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雪沒有看清二人離去的方向,二人就無影無蹤,空氣中慈殞施放出的血腥味兒依舊很濃重,山頂雖然已經恢復清明,但是一時間她根本找不到二人的去向。管他們在哪兒,反正不在山頂。
“留步。”細雪擡腳就要離開山頂一剎,身後響起了男子的嗓音,細雪回眸,清池上空一個男子的身形正在由池中的水匯注而成。
細雪覺之新奇,止步於前。想來是清池中化生出的,雖是看不清模樣,卻也沒感知到一點邪氣的存在,不禁反指着自己問,“你叫我?”
“可否引渡我到那邊走一遭?”水化作的男子伸出那並不能清清楚楚地說成是手臂的一股水柱,遙指自己身後那若隱若現的“天門”。
細雪原來對清池中化生出來的東西沒有戒心,只是當他手指指向“天門”一邊的時候,她不得不生出戒心來。數千年來,“天門”都是存有邪念的妖物想要一步登天的地方,若是沒有邪念,他何故撲奔“天門”。
“在下知道天門兇險,亦是不會連累姑娘。只消姑娘施加一分力氣,將我投擲過去便好。成與敗、生與死,全憑天命!”男子謙遜有禮,所化出的池水注入越來越少,身子也愈來愈弱。
不知道爲什麼,細雪本來是不願意相信男子的話的。只是,當她聽完這話,決意謹慎起見要離去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感覺到男子那方傳來淡淡的哀傷。是那種彷彿就要丟掉什麼的哀傷。
“不論你爲了什麼要走捷徑登仙,我都要告訴你,行不通的!你的神元都不穩定,如何破那朝孤星海的險陣,去到穹廬之中找大神成全?”細雪此時覺得這樣的行爲是她做出最草率的決定,找人要緊,她不該隨便與人搭話。
身後傳出“嘩啦”的落水聲,細雪不由自主地回身看去,男子落入水中的身子再次費力地騰起,“她哥哥在穹廬。只要找到她哥哥。一定能除掉那個暗中窺探她的傢伙。”
男子的身姿再次沒入池水中,細雪聞聽話音覺得其中的“她”甚至奇怪,不禁趕上前去,身姿凌駕在清池的上空。幾步之遙就撈住男子的“手”。“她?你說的她是誰?”
“千嫿。”男子的身子還在下沉。就如手心掬了一捧水一半,本已撈住的“手”又從她的指縫間流了出去。
“她的哥哥?在天上?怎麼可能?喂!喂!”男子的頭徹底沒入池水中,細雪雖是修行高深。但是並不敢直接與水面接觸,蹲浮在水面上空,她不停呼喚着落入水中的男子。
可惜,男子並沒有再回話,細雪攏起雙手聚在自己的脣邊,高聲地向山下大叫:“阿殞——阿殞——我有辦法了……”
……
雲岫谷的東北處,一個墨綠色的身影引領着一抹淡淡的紫色行走在一片亂石陣中,他們似乎是剛剛入陣,男子在前、女子在後。
“硯山,硯山,故鄉,故鄉。”千嫿走在素蒼藤的身後,口中一直唸叨着這幾句,任素蒼藤對她說什麼,她的神色呆滯,就像丟了魂的人,什麼都聽不見似的。
“千嫿,這裡就是硯山的入口,你只要好好找一下,便能進門了。”素蒼藤扶着自己的肩頭,仰面疏鬆了一下頸項低下太久給背部傷處帶去的壓力。
素蒼藤從混沌中醒來,第一個念頭就是從慈殞的手中奪回千嫿。恰巧他睜眼的一刻看見的是滿身雪白的細雪,細雪沒有攔阻,他便順利地到達了山頂。一心記掛千嫿的安危,纔有了後面與慈殞纏鬥的事情。
此番,機緣巧合地慈殞和那個渾身雪白的女子都不在,千嫿身邊只有一隻睡着的豹子在看守,他當然要帶走千嫿。這個只要她安好,他可以用不枯指向自己要害的女子。
可是,不管自己對千嫿說了什麼,千嫿都還是心心念念地叨叨着嘴裡的那些東西,完全不理會他是不是受傷了,是不是需要醫治。一直以來心裡只有他的女子,此時心中好像只有她那些事情。
素蒼藤心裡忽然生起一陣憋悶的感覺,他反身走回千嫿身邊,單手撫住千嫿的發頂,試圖讓千嫿的意識回還。
只是,當素蒼藤的大手覆於千嫿發頂的一剎,一種奇怪的景象浮現在他的面前。那景象是斷斷續續的,一塊塊地出現,根本連接不起來。但是,那景象裡有千嫿、有自己。
素蒼藤一幕幕地看下去,他驚訝地睜大一對星眸,因爲他發現那些千嫿身邊的事情,雖然有自己的臉,可那根本就不是發生在自己和千嫿之間的事情。對,那只是一個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並不是自己。
震驚之餘,素蒼藤沉下心來將那一片一片看完,直到自己的眼前不再有東西浮現出來。他認得出來,那些景象多半是發生在“聚青芒”中的,還有一些零零落落的像是在別的城池,自己完全沒有去過的城池。
“千嫿,那個男人是誰?那個和我長相相類的男人是誰?”不顧自己的傷痛,素蒼藤雙手握住千嫿的雙肩,也不管千嫿是不是在聽他說話,第一次不再溫文爾雅地對着千嫿大聲講話。
癡癡傻傻的人也終於擡起了她那雙渾渾噩噩的眸子,對上素蒼藤的臉就是一笑,緊接着她就痛苦地蹙眉,兩手胡亂地抓住素蒼藤的衣襟,身子一點點地下沉,直待自己完完全全地蹲下身。
“千嫿,你起來!你究竟在意的是我,還是那個和我有着同一張臉的男人?你爲什麼……”
失去了理智一般,素蒼藤兩手使勁地將千嫿向上提拉,勢必要把千嫿身邊另外那個人問出個事情來才肯罷休。可是問到後面,素蒼藤也止住了話音,“你爲什麼對他笑的那麼開心”這樣的話,他終究是問不出口的。
這樣的事情,是素蒼藤始料未及的。在他大火之中看見千嫿那一瞬,他心中便知道她是他的;聚青芒城池上,他鬆開千嫿那瞬,也是想要她好好、不受一點兒損傷的;邊陲小城,千嫿竭盡全力要帶自己走,他也是怕千嫿被鬼王抓走才忍痛分離的。
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對着別的男人笑?他絕對不允許,她是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