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遁走,孫心兒轉過頭,看着龍兒,道了一聲:“姑娘受驚了,那惡人已去,不必擔心了。”
龍兒點點頭,當下盈盈一拜:“公子救命大恩,不敢言謝,還不知公子名諱。”
“哦,我姓孫,名心兒,乃是東土大唐玉龍觀的弟子。”孫心兒俊臉微微一紅,趕忙回了一禮。
龍兒媚眼一笑,又問道:“敢問公子去往何處?”
“我原本在方寸山修習道法,現下正要返回東土。”停了一下,孫心兒嘆了一口氣,復又說到:“我心中有一段孽緣,日夜鏤刻於心,幸得普提祖師指點迷津,此去一路,乃是去往西天極樂世界,方能化解心中壁障。”
“西天?”一聽到這兩個字,龍兒一時之間竟大驚失色,表情變了幾變。
孫心兒點點頭:“正是。”
龍兒咬着嘴脣,心中卻如電光火石般轉念而過:難不成,父親說的那人,竟然就是他?
忽然又搖搖頭,暗忖到:父親說那人佛道相合,乃是天下第一人。眼前這人,雖說道法高超,就連叔叔都不是對手,但瞧他模樣,不像是兼通佛法的樣子。
且讓我試他一試。
龍兒笑道:“公子道法神通,不知可兼通佛法?”
孫心兒謙遜一笑:“略通一二。”
“哦?”龍兒面容一緊,卻嬌叱一聲:“看招!”大袖一揮,一掌擊了出去,正是天龍寺絕學大雷音掌。
孫心兒面色一變,不及言語,同樣手掌一揮,一模一樣的大雷音掌迎了上去。
轟然一聲,兩道掌影撞在一起,龍兒的掌影煙消雲散,孫心兒的掌影卻是透了過去,直直擊向龍兒的身體。
孫心兒表情再次一變,眼見那掌影已至龍兒身前,他雙手之間發出一道金色絲線,迅雷般便追上掌影,纏繞在掌影之上。
那縷縷絲線將整個大雷音掌纏得動彈不得,再也無法向前,就此停在龍兒面前。孫心兒微微運力,絲線驟然發緊,“啪”的一聲,大雷音掌耐不住絲線愈來愈緊的絞纏力,應聲而破,一時之間,金色光華四溢,不能逼視。
龍兒面上顯出幾分喜悅,只是開口問到:“公子使的,可是那天龍寺的金佛纏絲?”
孫心兒點點頭:“正是。金佛纏絲乃是天龍寺不傳之秘,想不到姑娘竟識得此法。”
“如此說來,你是佛道相通了?”龍兒繼續問到。
“如今我修得方寸大道,只敢說道法小成,佛法卻是僅知皮毛,絕不敢說佛道相通。”孫心兒面上又一紅。
輕輕一笑,龍兒再次盈盈一拜,開口說到:“公子救命大恩,龍兒無以爲報,既然公子欲去往西天,龍兒就此相隨吧,龍兒雖然道行淺薄,但尋常妖魔也不在話下,一路上可爲公子略略分憂。”
聽到龍兒的話,孫心兒趕忙擺擺手:“姑娘不必如此,我出手相救,乃是路遇此地,順手而爲,此次去往西天,路途艱險,萬不可勞姑娘大駕。”
龍兒搖搖頭:“我爹從小教我,知恩圖報,若公子不願我相隨,那龍兒只好想別的辦法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了。”
孫心兒更加緊張:“姑娘無須,無須如此的。”
“可是,如今我無依無靠,宮中珠寶,都被我那可惡的叔叔搶了去,再也拿不出什麼值錢的東西了。”龍兒一臉愁苦,喃喃說到。
擡起頭,龍兒看着孫心兒,有些委屈的說到:“除了與公子相隨,龍兒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公子不願龍子相隨,莫不是嫌棄龍兒?”
