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七 地下正身
寬廣的紫金殿堂內,徐福肅容端坐。不過此時本來緊閉的眼眸,卻睜開了一線縫隙。內中除了意外之色,還有着幾分殺機閃爍。
好快!十載時間,就成就雲界之霸。果然不是什麼蠢貨。不過,真當我不敢出手殺你?
那目光明滅不定,不過徐福的殺意,到底是壓制了下來。
坐於他身後的重玄真人,則不解道:“北面的陣器已被奪,爲何老師方纔不出手阻攔?”
就在那另一座‘阿鼻皇座’側旁,此時也有一個黑甲男子,正用刀鋒般銳利的目光,注視着徐福,眼含質問。
與其餘的屍將迥異,此人相貌極其年輕,肌膚也非是死灰之色,反而是如白玉般晶瑩剔透,與生人幾無分別。
“那宗守畢竟是大乾之主,在世聖君。大商皇帝龍氣已衰,兩儀聚龍陣也已分裂。只有抽取此子身具龍氣,已補不足。徐福無有擒拿把握,若是將此人驚走,那時反而不美。”
徐福不以爲意的解釋,自然只這個理由,仍是遠不夠的。
“此人既然能刀斬盜玄,自然也能將我重創。此時不知根底,貿然出手殊爲不智!秦皇復生,只能由我主持,哪怕一點差錯,都可能有不測之果。實在不敢冒險!”
只這個理由,就足以搪塞得過去了,
那黑甲武將凝思了片刻,就一聲冷哼道:“下不爲例!剩餘八件陣器,一件都不可少!否則——”
後面卻未繼續說下去,而是繼續柱着六尺大劍,有如石像般拱衛在秦皇屍骸之旁。
重玄此時也笑了笑,他方纔問話,本就非是真的不解,而只是配合徐福而已。
徐福不出手之因,他早已是猜到了幾分。
如今的蒼生道聲勢浩大,不可輕易得罪是其一。而煉氣士一脈要再復當年盛況,那麼這天下戰亂,是越久越佳。
誅了宗守,然後讓大商或者石家,一家獨大?
秦皇甦醒之後,他們幾人要想安然從此地脫身,更需借其之力。
而那九件復生陣器,本就該毀去一兩件纔是。
其餘還有種種因故混雜,只能說宗守動手的時機,實在是太過巧妙,
換了其他任何時間,都無這等好運。
徐福依舊是神情淡定,對那黑甲青年的威脅渾不以爲意,從容自若道:“是李將軍疑心太重了,今日之事,攸關徐福生死,豈敢不小心謹慎?真正的兇險,還在半個時辰之後。那時徐福再不能分心,只能有勞將軍!”
“這個我知曉!”
那黑甲青年的身形,動也不動,氣息宛如萬古恆冰。
重玄卻投以憐憫的眼前,若非徐福親口證實,誰能想到,萬年前曾經橫掃一國,幾乎戰無不勝的名將李信。居然淪爲陪葬之人,化爲煞屍,被困在這座墓宮之內。
其實他那最後一戰,也非全是其過錯。只因後方叛亂,糧道斷絕,這才導致大敗。與其本身的兵法韜略,其實並無太多關聯——
而此時徐福,正隱蔽的看了身後一眼。只見那殷御不知何時,此時已經‘醒’轉了過來。正死死注目着殿中阿鼻皇座上的秦皇屍身。目光幽深渴望,又帶着瘋狂興奮之意。
徐福的脣角,頓時不可察覺的彎起。
有意思,這位大商皇帝,果然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冒險隨重玄來此,還真是另有所圖。
只是今日此地,羣雄畢集。這位能否如願以償,實在難說——
微搖了搖頭,徐福繼續凝神。調度氣脈,渡引生機。
而後是猛地‘哄咚’一聲巨響,有如擂鼓。周圍的靈能,也頓時隨之脈動。
此是那位秦皇體內的心脈,正在跳動。而整個兩儀聚龍陣,都爲其軀幹,所有聲勢驚人。
而此時距離先前那此,已只差半刻。
只有當頻率與正常人無異時,萬載前一統雲界的始秦大帝,就會甦醒。
同一時間,宗守的心臟,也再次停止,抽搐了起來。
好在經歷了兩次,宗守已經勉強適應。這次只用了幾十個呼吸時間,就已調節恢復了過來,一切如常。
“時間越來越短了,那位秦皇的氣機,也越來越強了——”
可能正是因還未真正復生之故,那浩蕩皇威,恢宏魂力,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向四面潮涌般脈動不絕。
不過宗守,已是懶得去理會。轉生陣器已經到手,他已經盡過力。
之後如何,只能是聽天由命,等候結果了。
再若是那道儒兩教,合一教之力,都奪取不到一件轉生陣器,那也合該是雲界大亂,大秦復興。
而此時這地宮之內,還有着另一個謎團,需要他解開。
“雪兒,此時你可還有感應?”
