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斌有從莫瑞根那聽說過，一些掌握了部分命運力量的神靈對他很感興趣。
在莫瑞根口中，那些察覺到他存在的神靈，之所以暫時沒有太大的動靜，是顧慮到他目前套着的紅龍身份，以及龍族背後那位強到不像話的龍神艾歐的態度。
至於堂堂鍛造與熔爐之神莽過去然後慫回來的事情...考慮到神靈的顏面，程斌沒有和莫瑞根在這方面進行深入的探討。
一個位面就是一顆星光結晶，萬千星辰所構成的世界，就被一些知情者稱呼爲一個晶壁系，而龍族的創造者是一名來自晶壁系之外的存在。
同樣來自晶壁系之外，同樣頂着龍族的形態，要說其他神靈沒有懷疑程斌和龍神艾歐之間有着某些聯繫，那是不可能的。
這個神靈統治的世界中，跨越晶壁系在漫長的歷史長河裡並不是什麼罕見的現象，但擁有主動穿越晶壁系能力的存在卻屈指可數。
程斌這條紅龍，顯然就是這樣一位擁有未知強大力量存在。
龍神艾歐的行爲模式已經被諸神在漫長的時光中大致摸清了，而程斌的出現，對於爲了紀元交替大劫準備謀劃了很久的諸位神靈而言，是一個嶄新而巨大的變數。
所以觀望了一段時間後，其中一部分神靈開始做出行動，嘗試與他進行接觸，程斌並沒有感到多麼意外。
只不過這接觸的方式，多少讓程斌感到有些奇怪。
“代表聖光之源向我問好...”
低喃了一句的程斌仔細打量了一下不遠處那個警惕的年輕聖武士，以及他背後懸浮的天使虛影。
所謂的聖光之源，其實是一個秩序側神系共享力量核心的代稱。
聖光以及其衍生的各種力量，拋開神力干涉不論，在元素結構與魔力性質方面，與程斌之前給半神吸血鬼萊因哈特的化身灌下去的毒血差不多。
那是一種針對性極強的能量形態，對於魔力浸染了邪惡精神特質的存在而言就是可怕的劇毒，其中某類秩序化逆熵聖光變種和程斌之前遇到的混亂惡魔的力量堪稱是互爲天敵。
在心底過了一遍聖光系力量的特徵與運轉形態後，程斌的目光就穿透了年輕聖武士體內固化神術與個人魔力的屏障，將其靈魂中的思維活動過程大致觀測了出來。
被紅龍注視的年輕的聖武士阿瑟，渾然不知自己的思緒已經被看穿，他靠着心智類神術的加持，努力在短暫的時間中思考對策並進行了一輪祈禱。
靠着被諸多前輩驚歎的純粹聖光與數量、質量都堪稱豪華的神術，與一頭超越了傳奇境界的邪惡紅龍作戰，還沒走上傳奇之道的阿瑟並不是沒有任何獲勝的希望——
前提是，面前這傢伙就像絕大部分普通紅龍一樣，並不擅長也並不喜歡使用魔法。
默默祈禱了一輪後，阿瑟一身白甲上流轉的輝光明亮了起來，一個個固化在身軀與鎧甲上的神術被激發，一輪輪增幅體質力量強化抗性感知的神術籠罩了他的身心。
在極短時間內上好各類強大buff的阿瑟，手握着背後大劍的劍柄，依舊沒有將之拔出來。
雖然阿瑟有着極高的聖光親和力，接近神靈聖徒的他每次祈禱都能獲得大量的神術反饋，但他畢竟境界不夠，能發揮出的力量有着極限...