“不,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孫心兒趕忙擺手。
“公子若不讓龍兒報答救命之恩,龍兒心有魔障,日夜不得安寧,於我道法修煉,實有大大的害處,由此走火入魔也說不定。”龍兒繼續說到。
“啊?”聽到龍兒所言,孫心兒只是張大了嘴,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公子修佛修道,宗旨乃是造福天下蒼生,救人性命乃是莫大功德,如今龍兒心有魔障,不能自解,唯有跟隨公子遠去西天,如若不然,龍兒修習功法走火入魔,輕者傷筋斷骨,重者性命全無,公子,這豈不是有違修佛修道之本意?”龍兒一臉認真,侃侃而道。
“你,你……”孫心兒目瞪口呆,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龍兒嫣然一笑,回過頭,看了看那巍峨宮殿,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捨,喃喃說到:“爹,你說的那個有緣人,他已經來了,我隨他去西天,你九泉之下多保重。女兒走了。”
東海漁村。
海邊密密麻麻鋪滿了漁船,漁民們依然在結網、出海、打魚,忙忙碌碌,不知疲倦。這一日,無風的海面忽然起了一道暗潮,猶如海面下出了一個漏口,將水流向上噴出來,這景象平日絕難見到,登時吸引了一些漁民的注意。
“快看,那裡怎麼噴潮了。”一個漁民指向不遠方。
“不會是海怪吧。”另一個漁民有些不安的說到。
“也許是海嘯?”
幾人三言兩語,七嘴八舌,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在這時,那噴潮忽然爆炸開來,一道水柱直指天空,水柱之中,竄出兩個人影,如海鳥一般,直向岸邊飛去。
“砰”然一聲,孫心兒和龍女落在海灘之上,二人均法力不弱,龍女更是自小修習水系功法,是以兩人自大海中來,卻衣不沾水,渾身沒有絲毫溼意。兩人自龍宮相遇,來時途中,雖不多言,孫心兒大略也知曉了這粉袍姑娘的來歷。她本是東海龍王的女兒,是東海龍宮的公主,海底萬物諸將,都稱她爲龍公主,她卻自稱爲龍女。
此時,孫心兒環顧四周,三三兩兩的漁民均立在當地,怔怔地看着從海中飛出來的兩人。兩人相視一笑,也不多言,當下便邁開腳步,信步向前走去。
此後,二人不眠不休,一路向西,半月之後,一片連綿起伏的大山,橫亙在眼前。那山脈蜿蜒數百里,罕無人跡,參天大樹遮天蔽日,蚊蟲蛇蟻四處橫行,山中猛獸出沒,尋常人來到此地,實是兇險萬分。
孫心兒站在山腳下,看着面前雄山巍峨,沉聲說到:“這便是南疆十萬大山了吧?”
“我聽爹說過,南疆大山,連綿千里,諸多妖魔居於其中,乃是人間最兇險之地,道行淺的人,絕不敢入得其中。”龍女也沉聲說到。
“管它幾分兇險,我也要探上一探。”孫心兒語氣堅定,一步踏入密林之中。龍女跟在後面,微微一笑,跟着踏入叢林。
二人披荊斬棘,用法術驅蚊趕蟻,除了遇到幾個山熊野虎,不消孫心兒出手,龍女一人便應付了,一路之上,卻也沒什麼驚險。
數日之後,二人出了密林,來到一片山凹中。
那山凹四面環山,只二人來路處留有一處入口,且密林覆蓋,枝葉茂盛,若是不細心留意,絕難發現。
“公子,你看。”龍女指着前方不遠處的平地上。
孫心兒擡頭看去,只見平地之上,透出一排灰瓦紅磚,竟是一個院落。不曾想這野獸出沒、蟲蟻橫行的地方,竟還有人居住。
兩人走到近前,方纔看清,那院落四方圍牆,一扇大門黑漆漆的,沒來由的透出一股陰森可怖的氣息。
孫心兒走到門前,伸手拿住門環,輕輕叩了幾下。
沒有絲毫迴音。
孫心兒與龍女對視一眼,難不成這是一座空宅?