宗守把意念盡力收縮,然而此時十里之內,哪怕芥子微塵的動靜,也都瞞不過他的耳目。
初雪則不出所料的搖了搖頭:“搶奪那件天元無極戒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不過雪兒感覺還是很不安。此處最好不要多留——”
宗守眼神微凜,隨即就暫時按下了疑惑。
此人窺伺在側,卻是寧可被他甩脫,也不願被他發覺,到底是在圖謀着什麼?
是他宗守的性命?還是其他?又到底是誰?是逃離的赤紅衣,還是另有其人?
宗守卻知線索太少,一時半刻也想不出什麼所以然,
帶着身後二女,在這地下廊道之內幾個轉折,往地下深沉行去。
整個地宮,是螺旋形狀。這裡面的廊道也是如此,螺旋往下。
不知不覺間,三人就行入到了一條長廊之內。
“守郎,再要走過去。上面就是山河殿了——”
蘇小小面色惴惴,她一直不知,宗守在這地宮之內亂轉,到底是在尋什麼,只是盲目的跟在宗守身後。
不過他卻並未失去辨識方位的能力,而山河殿乃是阿房宮正殿。也是秦皇屍身所在,徐福主持大陣之地。
後者只需一個意念,就可降臨在此處。
宗守也終是停了下來,凝神打量着四周:“這裡果然是些怪異!”
也真怪不得,當年那位匠師會有那樣的疑慮,提早就做出防範。
回思整個地宮構造,這中央處似乎有一團空白。
而且那些廊道,本身應該也是一座禁陣。
可惜的是沈月軒不在身側,自己則堪不破這裡的玄虛,也就無法破解,一窺究竟。
唯一的辦法,就是強攻。然而眼下還不是時機——
“在這裡等一等!”
向身後二女交代完,宗守就凝神閉目,默默數着時間。
初雪生性格活潑,不過只要在宗守身旁,就會極其嫺靜。
蘇小小也是輕舒了口氣,只道宗守是在這裡等待時機。準備在關鍵之時爆發,奪取上方的十二鎮國銅人。
半刻時間,眨眼即過。然後整個地宮,忽然是震盪不已。
宗守的眼,也驟然睜開。知曉這是其餘八處轉生之器方位,都已在此時動手。
“就是此刻!”
宗守是毫不猶豫,將自己的手貼在那牆壁之上。
無量之終!
將這段時間積蓄的無量終始佛力,全數爆發!頓時一個巨大的黑洞,現出在了幾人身前。
可當那深邃之暗,吞噬前方牆壁石層之時,卻顯得艱難無比。巨大無比的抗力,隱隱阻撓。
宗守目光閃了閃,眼神不驚反喜。而後猛地咬住了舌尖,一口鮮血吐出。
“嘯月!”
那存身在他魂海內的黑麒麟,立時不情不願的踏焰而出。
吐出黑色的金丹,砸往前方。而深邃黑洞籠罩的範圍,也頓時擴張,將整整一大片的牆壁石層,盡數吞噬。
隨着黑光消散,一個巨大的孔洞,也現於三人的眼前。
“這是——”
蘇小小錯愕的,看着這洞中。那是一個南北東西,都剛好九十九丈的石室。
上圓下方,地面竟好似一個輿圖。有山巒挺拔,也有銀汞爲河。
而在那正中央處。則是一個雕飾精美的晶棺。一位身穿黑龍袍服,頭戴十二樑冠冕的老者,靜靜的躺在其中,一切都宛如生人。
蘇小小走入了進去,愣愣的看着,好半天才回過了神。
“這個人,該不會就是——”
眼中全是不敢置信之色,如她的眼前晶棺之內的老者纔是,那麼上面的那一位,卻又是怎麼回事?
宗守則手扶着胸口,而心臟抽痛之感更是劇烈了。不過先前的共鳴感應,卻已是換成了眼前這位。
元魂裂痛,宗守面上卻帶着笑:“原以爲能尋到一件寶庫,卻原來這裡纔是這位始秦皇帝的真身所在。這位雄猜之主,一生都不肯信人。看來即便晚年死後,也不曾改過,”
初雪捂住脣,把聲音壓抑在喉間,眼中也是無法相信。
宗守這時,又看向了上方。
“兩儀聚龍陣的效果,應該是以螺旋地宮爲媒,同樣可作用於此。”
而且轉生陣器,應當不止九件而已。也不知那徐福是否知曉?若是真正信了,那就定然上當無疑。
轉生陣器,光是這石室之中,就有七件——
也就是無論上面的情形如何,當徐福完成儀陣,秦皇都會以至境的境界,復生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