之命,特意來拜見秦將軍,有要事轉達。”
秦霄聽得清楚,於是說道:“請他進來。”
邢長風小跑到了正堂秦霄面前,拱手一揖:“邢長風拜見秦將軍!”
秦霄擺了擺手,示意他免禮:“邢捕頭請坐,深夜來訪,有事麼?李嗣業李將軍,和我那女總管,怎的還不見放人回來?”
邢長風沒有坐下,神色嚴峻:“小人正爲此事而來!”
秦霄心中生疑,略略感覺有些不妙:“怎麼回事?”
邢長風拱手道:“秦將軍,並非縣令大人不講情面,胡作非爲。按理說,鬧市行兇打架,可以贖銅免罪,縣令大人,也沒有將他們拘押過夜的意思。但是,今日和李將軍、紫笛總管打架的千騎衛士,被帶回長安縣衙後,有其中三人突然暴斃!經仵作驗得知是內臟出血破損,死於內出血!”
“什麼?”
秦霄大驚,嚯的一下站起身來,“當時的情形我看到了,李嗣業和紫笛,早已是手下留情了,並沒有打擊他人要害。要不然,以他二人的身手,就是將在場所有人殺死,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那些受傷倒地之人,我也略加察驗過,並沒有受什麼致命之傷,基本都是手腳被傷而已!”
邢長風眉頭緊鎖,面帶疑惑的搖頭:“秦將軍,小人當時也在場,看那情形,的確如大人所說,並沒有什麼人,受了致命之傷。可是現在,三人暴死在長安縣衙內,這也是擺在眼前的事實!仵作驗屍,說的也是‘內臟受損’,小人估計是,他們在打鬥的過程中,被傷及了五臟六腑,我們當時一時無法查明。”
秦霄心中恨道:這下真的麻煩了,居然鬧出了人命案!
邢長風繼續說道:“縣令大人,特意差小人來給將軍報個信兒,李將軍和紫笛總管,今日是放不回來了。而且,要一直被拘審,直到此事水落石出。所以,請秦將軍派人到長安縣衙,辦理一些章程手續,送上衣物用具。”
秦霄悶哼一聲:“不用說了,我親自去長安縣衙走一趟。邢捕頭,請吧。”
邢長風拱了拱手,轉身就走,在前帶路。
李仙惠急急拉了拉秦霄的手:“秦大哥,切勿衝動行事!歷來京縣縣令辦案,都六親不認貴賤不分的。”
秦霄勉強的微笑,拍了拍李仙惠的手:“我明白。放心。”
秦霄明白,像這種涉及到了人命的案子,就算李嗣業是個五品的將軍,只是錯手殺人,也免不了受到重裁;紫笛這個平民丫頭就更不用說了,最高可判流放和絞刑。而且,涉及到官員的案子,和流放、絞首的刑罰,京縣一般都會上報到大理寺,請大理寺裁奪後,再轉交刑部審覈。
這也正是秦霄着急的地方——要是鬧到了大理寺,可就真的麻煩了。王公貴族進去了,也沒什麼情面可講,該用刑的時候,照樣大刑伺候!
秦霄騎上他那匹淡金寶馬,快馬加鞭,頃刻之間就到了長安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