回過頭,看着黑漆漆的大門,孫心兒忽然退了幾步,左右看去,只見大門兩邊的圍牆之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龍女走到圍牆邊,皺着眉頭:“這是什麼字?我怎麼看不懂?”
“是梵文。”孫心兒說到。
他早年在天龍寺修習佛法,看過不少梵文書冊。
“這上面寫的是什麼?”龍女問到。
“粗略看去,應該是一道禁制。”孫心兒一邊細細的看那文字,一邊繼續說到:“這禁制,可不一般,須得大神通方能解開。”
龍女搖搖頭,說到:“難道這院子,咱們進不去的嗎?”說罷,龍女走到大門前,握住門環,微微用了一下力,不曾想,吱呀一聲,兩扇門竟就此而開。
孫心兒吃了一驚,趕忙走到大門口。
一個精緻的院落呈現在孫心兒面前。
孫心兒面露驚訝,瞪着眼睛看着門內的景緻。
一株梨花樹,亭亭如蓋,撐於院中,樹下立着一隻石桌,幾隻石凳,其中一隻石凳之上,坐着一位長髮白紗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膚如凝雪,清麗不可方物,一襲白紗,散發着一股高貴典雅的氣質,如同仙女下凡一般。
一時之間,孫心兒竟看得呆了。
龍女擡腳踏進院內,孫心兒纔回過神來,跟着進了院落,來到白衣女子身前,深深作了一揖。
那女子也不回頭,只是怔怔地看對面牆上的圖騰,口中卻說到:“敢問小師父,緣何來此?”
孫心兒看了一眼龍女,謙聲說到:“我二人本是去往西天,途經此地,見此地荒蕪人煙,毒物叢生,卻落有一座精緻院落,耐不住心中好奇,故擅自闖入,想一窺究竟,卻不想驚擾了姑娘。”
那女子淡淡一笑:“談不上驚擾,屋內有點心茶水,你們自用吧,用完後即刻離開,此地非久留之地。”
聽到此話,孫心兒心中疑惑,卻也不便多問,當下說到:“點心茶水就不必了,既然姑娘不喜叼擾,我二人就此離開。”
說完話,孫心兒即轉過身,準備離去。
龍女看着那白衣女子,臉上若有所思。忽然,龍女開口說到:“姑娘,那外牆上的文字,可是一道禁制?”
白衣女子擡起頭,看了一眼龍女,說到:“是。”
“姑娘可是被囚禁在此?”龍女看着白衣女子,又問到。
白衣女子嘆了一口氣,點點頭:“是。”
龍女轉過頭,看着孫心兒。孫心兒聽到白衣女子的話,也停下腳步轉過身。
那白衣女子慢慢站起身來,蒼白的臉上微微一笑,說到:“那妖精不多時就會返回,你們還是速速離去,我說了,此地非久留之地。”
龍女笑到:“姑娘,可願離開此地?”
白衣女子苦笑一下,說到:“我三千年道行,尚出不了這秘院,你只有一千年,又怎能救我脫困?你二人速速離去,若是落到那妖精手裡,不知要受多少苦頭。”
龍女又是一笑:“我固然解不了這秘院禁制,可是他行。”說完話,龍女指了指孫心兒。
孫心兒一怔,俊臉微微一紅,喏喏說到:“我,我且試上一試。”
白衣女子卻是微微慍惱:“我一再相勸,你二人怎地執迷不悟?那妖精法力高強,大有來頭,你我三人加起來,都不是它的對手,你們落入它手,將永世被囚禁,再難逃出生天。”
龍女意味深長的笑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妖精,竟能讓天宮的嫦娥仙子怕成這樣?”
她話音一落,白衣女子的表情微微一變,孫心兒卻是大吃一驚。