就算是使用副作用極大的神降術，他也沒有信心控制住局勢不去波及無辜。
與前方注視自己的紅龍對峙着的阿瑟，有些疑惑地掃了眼附近那些依舊在正常前行的人流——
明明從紅龍那傳來的潛在壓力越來越大，擡手握劍的他渾身神術流轉簡直就像個火炬，但周圍的行人卻彷彿集體眼瞎了一般，半點都沒有意識到這裡的異常氛圍，更別提主動逃離了。
這種詭異的情景，自然是靈魂魔法大師的干涉了。
程斌也掃了眼周圍在自己的靈魂擾動下忽略了兩人情況的行人，感知到聖武士心中不斷衡量得失的思考迴路，他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一個閃現就來到了聖武士面前。
阿瑟反應速度在諸多神術加持下並不慢，但在進入主位面後專項強化時空魔法的程斌面前，他也僅僅只來得及轉動一下眼珠，就被程斌一巴掌拍在了腦袋上。
在銀髮精靈細緻入微的操控下，身周光芒大放的聖武士的神術體系被細膩的魔力一層層剖析，隨時重構着各種細微符文法陣釋放法術的魔力眨眼間滲透了所有防護，配合思維干擾在時空防禦相關的神術上輕輕觸動了一下。
阿瑟眼前驟然一花，周圍的人流瞬間消失不見，腳下的大道也切換成了一片純白的雲霧。
長期鍛鍊形成的本能，讓阿瑟在空間劇變中完成了拔劍揮砍的流暢動作，但揮舞聖光大劍只砍到高空冷風的他，精神依舊沒從震驚與茫然中回過神來——
可以免疫迷宮術甚至於時間停止的高等神術防護，在這強制性的空間轉移面前竟然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下一瞬，阿瑟略有渙散精神就重新恢復了過來，他踩了踩腳下的雲霧——這片廣闊的白雲明明在流動起伏，但那模糊不清的淡薄邊沿卻像堅硬的石頭一樣輕鬆承載着渾身披甲的他。
動念間將能提供一定飛行與領域主場的天使之翼神術蓄而不發，阿瑟試探着走了兩步適應了獨特地形的平衡感後，就暫時放下了對起伏“大地”的顧慮。
一個陰影在前方扭曲擴張開來，阿瑟迎着陽光擡起頭來，就看到了逐漸將太陽遮蔽的巨大紅色身影。
不再掩飾紅龍本體的程斌懶洋洋地伸展了一下雙翼——
在主位面環境下維持高等級的變形術，對於他這樣喜歡在身體裡安裝銘刻各種玩意兒的人來說還是要消耗一部分精力來維持的，但紅龍之軀裝載着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的所有研究積累，連一片龍鱗都保存着破解龍族天生魔紋的研究成果，他輕易不會放棄改換身軀形態。
在體型巨大到異常的紅龍面前，阿瑟簡直就像是人腳下的米粒一般，顯得非常渺小可憐。
——無視神術防護的魔法力量...再古老的紅龍都不會有這樣恐怖的體型吧...今天就是我前往吾主神國的日子了嗎？
頭仰到幾乎九十度，阿瑟才能看見紅龍那棱角分明的下顎，他深深的呼吸了兩次，已經在心底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但作爲正義與勇氣之神的信徒，就算是死，他也得死在衝鋒的路上。
在虛幻天使的輕嘆中，一種莫名的衝動貫穿了目睹紅龍本體的阿瑟，使命、正義、犧牲等強烈而狂熱的情緒如同爆炸般佔據了他的靈魂。
雙手握緊大劍的阿瑟目中神光一閃，身後驟然在爆散的強光中延伸出一對光之羽翼，他將大劍壓低膝蓋微曲，雙翼一揚就撕裂空氣向前衝去。
但剛剛衝出兩步，阿瑟就瞳孔一縮，靈魂像是被誰澆了一桶冰水般驟然冷靜了下來，同時看到出乎預料景象的他雙翼猛揮在扭曲的雲層中停下了身影。
原本已經準備好的，即將釋放出去的一系列針對邪惡屬性的專項神術，全部卡在了阿瑟手裡，原計劃用各種削弱與增幅神術打出最強破邪斬的操縱還沒開始就已經夭折了。
阿瑟衝鋒的同時就啓動了雙眼中的固化神術，源自秩序與正義的注視將對他面前所有目標施加高等偵測邪惡，被識別標記的邪惡目標，其身軀構成與魔力特徵將被剖析，並受到後續一系列連鎖神術的針對性打擊，最終配合阿瑟大劍上匯聚的神術力量完成終結一擊。
但是，阿瑟眼前沒有代表邪惡的陰暗靈光。
被偵測神術掃過的紅龍，一開始身上沒有任何靈關浮現，但在一輪彩虹一樣五彩斑斕的光輝閃過後，其龐大的身軀就被一團明亮純淨的光輝籠罩了。
那是比阿瑟見過的任何聖武士都要純淨的、代表着秩序與善良的光芒。
源自聖光的力量，是無法傷害這樣的存在的。
一身能力幾乎全部是用來針對性審判邪惡者的阿瑟，捏住大劍的手都有些顫抖——神術被欺騙了？還是我搞錯了什麼？之前靈魂兩次極端的變化又是怎麼回事？
在阿瑟僵立的時候，巨大的紅龍審視了一下身周的神術靈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後那幾乎可以遮蔽阿瑟視野的龍翼輕輕一揮。
勉強算得上平整的雲海驟然被扭曲重塑，阿瑟站立的地方被擠壓着後退擡高，在驟變中穩住身形的他，就發現自己已經被放在了一個可以看到紅龍上半身完整輪廓的位置。
體型龐大的紅龍，就算隔着遙遠的距離將脖頸放低前伸了一點，也讓阿瑟有種近在眼前的壓迫感。
紅龍打量着被自己放在白雲高峰上的聖武士，在如同雷霆轟鳴般的輕笑後使用通用的靈魂之語對他低聲道：“偵測邪惡的神術，挺有趣的...
“神靈的力量可以通過真名窺視他人的思維與過往的經歷，不過這對我是沒用的...再說臨時變成一個善良守序的存在並不困難，魔力和靈魂散發出的特質氣息那就更好改了，神術是很方便，但也不要太過依賴啊。”
果然是神術被欺騙了嗎？對方是操縱靈魂的大師？那自己之前有些異樣的精神變化也是對方的手筆...阿瑟定了定神，靠着虔誠的信仰排除了雜念，重新恢復了鬥志。
“不不不，”一點點解析清楚了聖武士力量體系的紅龍，看着阿瑟腦海中的念頭搖了搖頭，“之前那次莫名的狂熱和我可沒關係，後面那次強制冷靜倒是我做的，我現在都在抑制着你那源自真名的莫名衝動...
“你的腦回路明顯有些問題，你好好回憶一下，自己過去有沒有類似的無腦衝鋒的經歷。”
面對邪惡勇往直前有什麼問題？阿瑟已經來到嘴邊的話語，在紅龍身周那團秩序善良靈光的刺激下嚥了回去。
運轉異常流暢的思緒，讓阿瑟很快就回憶起了過去到處奔波時的詳細經歷，他發現自己確實在面對一些敵人時，有過狀態異常神勇、連隊友都驚詫不已的表現。
仔細想想的話，那些敵人都是...非人類的邪惡存在。
在阿瑟臉色變幻回憶的時候，程斌則在另一個層面上觀察着這位聖武士靈魂內核的變化。
看到年輕聖武士的第一眼，察覺到其真名接口大量信息交換的程斌，以爲他是某個神靈的人間聖徒，但仔細觀察他又發現這傢伙某些地方的表現，和萊西那種信仰連接有着很大的區別。
阿瑟真名層面的一些變化與特質，甚至比程斌自己還要顯得複雜深邃。
“真正的神靈麼...”用異樣的目光打量着聖武士，程斌對於聖光之源那邊的膽量有了全新的認識，“居然把一個毫無防備的、凡人形態的神靈放到我面前，還真敢幹啊...”
凡人成就神靈後，思維主體轉移到功能擴充權限大增的真名上，移動到了純粹的精神世界中去，但這並不意味這神靈無法再次返回現實。
無論是紀元交替產生的、足以讓神靈的意識脫離神格墜落現實的世界級動盪，還是神靈自己重新將本體轉碼具現回去，都可以讓神靈的主意識降格到現實中，化身爲與凡人沒有本質差別的人間聖者。
這樣處於聖者形態的神靈會失去絕大部分權柄，而且...不同於本體身處神國中可以無視現實化身一切傷害的狀態，這樣的神靈如果被殺，那就會真正死去。
在紀元交替尚未到來的現在，聖武士阿瑟，顯然就是某個神靈主動放棄權柄降臨現世的形態，就是不知道爲什麼並沒有保留作爲神靈的記憶。
在搞清楚面前聖武士真實身份的瞬間，程斌對於神靈這種特殊生命的認知就得到了極大的完善，收穫不菲的同時也摸清了那一直干擾阿瑟思緒賦予其莫名狂熱與衝動的力量來源——那多半是某種神職的影響。
“這大禮包來的太突然了吧，這怎麼好意思...”用看待實驗品的目光打量着聖武士的程斌，差點連紅龍之軀周圍那圈純粹的守序善良光輝都維持不住了。
——不過聖光之源那些神靈把這大禮包送到我面前，到底是圖的什麼呢？對方這麼友好，我怎麼也得回報一下啊。
沉吟思索了一會兒的程斌，看了看在自己幫助下襬脫莫名狂熱徹底恢復正常的阿瑟，又看了看他背後那位虛幻的天使，想起了那天使之前問好時所說的話語。
“請我指引一下...我看看，踐行正義之道的聖武士，在社會體制帶來的桎梏中迷茫前行...
“這是想試探一下我對於發展停滯的社會的感官？難怪那些傢伙會和莫瑞根那生產力之神扯上關係，思考迴路很貼近啊...
“不過這要怎麼指引？難道真要我給他安利一波赤色幽靈？在這世界可是會水土不服的...
“世界爲什麼會一直這樣，作爲根本原因與少數戰勝多數的最高代表，神靈自己難道還不清楚麼？要從根本上解決這類問題，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